“看见没有？”江明熙凑到方默耳边，小声道，“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像鬼子一样的，就是吴青，一会让他给你表演一个变脸。”
方默有点想笑，但心里太过紧张，实在笑不出来。
江明熙走过去，有模有样的打着招呼：“导演好。”
吴青立马收起脸上的笑，点了点头：“嗯，今天倒是没迟到。”
程千忆也放下剧本，朝两人看来，方默不敢抬头。程千忆好像并没认出来自己，因为他只是漫不经心的往他们这边扫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看剧本了。
方默心里松了口气。
两人走到了旁边休息的地方，江明熙今天的戏份比较靠后，坐了一会副导演才来喊人。
江明熙拍戏的时候，方默就躲到一旁看着。仅仅是看了一会，他就明白江明熙为什么怕吴青了。待了这么多剧组，吴青可以说是他见过最苛刻严厉的导演。
他不仅对演员有着极高的要求，还是个十足的细节控，从灯光，服饰，道具，一切都力求完美，容不得一丝马虎。从开拍到现在，方默就没见他笑过，一直板着脸盯着监视器，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弄得现场的气氛很是紧张。
别的导演在演员出问题或状态不好时会委婉指出，鼓励两句。吴青不会，他会毫不留情，尖锐狠辣的指出你的问题，谁的面子也不给，毕竟人家资历摆在这。
今天这场是男女主和男二的对手戏，女主白以若迟到了几分钟，吴青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拍的时候，白以若又因为紧张说错了台词，被吴青怼的眼里直冒泪花。
一场戏来来回回拍了十几遍，最后总算过了。
一喊卡，江明熙瞬间解脱，没骨头似的倒在椅子上。方默立马给他倒水递手机。
“累死我了。”江明熙喝完水，长舒一口气，“你今天见识到了吧，你说这吴青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天天跟吃了炸药一样。”
方默提醒他：“小声一点，别被人听到。”
“没事。”江明熙大咧咧的说，“他在那边听不到。”
刚说完，程千忆就走了过来。江明熙警惕的瞥了他一眼，唯恐他告状一样。程千忆理都没理，接过助理递来的衣服就坐下了。
方默整个人立马紧绷起来。
“我再去给你倒点热水。”说完，立马慌张走开。
江明熙满不在乎的嗯了一声。
临走前方默听见程千忆身旁的助理问：“江哥，你换助理了吗？”
“对，之前那个是临时调过来的。”
“怎么戴着口罩？”
“感冒了。”
后面的话他听不到了。
回来前，他还特意去卫生间照了下镜子。他脸小，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刘海好久没剪了，长的有些盖眼睛。来回照了几遍，确定认不出来后，他才放心回了片场。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一出现，程千忆的助理就过来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小陈，是千忆哥的助理。”
方默佯装镇定的点了点头：“你好。”
小陈笑了笑，一句话让方默彻底乱了阵脚：“你叫方默吧？”
方默一愣，小陈声音不小，他下意识朝程千忆看去，男人低头看着剧本，眼都没抬一下。
“你....怎么知道的？”
小陈嘿嘿一笑：“之前小丁在这的时候，江哥天天方默方默的念叨你。今天可算是见到你了。哎，你感冒严不严重啊？我这有感冒药，可以给你。”
“不用了，谢谢。”方默脸色微红，“我吃过药了。”
方默嘴上平静，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天天念叨他？那这样程千忆岂不是也会听到？不过，世界上重名的人这么多，他又不一定是那个“方默”。
小陈是个自来熟，声音又大，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方默心里祈祷他不要再和自己说话，但实在架不住他的热情，只好硬着头皮和他聊。
还好两人没说多久，程千忆他们就去拍戏了
一整天方默都过的胆战心惊。因为时刻担心自己会暴露，脑中一直绷着根弦，晚上回去的时候他感到无比疲惫。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好几个月，方默不禁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这几天只要程千忆在，他总要找借口出去待一会，等差不多到了开拍的时候，再悄悄回来。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江明熙就有些不高兴。
