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余顾醒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空调的温度不高,他贪恋被窝的温暖,想再多眯会儿。
“是这样吗?姜黎很在意他?”一道女声忽如其来。
怎么回事?那是谁啊?她知道姜黎的名字,那是姜黎认识的人吗?
他虽清醒些许,仍未挣开眼睛。
“管你屁事啊?”这是薛临澈的声音。
一男一女沉声对话,能感受到气压特别低,怎么听都是在发生争执。
薛临澈说:“IMMORTALITY现在这么缺人,没我哥你们干不下去了是吧?”
“薛先生没有商业头脑,不懂一个人才资源的含金量。”女人说。
“是哦,你有脑子,当初你们撕票的时候不是硬气得很吗?怎么,现在又给我姑父当狗啦?”薛临澈这话说得极具嘲讽性,语气跟平时判若两人。
女人回击道:“那是你父亲自己没本事才错失机会,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东西还好意思占用我们的资源吗?至于现在,我们是和荣峰做事,干你们慕家什么关系呢?我劝告你,不要生事惹祸。”
薛临澈冷哼道:“呵,哪敢啊,我现在只是个高中老师,谁闲得慌啊一天到晚围着你转。凌梦茹,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再怎么说荣峰原本也跟絮雲跟亲,你爸是后来抢占的,这算什么?”
“后来居上,也是我父亲的实力,薛先生这么在意令堂的事业啊?那怎么不在她在世时争口气啊?嗯?”
薛临澈沉默了,待女人应该是往病床这边靠近,他才开口:“滚开,你不配来看他。”
女人冷笑一声,“怎么,薛少爷也要走你表哥的路子啦?”
薛临澈的语气更添几分恼怒,道:“我再警告你一次……”
“哎哟,可别动怒啊,要是把他给吵醒了不怕你表哥怪罪啊?”
耳闻着僵局难化时,门被人打开,余顾仅凭空气中淡淡的茶香便可判定进来的人是姜黎。
姜黎应该在对那个女人说:“凌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方才还阴阳怪气的女人骤变温柔,回道:“我来医院看望一位朋友,碰巧遇到薛先生,我们之前认识,也算是朋友,就和他来叙叙旧,顺便和他来看望……这就是姜先生看中的人吗?”
姜黎温和道:“嗯,没吵着他吧?”
“啊,自然没有,请姜先生不要怪罪。”
“没事,你和小薛认识,那你们之间还好吗?”
薛临澈没有说话。
凌女士回答:“呵呵,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未曾改变。事已至此,我先告辞了,二位再见。”语罢,她轻步离去,沉水香的气息也随之淡去。
余顾听得云里雾里,以为自己一定是偷听到了什么世家的恩怨纠葛,脑子已经开始自动填补十万字的狗血情节。
刺激!
姜黎让薛临澈先回去,而后自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盯着余顾看,嗤笑道:“还装睡呢?”
小把戏被看穿,余顾索性不装了,睁开眼,和姜黎对视上。
“很多天都没来照顾你了,想我了吗?”姜黎问。
余顾用被子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脑袋和眼睛,闷声道:“谁说一定要你来照顾了?没你在我日子过得可清净了。”
“还在口是心非?下来吧,我扶你去洗漱。”
姜黎伸手要去掀余顾的被子,但余顾死死拽住被子不让他掀,道:“不要,我要多躺一会儿。”说时又把头多盖住了一点。
“还往里面缩呢?再缩就成乌龟了。”姜黎打趣道。
“乌龟”直接把头窜出来,“你大爷的,你才是乌龟呢,死乌龟烂乌龟臭乌龟!”
姜黎不恼反笑,“好好好,我是乌龟我是乌龟,那你就是兔子咯。”
“我是你老祖宗……哎呀!”
余顾的额头被姜黎敲了一下。
好了,他这下也不要人扶,自己就起身下床去,给姜黎眼睛都吓突。
“哎,你怎么自己下来啊?你小心点儿啊祖宗!”姜黎伸手要去搀扶。
“去!我又不真是你祖宗,你也太小看我的痊愈能力了吧?”
一经提醒姜黎才反应过来,余顾还有五天就可以出院了。
也就是说,余顾不需要他百般照顾了,那么后来又会怎样呢?
这么多天,姜黎一直在隐忍,忍住再想问余顾意愿的心思,怕自己太着急又把他给吓跑,到时候又得察言观色,又得啃遍安凌懿推的那些“男人成功文学”。
“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能成大事者,得有十足的耐心,姜黎懂得。
他试探地问:“出院后你……”
余顾不解,“我什么?”
“要不要先和我……”
余顾从卫生间探出头来,一边刷牙一边追问:“先和你干嘛?”
