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疆边急报!”裴青鹤猛地撞开殿门,顾不得礼数,径直冲到沈宴枝身旁,声音急促而颤抖:“疆边失守了!林青风正在闭关,眼下已无妖可上!”
沈宴枝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开浓重的一点。
人/妖不和已有千年历史,这之间跨越着数不清,砍不断的仇恨。两族时而和谐共生,时而打得你来我往,鲜血溅满战场。
自从登上妖王之位,两族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现如今已是第三场。
先前两次不过几日便结束,死伤之数便已不可统计,甚至还有妖灰飞烟灭,从此不入六道轮回。
毛笔被挂在笔架上,沈宴枝抬头定定地望着不远处泛着冷光的战甲,思绪混乱万千。
这一次持续得格外久,久得像是不把他们赶尽杀绝就决不罢休。
他手里妖兵锐减,族中青壮年屈指可数,唯剩老弱病残尚在族中,但人族手中制服他们的武器只增不减,人数上甚至源源不断,不断有援兵前来相救。
妖族这一次……要灭族了,为了守护族人……
沈宴枝下定决心,他抬眸,目光沉静如水,瞧不出任何情绪:“你负责安抚好族人,我亲自上阵迎敌。”
裴青鹤一愣,不曾料想沈宴枝竟要亲自上阵,犹豫道:“可……”
沈宴枝已收好笔墨,理了理因久坐而微皱的衣袍,起身淡淡道:“兽族由我亲自去说。”
妖族分为兽与草木两族,两族妖怪和睦共处,安居乐业,不分你我。
沈宴枝既是草木族的首领也是妖族的统治者,而兽族首领,是沈宴枝的妖侣。
裴青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深知,一旦圣上下定决心,即便是令圣上挂心的兽族首领,也无力改其意志。
裴青鹤应声,取来沈宴枝挂在木架上的外袍,恭敬递上后,悄然退出书房。
沈宴枝披上外袍,离开了房屋。
此时,兽王在亭中煮茶。
今日天光正好,凉风拂过,茶亭旁的云树之叶沿着风无牵无挂地洒在地上,待风停下,单薄的石阶画上了一抹红。
兽王从藏宝阁中取出珍藏已久的血雨骨,想为沈宴枝泡一壶清茶暖暖身子。
茶香袅袅,水汽氤氲,他的耳朵微微一动,就知晓沈宴枝的到来,连忙起身,目光炽热地投向大门,身后的尾巴摇出残影。
沈宴枝身着青色外袍,内衬淡蓝中衣,手捧一束莲花,靠在门边,嘴角微微上扬,眉毛微挑:“等很久了?”。
门边有块池塘,塘里有几条尚未化形的锦鲤,个个圆润如球。沈宴枝把手里的花放在池塘里,锦鲤立刻凑近轻咬,吸取莲花上的妖气。
兽王尾巴摇得更加欢快,眼中满是欣喜,他等不及,匆忙地起身朝沈宴枝跑去,一个没站稳倒在沈宴枝的身上。
沈宴枝连忙抱住,轻笑一声。待兽王站定,他抬起一只手揉兽王的头,另一只则是理着兽王的衣袖:“收一收,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何必如此激动?”
“我想你了。”兽王将头埋进沈宴枝的肩窝,双手紧紧抱着沈宴枝的妖,声音沉闷低沉,“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茶都没煮好,他不想让沈宴枝在室外久等,毕竟沈宴枝病体初愈,受不得风寒,稍有不慎,又得病上几日。
沈宴枝拉过兽王的手,与他一同走向茶亭,坐在松软的草垫上。
壶中的茶水恰好沸腾,他斟了两杯茶。沈宴枝靠在兽王的肩膀上,片刻,茶便凉了下来。
沈宴枝握着茶杯轻啜一口,轻快的神色渐渐凝重:“我有一要事,需与你商议。”
兽王端茶的手一顿,心中隐隐不安,如同一把锐刀悬在头顶。
沈宴枝这般严肃说话,便意味着他已做出决定,无人能改。
“你说。”他放下茶杯,目光紧紧锁住沈宴枝,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在眼前,他以眼睛为笔描摹眼前人的身形。
“疆边战事吃紧,眼下胜负已定,若想改变现状……”沈宴枝垂眸,细长地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沉重地说:“唯有我亲自出征。”
“咔嚓”一声,兽王手中茶杯应声而碎。他死死按住茶桌,试图压下那慌乱的心跳,声音沙哑:“一定……要去吗?”
沈宴枝抬眸,解释道:“壮士从戎,族中只剩孀妻弱子,倘若我不去,还有谁能去?”见兽王眼中满是痛色,心痛得紧,他伸手捧起顾烛南的脸,轻声道:“我许诺你此战之后便成亲,可好?”