“你这几天怎么老往外跑？偷懒去了？”其实他也没有事情吩咐方默，就是习惯了方默一直待在身边，一会都离不开他。
方默急忙解释，“没有，没偷懒。”
江明熙不依不饶：“那你总偷偷摸摸跑出去干嘛？”
方默硬着头皮道： “去上厕所了。”
江明熙信了，嘴里嘟囔着，“上厕所啊，那你这去的也太频繁了吧。下次注意点，别让我总找不着你。”
“好。”
这下方默不敢轻易离开了，原本他还担心会不会暴露，后来发现完全是自己多虑了。
因为程千忆每天都在忙着拍戏，休息的时候也都是坐在那看剧本玩手机，根本无暇去关注一个助理。他们这边有什么动静，程千忆都像听不见似的，眼皮都不抬一下，似乎屈尊降贵的看他们一眼都是奢侈。
江明熙经常在背后说他拽。
其实并非如此，据方默观察，程千忆只是不怎么理江明熙。两个人位置离这么近，除了必要的交流都没怎么说过话。按理说，程千忆在娱乐圈这么多年，应该不至于连明面功夫都懒的做，怎么对江明熙如此冷淡？
江明熙本来就看他不顺眼，这下更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小陈也看出程千忆的不对劲，打着哈哈对方默说，千忆哥最近心情有点不好，一定不要让江哥往心里去。
方默下意识就想问程千忆怎么了，可转念一想，这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也就按耐住了这个冲动。
晚上下班的时候，剧组外依旧有很多应援的女粉丝，不过基本都是来看程千忆的。江明熙往车窗外看去，半是嫉妒半是羡慕的说：“那家伙有什么好的，拽的要死，竟然有这么多人喜欢。”说着，拿出手机，偷偷扫了眼自己的微博粉丝数。
“没有很拽吧....他好像对其他人还是挺和气的。”
“和气？你觉得他对我叫和气？”
方默没忍住，“你不是也不搭理他吗？”
江明熙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哎，你这是在帮他说话吗？他是你老板我是你老板？！你搞清楚谁给你发工资。”
方默立马闭上嘴不吭声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程千忆的粉丝做了应援，给剧组送了几百份咖啡三明治，还有一些暖宝宝口罩之类实用的小东西。
副导演让人把那些东西发下去，一边拍手一边在片场喊：“来来来，都放下手中的活，听我说。今天程老师的粉丝给我们送了热乎的咖啡和三明治，让我们谢谢程老师和他的粉丝。”
剧组的工作人员起的都很早，再加上现在是冬天，基本又是又冷又困。早上能收到一份热乎的咖啡驱寒解乏，大伙都挺高兴，片场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感谢声。
程千忆也站起来说着“不用客气，大家辛苦了。”之类的客套话。
江明熙看着一旁的咖啡和三明治，心里有些酸。
方默察觉出他的不快，“怎么了？江哥。”
江明熙小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粉丝送的怎么了？跟谁没喝过咖啡一样。”他瞟了眼方默手里分到的咖啡，直接拿走了，“你也不许喝。”
方默手中一空，颇为可惜的看着被拿走的咖啡。
过了一会，小陈发完咖啡回来，看见桌上没被动过的饮品，对方默道，“咦，你怎么不喝啊？这天怎么冷，喝了身上也暖和点。”
“我...等会再喝。”
“等会就凉了，现在喝正好。”小陈走过去，直接把咖啡塞进方默手中。
江明熙看似在玩手机，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看方默要背叛他，立马重重的咳了一声。
方默为难的看着手里的咖啡，正要找借口放回去。一直不说话的程千忆忽然问，“你不喝吗？”
方默顿时僵在了原地，这还是程千忆第一次和他说话。如果不是带着口罩，这会他的脸恐怕已经红的不能看了。
“我......”
江明熙见程千忆“下场”，手机也不玩了，迅速加入战场，挑衅道，“他不喝。”
程千忆根本没理，扫了他一眼后目光又回到方默身上，似乎在等方默的回复。
感觉到自己被忽视了的江明熙顿时火冒三丈，也气冲冲看向方默，一副“你敢喝一口，我就要你好看”的表情。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小陈愕然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自己随手递给方默的咖啡竟然能挑起这么多事，怎么都快吵起来了？
方默进退两难，既不忍心让程千忆失望，又怕江明熙生气。
小陈实在不忍心，打着圆场道，“对了，你不是感冒了吗？还能喝咖啡吗？”
方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戴着口罩，要喝咖啡的话岂不是要摘口罩？他迅速顺着小陈的话茬接道，“对，我感冒了，喝不了，不好意思....”