“你要不要先到我那儿住几天啊?这样的话也好照应……”姜黎问着,同时在观察余顾的脸色。
两人沉默对视几秒,都不经意想起一个月前那一晚的经历。
余顾没给出真切的肯定,也没有决绝的否定,他草草地结束洗漱,上了个厕所便又坐回床上,闷声不响。
自知还是没沉住气而懊悔的姜黎小心翼翼地为余顾披上外套,而后蹲在他面前,仰头望他。
余顾双目微瞪,惊道:“你这是做什么啊?”要扶姜黎起来,使不上劲。
姜黎的一对瑾瑜如清流洗涤千年的宝物,水汪汪的,相视之人难免情愫荡漾。
余顾这个死gay再怎么自欺欺人,也不得不承认会为此折服。
真讨厌,最初相见时不是这副模样啊。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我只是关心你。”姜黎央求道,“别不理我,好不好?”
妈妈的。
就问谁招架得住?谁?
余顾心脏中花三个多月长出的尖刺全软得一塌糊涂。
怎么办怎么办?
我他妈实在受不了了,可是我这样做会不会对不起我哥?余顾犯糊涂,竟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不行不行,要冷静要冷静……他提醒自己。
镇定下来,他垂头看姜黎,忍不住噗嗤一声,道:“你们不愧是‘父女’。”
姜黎懵逼,“啊?”
“你这个样子……和多多好像啊。”
多多的父亲轻哼一声,假装很生气。
“别装了,蹲着生气很没气势的。”
姜黎“嘿嘿”地站起身,“我来给你换药吧。”
“你?护士呢?”
“护士忙,而且,他们说我可以帮你上药的,别废话,乖乖躺下。”
余顾有些犹豫,指尖紧握住病服的纽扣。
姜黎见他紧张,道:“你放心,我就是给你上个药。我要是多一点什么动作,你就把我的手给剁掉,然后任你处置,好不好?”
余顾紧锁的眉笔渐渐松开,无奈地解开扣子,袒露出他不再完好的腹部,谨慎平躺在床上。
两个人都挺紧张的,姜黎按耐住激动,以防自己什么动作让余顾不高兴,额前都冒出一丝丝细汗。
伤口并未彻底痊愈,结痂周围还明显可见深暗的血色,跟随呼吸的频率轻微张合。
那是一条时刻都在更替远转的赤色星河。
其实,每次看到或想到这道疤时,余顾都不高兴,谁都知道是为什么。
就像前几天警察和律师来找他询问关于处理陆南柯的事情时,脸全程都是紧绷不懈的,眼神令警察都震惊。
事后,他连续两天没跟姜黎和薛临澈说过话,和别人讲话时身体也会发抖,只有在睡觉时才得以安稳。
“疼吗?”姜黎问。
“没,只是有点痒。”
余顾痴恋于姜黎的温柔,和陆南柯真的很不一样。
药水的触感冰凉,他的心炽热澎湃。
操作完毕,姜黎暗码自己真的是个变态,他觉得余顾的小肚子看着还……挺可爱的……
不是!
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余顾系上扣子,问:“我饿了,早饭呢?”问完,他为自己的言辞感到惊讶——这么些天被人照顾,他居然已经习惯了饭来张口的生活,尤其是在姜黎的照顾下。
“哦,抱歉。我今天给你带了鸡蛋羹和煎培根。”姜黎把餐盒摆到小桌上。
“哇塞,你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余顾夸赞道。
姜黎不吝啬地接受夸奖,“那还不是要照顾人吗?我可得拿出诚意才行。”
余顾问:“照顾别的朋友你也会亲自做这些吗?”
要死要死。
余顾觉得自己简直有病,这句话让谁听不会多想啊!
怎奈姜黎是个极其不要脸的,笑看他,问:“我要是也这样对别人你会不会吃醋啊?”
余顾直接就是一个白眼,“谁会吃一个保姆的醋啊……搞笑。”
姜黎脸色一沉,夺过余顾手中的勺子。
“干嘛?”
“做保姆该做的事啊,给我张嘴!”
余顾白眼二连击。
“怎么样?”
余顾看不惯姜黎那股轻狂样,撇嘴道:“差强人意吧。”
“小心我手抖喂你鼻孔里。”
“真无语,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学人精!”
“你再斟酌下言辞?”姜黎歪头,面无表情道。
余顾白眼三连击,选择把“城墙”加厚,“哇塞!姜黎哥哥的手艺可真是越老越好了呢,被你照顾得都快‘幸福死了’!”
“我恶心得要死……张嘴。”
去死吧你!
