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出现了一名少年，少年脸上沾满了血迹，像是被人随意泼洒上去，显得格外刺眼与渗人。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轻喘着气，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久久不能平息下来。
“你还好吗？”沈宴枝走近几步，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抱歉。”他说完，就要踉跄着离开。
沈宴枝再冷血，也不可能看着一个快死的人倒在他面前，脑子一转，就有了个主意。
“先别走。”沈宴枝伸手拦住少年，他扶着少年走进花店，坐在木桌旁的木椅上，木椅有靠背，少年靠在靠背上，不知多久，涣散的瞳孔开始聚焦。
沈宴枝一直在观察少年，看他的模样，年纪应该不大，妖力也不强，怎么会受伤流落到这里？
“你现在有能力回家吗？”沈宴枝问。
少年摇了摇头。
沈宴枝沉默片刻，随即开口道：“那你来我这打工吧，食宿我全包了，你只需要偶尔帮我看店就行。”他说得轻描淡写，毕竟这只是一件小事。
少年有些诧异，抬头看向沈宴枝，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为什么？”
沈宴枝笑了笑，故作沉思地摸了摸下巴：“因为你好看，让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他想如果让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走在路上，百分百要被送到医院，如果再一查身份不对，过一阵子他就能在监禁室里见到他了。
少年愣了一下，点了点，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反感。
“好。”
他拿出一条干净的湿毛巾递给少年，“干净的，放心用。”
少年接过毛巾，轻轻擦去脸上的血迹。
随着血迹的消失，一张极具侵略性的面孔逐渐显露出来。
他五官深邃，眉目如画，墨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使人猜不透他的心事。
沈宴枝站在一旁，目光落在镜子里少年的脸上，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他皱了皱眉，压下心中的不适，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垂下眼眸，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反问：“名字重要吗？”
“当然重要。”沈宴枝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名字，怎么给你办理入职？帮你也是要走程序的，不然就是违法，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少年显然被唬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沈宴枝见状，心里暗笑，顺手从旁边拿起一本包着正经书皮的小说，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继续说：“你看，像入职什么的，都是需要身份证的。你连身份证都没有，我自然只能问你名字了……”
少年听得有些头大，人族与妖族文字不同，他看不懂书上的字，连忙打断他：“顾怀君。”
“什么？”沈宴枝愣了一下。
“可奈怀君千里梦，苍茫山色梦中看（注）。”少年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沈宴枝，声音低沉而清晰，“我叫顾怀。”
沈宴枝怔了怔，笑了起来：“好名字。”
“谬赞了。”顾怀君微微颔首，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哀伤。
“你呢?”
沈宴枝收回笑脸，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流转着光彩:“知道我的名字可不太好。”不开玩笑，从小到大，太多人知晓他之后都死于非命，为此还进了很多次警察局，连办案的警察都记住他了。
顾怀君不解地蹙眉:“为什么?”
“因为我们总会分道扬镳，现在记着我又有什么用呢?”
瞧见眼前人似乎不满意他的回答，沈宴枝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凑近一步，发间若有似无的木质香萦绕在两人之间，“而且知道我的名字，你如果对我动心了可怎么办?”
顾怀君呼吸一滞，木质香吸入鼻中的一刹那，死寂千年的心脏猛地活跃起来，脑中勾勒出一位千年未见的故人，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我不会。”
“这可不好说。”沈宴枝站直身子，轻笑了一声，“休息好了就先跟我来吧。”他带着顾怀君走进洗手间。
他的头靠在门框边，抱胸补充道:“而且追我的人可多了，如果喜欢上我要记得排号，插队不可取。”沈宴枝转身离开，走进休息室。
说是休息室，其实就是他在花店的卧室。
沈宴枝有时会因为精神衰弱而导致睡眠不足，为了有个安静的环境，他一般会来这补觉。