江明熙瞬间露出胜利的表情，得意的哼了一声。
小陈在那边说，“千忆哥，方默感冒了，喝不了。下次粉丝请客的时候再喝吧。”
程千忆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嘴唇微微抿起，翻剧本的动作也莫名大了些。
方默心里愧疚不已，他不想惹程千忆生气，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咖啡全部喝光。
愧疚之余，他又开始好奇程千忆为什么突然和他说话了？
是发现了什么？还是随口一问？
看着晾在一旁的咖啡三明治和坐在一旁，方默猜，应该能是程千忆无法容忍自己粉丝的心意被无视，所以才开口问的吧。
想到这，他心里更加过意不去。
因为这件事整个上午他都焦躁不安，一直在偷偷观察着程千忆，直到看见程千忆笑着和导演他们说话，才松了口气。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他的眼睛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追随程千忆。
不同的是，以前他可以随时安慰程千忆，现在.....他们顶多就是个陌生人，他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方默垂下眸，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躲着，原本打算哪天做好心理准备就摘了口罩，现在却又开始犹豫害怕。
程千忆曾经说不想再看见自己，如果真的摘了口罩，他该怎么面对程千忆？
下午，程千忆没有出现。听说是坐飞机去国外参加活动了，这几天都不回来。
吴青最讨厌演员拍戏时请假，尤其是去请假参加什么乱七八糟的活动。
换作程千忆，吴青不仅假给的十分痛快，还当着剧组所有人的面夸他敬业。说他本来可以上午就走，怕耽误剧组进度，硬是把最后一点戏拍完才离开。
上次想请假结果被指着鼻子痛批了一顿的江明熙，听见这话背地里直翻白眼。
这两天程千忆不在，方默难得轻松了些，不用做贼心虚，躲躲闪闪。只是片场外有不少逗留的粉丝，每天上下班都能看着她们拿着程千忆的横幅站在外面，甚至有一次有几个女粉丝偷偷溜了进来。
吴青气急败坏的让人去赶，还问这到底是谁家粉丝。
不知谁答了一句：“好像是来看程老师的。”
江明熙瞬间精神了，期待着吴青能像骂他们一样骂程千忆一句，可惜导演只说了句“人又不在这，看什么看。”便继续拍戏了。
他失望的撇了撇嘴。
第二天下午，方默陪着江明熙去片场。
片场外依旧站满了等艺人上下班的粉丝，看见江明熙过来，虽然不是他的粉丝，女生们还是纷纷举起了手机。
“等一下，等一下。”一个四五十的大叔突然挤进来，把纸笔递到江明熙面前，激动道，“帅哥，我女儿喜欢你好久了。她马上就要中考了，你能给签个名吗？我在这等好久了。”
两人被这热情的架势吓了一跳，江明熙意外的看了男人一眼，有些受宠若惊的点点头。
“喜欢我？”
“是啊，你可是她的偶像呢。”
江明熙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好啊，给我吧。签在这里可以吗？”
“可以可以。”
江明熙接过纸笔，龙飞凤舞的在海报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还在后面画了个小爱心。
“真是太谢谢你啦。”男人喜上眉梢，低头一看，“咦，江明熙？这是谁？”
“啊？” 江明熙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你不认识我？”
“不认识，你谁啊？我要找的是程千忆。你不是程千忆？”
江明熙这才发现那张海报上的人不是自己，他顿时火冒三丈，没好气道：“我不是！你找错人了！”
刚走了两步，他又气冲冲的转回来，夺走男人手里的海报，“签名还我！”
男人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目瞪口呆。
直至走出很远，江明熙才出声道：“真是气死我了，这大哥是不是吓，这也能认错？”他扭头怒瞪着方默，“他给我递海报的时候，你就没不提醒我一下？丢死人了！”
“对不起江哥，我也没注意。”
江明熙羞愤的盯着海报，方才自己迫不及待给人签名的样子一定很蠢，连海报上的人是谁都来不及看，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出道至今，一直被叫做资源咖，被黑粉追着在网上辱骂嘲笑。本来想证明自己狠狠打黑粉的脸，却是越努力越不幸，演了好几部戏都没有什么水花，反而被嘲的更厉害，迄今为止都没有粉丝来现场看过自己。
好不容易有人表达了对他的喜欢，没想到还是一场乌龙。
江明熙越想越难过，自我怀疑道，“我真的很差劲吗？为什么他们都喜欢程千忆？吴青这样，外面那些粉丝也这样，我到底哪比不上他？”
方默抿了抿唇，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江明熙看似对吴青的批评不以为然，心里是很想把事情做好，得到认可的。他每次拍戏前都会特意做很多功课，只不过脑子不聪明，需要进步的地方还有很多，拍出来都很难让吴青满意。
他每次被吴青指责不上心都不会解释，因为要面子。
江明熙担心，如果被人知道，吴青口中的演技差都已经是他拼尽全力的结果，会更加瞧不起他。一个吊儿郎当的人总比努力了却还是做不好的笨蛋听着体面，彷佛这样就可以在外人面前营造一种只要努力了，就一定会做好的错觉。
方默心生怜爱，耐心安慰他：“没有，你也很好的，江哥。”
“那为什么他们不喜欢我，都喜欢程千忆？”
方默：“程千忆已经出道很多年了，所以喜欢他的人多。你拍戏才一年，以后也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这话江明熙爱听，忍不住道，“比程千忆还多吗？”
方默顿了一下，点头说：“嗯。”
“说的不错，我以后肯定比程千忆还火！你就等着瞧吧！”
“江哥，加油。”
两人正在这加油打气，气氛正好，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哼笑。
“不好意思，让一下。”
这声音.......
两人身子同时一僵，目光交汇的瞬间，均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掩饰不住的惊愕。
果然，转过头，刚才还大言不惭要打败的人此刻就站在身后，皱眉盯着他们。小陈就站在一旁，满脸尴尬的看着他们。
方默第一次近距离的盯着程千忆，不知是不是错觉，此刻那双漂亮的眼中竟夹杂着一抹怒火。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让开了路，程千忆目不斜视，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直接走了过去。
江明熙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倒打一耙道：“不是，他从哪冒出来的？怎么偷听人说话呢？”
谁能想到他们在这说程千忆，本人会突然从后面出现。
方默还未从震惊从缓过神，他忽然想起来什么，抬起手往脸上摸了下，什么都没有。
糟了！他刚才没带口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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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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