早饭过后,余顾闹小脾气,吵着让姜黎陪他去外面的小花园走一走。
姜黎拗不过他,只好先把他裹成粽子,一步变百步地搀扶这位老祖宗。
自打住院以来,余顾这是头一次到户外,许久未走过长路,脚都走得有点酸,但他们还是要走下去,每一步都踏得沉稳,反正也无事,就当是在消磨时光。
在12月的园子里,花草林木早已深深睡去,坛子里满是枯叶干草,但朝阳高照,这里并不荒芜。因为给人一种感觉,那些已然凋零的植物此时是在另一个世界中像人类一样谈天说地,好生热闹。
姜黎给余顾套了一件长风衣和一件贴着四个暖宝宝的羽绒外套,脖子上还围着张俊云织的围巾,走在早上九点钟的太阳下太久还是会热的。
姜黎便把围巾解开,“现在好些了吗?”
余顾点了点头,无意间想到早上听到的奇怪对话,问姜黎:“凌梦茹是你什么人啊?”
姜黎看上去挺意外,“你怎么……你还是听到了啊。”
“嗯。”
“算是最近刚认识的人吧,和我关系一般,本来是我爸之前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
“那你相了吗?”余顾追问。
姜黎故意卖关子,道:“要是我相了你会怎么想?”
“相了就相了呗,反正你又不会同意。”余顾瘪嘴。
“为什么呢?”
“你同性恋啊。”
“那你是吗?”
“你不知道吗?”
“那我们在一……”
正当姜黎快说出“起”字时,余顾迅速掐住他的嘴,凑近道:“你要是想现在就回家我倒可以帮你省省钱。”
这句话挺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他是在生气、难过还是害怕。
姜黎老实了,举起双手投降。
“那你家里人怎么说啊?”余顾继续刚才的话题。
“还能怎么说啊,和以前……”姜黎本来要说父母所言跟以前一样,但顿时意识到慕仁慧已经很久没那样说过他了,于是改口:“我爸还和以前一样吧,只是我妈没说什么了。”
“看来你和家人的关系有所缓和啊。”
“和我妈最近稍微好一点儿而已。”
语罢,慕仁慧就发来几条微信信息。
母亲:你大姑家养的边牧生了好几只小宝宝。
自从上个月起,慕仁慧就经常和姜黎分享她跟姜世杰在生活和工作中的日常点滴,姜黎都只是文字回复。
想到这里,姜黎点开照相机,偷偷给站在花坛边打量落叶的余顾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妈,配文字:在医院照顾朋友。
母亲:余顾是吗?他怎么了?
Rebel:腹部轻伤,做了手术
Rebel:你怎么知道他名字,我没告诉你啊
母亲:你小姑以前不是认识他爸吗?你几个月前还在问关于你小姑和他爸爸的事,我就猜那个和你前些日子闹矛盾的朋友是不是他
母亲:他现在还好吗?怎么样了
Rebel:还有几天就出院了
母亲:我们小黎就是有爱心【爱心Emoji ×3】【玫瑰Emoji ×3】
母亲:有空把他带回北京玩玩
Rebel:?
母亲:他也是北京人啊
母亲:替祝他早日康复【玫瑰Emoji ×3】
姜黎看着他和慕仁慧的聊天,有点惊异。
他妈这是默许他搞同性恋啦?
他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注意到给慕仁慧的备注,点进她的个人信息页,把备注从“母亲”改为“妈妈”。
关掉手机后,余顾已经不见踪影,姜黎四处张望,看到他正和一群阿姨、老太太聊得开心。
“余顾,走了。”姜黎唤到。
“诶,你聊完了啊,我遇到了个故人。”余顾手掌指向其中一个看上去最年轻、没有穿病服的阿姨,介绍到:“她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学生的妈妈——李惠敏。她来这里看望朋友。”
无奈之下,姜黎被余顾拉着和那群大姨聊了快一个小时。
经了解,李惠敏曾经是别人家做保姆的,但后来她老公创业失败,把家里钱败光后和她离了婚,她当时恰巧又被搬到国外的雇主解雇,再找同样的工作也没成,为了照顾儿子,只好在近的地方找了一些低收入的工作。
余顾和李惠敏之间没有年岁的鸿沟,论关系亲密度应该仅次于顾辞晞和森姐,而且他们俩还说之前就把彼此视为家人。
姜黎打了一回算盘,对李惠敏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家干。”
“你不是已经有一个家政了吗?”余顾问。
“盛璟曦说她最近想雇个保姆,我可以把高阿姨调给她。”
余顾为他多此一举的决策感到无语。
姜黎再度邀请李惠敏,二人先简单确认了一些信息便同意了。
三人再聊了几句后,姜黎就搀扶余顾回病房去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