他修长的手指在衣柜中翻找许久，终于找出一套适合顾怀君的衣物，指尖在衣料上摩挲片刻，确认质地柔软后才满意地抱出来，递给顾烛南，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换一套衣服，你现在这身不能穿出去。”说完沈宴枝就离开了。
顾怀君穿的衣服虽然可以用汉服搪塞过去，但浓重的血腥味包会被人举报。
顾怀君接过衣服，眉头微蹙。
这套服饰对他来说实在陌生，连衣扣的位置都令他困惑。
沈宴枝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原本用来消磨时光的插花工作，被他在短短半小时内完成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沈宴枝完成插花，顾怀君依然没有动静。
他心头突然一紧，他竟然忘了，妖虽体质强于人类，但顾怀君被发现时那满身血污的模样，明显伤还未好。
沈宴枝着急地走到洗手间门前，敲了敲，带着几分急切：“你还好吗？有伤重到走不动道吗？”
“好了，我没有受伤。”顾怀君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随即门被拉开。
沈宴枝给顾怀君是一套休闲服，主打宽松版型，本以为能刚刚好没想到顾怀君穿着竟然大了一号，领口松垮地露出精致的锁骨，衣袖长出一截盖住了半个手掌。
他低头看了看，叹了口气，无奈道：“太大了，我穿不了。”
沈宴枝看着眼前顾怀君，想笑，又怕伤到他的自尊，只得强忍着笑意，肩膀微微颤抖。
“是太奇怪了吗？”顾怀君抬眼看向他，不自觉地歪了歪头。
“不，你很适合，这套衣服就该这么穿。”沈宴枝摆了摆手，努力压下笑意，终于把无止境得笑意压了下去。
他秉着不放心地想法，想了会，说:“我们先去医院，再去街上买些零食。”
说起零食，倒不是他爱吃零食，而是因为他不仅捡了顾怀君，还随手捡了两只刚化形就受伤的小妖。
得等两只小妖彻底恢复之后，才能放心让他们去生活，现在都虚弱得很，无论如何都得照顾。
沈宴枝拉着顾怀君离开了花店，他锁上花店的玻璃门，确定不会放进一只虫子之后，先打电话给汪易梦，送份外卖给他。
沈宴枝带着顾怀君来到了“异宠医院”，医院文字与人类不同，是独属于妖族的文字。
顾怀君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异宠医院?”虽然他不了解人族规则，不过单从招牌也能看出这是给宠物治疗的地方。
沈宴枝:“就是这里。”
“可难找了，百年难得一遇，今天你运气好，它正好开门。”他望了望亮眼的招牌，扭头看向顾怀君:“进去要说实话，不要乱讲。”话音刚落，就匆忙地要拉着顾怀君走了进去。
临门，顾怀君停了下来，他紧皱眉头，目光里含杂着不确定，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为什么我要来治疗宠物的医院?”
“因为你是妖，医院需要你变回原型进去。”
瞄见顾怀君在犹豫要不要变回原型，沈宴枝终于还是笑出声了，过了会儿，他拍了拍顾怀君得肩膀:“放心吧，里面的医生也是妖，就是为你们看病的。”
现代社会，人/妖两族共同生活，和谐融洽。不过大部分还不知道妖的存在，所以来之前要提前向上汇报身份，办理登记，还是允许与普通人类混居一起。
妖来到了人族，生病了不知道上哪治疗，于是有些有治疗能力的妖就来人间开医院，为他们治疗。
沈宴枝之前几次三番来这碰运气，希望医院开门，结果仿佛针对他似的，从来没开过门，也正因为如此，他根本没办法带捡来的小妖治疗。
现在顾怀君一来，嘿，开了！
在医院做了一堆项目后，医生扶着眼镜，拿着报告单审视，接着缓缓说道:“很健康，没有伤，可以直接回家。”
沈宴枝:“好，谢谢医生。”
去趟医院后，再出来已是晚上，街边的店铺纷纷亮起了霓虹灯，整条街道被映照得五光十色，人们在街道上涌动，沈宴枝两人就混在人群里。
几分钟后，他带着顾怀君走进一家零食店。
店内琳琅满目的零食让顾怀君一时有些愣神，他站在原地，眼中带着几分茫然，转头看向沈宴枝。
沈宴枝看懂了他的眼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随便挑，不用在意价钱。”末了，临时补了句:“这里也是妖开的，不知道有没有你喜欢的零食。”
顾怀君定睛瞅了瞅眼前的货架。确实，里面都是妖界常见的食物。
顾怀君手提篮子，跟在沈宴枝身后。
两人不超一刻钟的时间，篮子就装满了。
沈宴枝在挑零食的时候不小心和顾怀君分开了，店有些大，他在店里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了迷失在店里的顾怀君。
沈宴枝脚步放轻，想吓一吓顾怀君。
他悄悄地靠近，紧接着猛地拍了下顾怀君的肩膀，“怀君！”
顾怀君被沈宴枝吓得往外蹦了一步，若不是他收起尾巴，恐怕沈宴枝就能看到他炸毛的样子了。
“哈哈哈哈哈！怎么样，你挑完了吗？”
顾怀君点了点头，和沈宴枝一起去收银台结账。
结完账后，沈宴枝打了一辆车，和顾怀君一起回到了家。
一进门，沈宴枝便打开了家里的灯，朝屋内喊道：“小崽子们！我打猎回来了！”然而，等了好久，家里小妖们住的卧房却没有任何动静。
注:出自《过秦论》和《闻李伯襄登罗浮绝顶怅不能从兼示佳章率尔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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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枯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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