“好。”兽王紧紧握住沈宴枝的手腕,指节发白,青筋暴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低头吻了上去。
夜色渐深,沈宴枝与兽王共度了荒唐的一日。
清醒后,沈宴枝披衣而起,推门而出,无事可做,便飞身上了屋顶,仰头望月。
今日的月亮尚有残缺,再过几日便是满月。沈宴枝算了算时日,恰好满月之时便是战争之后,心中微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自语:“还能赶着一同赏月,不错。”
“阿宴。”兽王的声音自下方传来。
沈宴枝回头,见兽王站在院中,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他轻笑一声,从屋顶跃下,落在兽王身旁。
“怎么这般紧张?”
他抬手揉了揉兽王的头,柔声安慰:“不过几日而已,待满月之时,我便回来与你一同赏月。”
兽王将头埋进沈宴枝的掌心,轻轻蹭了蹭,声音低哑:“好。”
翌日,天未亮,裴青鹤的手下柴宽来寻沈宴枝。
沈宴枝轻手轻脚绕过仍在熟睡的兽王,披上战甲,随柴宽悄声离去。
柴宽见沈宴枝未与兽王道别,心中疑惑,忍不住低声问道:“圣上,不道别吗?”
沈宴枝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眸中闪过一丝不舍,随即转身离去。
战火纷飞,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注)。
沈宴枝立于城墙之上,烈日当空,照得暖和,但沈宴枝的心却是冰凉。
他眼眸低垂,双手垂在腿边,十指化为藤蔓,藤蔓就像树林中蛰伏许久,终于决定出击的长蛇一般杀向敌方。
“轰隆隆……”地面裂开的声音传来,往缝里望去,只能看见在沈宴枝脚下的藤蔓往前蔓延,如蛇般游走于战场,所过之处,敌军纷纷溃退。
战况趋于稳定,终于到了与兽王约定的前一日。
沈宴枝定下作战计划后与柴宽对视一眼,眸中皆是如释重负。
“救命!”一声凄厉的呼喊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沈宴枝快步走出木门,见一小兵慌乱跑来,还未开口,便被一道冰晶刺穿心脏。沈宴枝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
冰晶蔓延,方向直指沈宴枝。
沈宴枝在门口小妖死去的那一刹那,手中的藤蔓缠绕成宝剑,目光冷冽:“来了。”
沈宴枝一路斩断蔓延而来的冰晶,终于来到了冰晶的出处——玄冰棱柱。
玄冰棱柱上方飘着一块玄石,正是这块玄石
操控着冰晶。
他抬起手中的藤蔓,正要斩断之时,玄冰棱柱突然释放出黑雾,彻底遮挡住了沈宴枝的视线。
“啧。”他唯一弱点便是在黑暗中无法前行,在黑雾弥漫的那一刻,他发觉玄冰棱柱开始移动。
沈宴枝小心后退,踩着猫步,却不曾想身后几步之外竟是万丈深渊。
散落得碎石被他不小心甩进深渊,传来回声被玄冰棱柱察觉。
刹那间血色顺着玄冰棱柱倒流而上,在凛冽寒风中绽放成万千冰花。
他踉跄后退半步,战甲撞碎身后凝结的霜华,漫天飘落的不是雪,是他破碎的魂体。
"圣上!!!"柴宽的嘶吼从百丈外传来,却像隔着重水模糊不清。
沈宴枝垂眸望着心口透出的冰刃,殷红血珠顺着菱形尖端滚落,在焦土上烫出滋滋白烟。
对不起啊,我食言了……
——
"叮——"
玻璃门上摇晃的风铃惊醒了伏案深眠的沈宴枝。他茫然抬头,水雾铺在眼中,阳光在木桌上折射出细碎光斑。
又是那个梦。
沈宴枝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目光懒散地扫过桌上那被花朵环绕的时钟,几片花瓣零散地落在表盘上。
下午了,怪不得肚子饿得咕咕叫。
沈宴枝起身,点了份外卖,随手捡起几枝散落的花朵,插进一旁的青花瓷花瓶里,随后拿起剪刀,慢条斯理地修剪。
“叮咚——”
门铃兀地响起,打破了花店里的宁静。
沈宴枝皱了皱眉,现在还有人来买花吗?
他放下剪刀,推门朝外走去四处张望了一番。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巷子里的风轻轻拂过,卷起几片落叶,余下地就是树上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地探讨。
他转身回到店里,继续修剪那未完成的枝干。
“叮咚——”
门铃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急促。
“啧。”沈宴枝烦躁地放下剪刀,又一次推开玻璃门,走到花店外。
花店坐落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平日里鲜有人光顾,大部分是外派订单,负责送货的是他的朋友汪易梦。
不过汪易梦有钥匙,而且他本人就在这,没必要一直按门铃提醒他。就算汪易梦来了,他百分百会一脚踹开玻璃门,嗓门如同菜市场的大喇叭一般通知他。
他不死心地四处张望,不找出躲起来捉弄他的人决不罢休,扫视了一圈,沈宴枝在玻璃门的反光上看到了一道人影,却没在现实中看到。
除了是妖还是个社恐?沈宴枝惊喜地挑了挑眉,“出来,我看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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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顾怀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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