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越往旧历的年走,天气就越冷了。
南城的冬天湿冷,这一周以来总是下着粘腻的绵绵小雨,沈潇潇很向往地说这雨要是变成雪就好了,施情画说那就等今年考去北方看吧——沈潇潇的志愿学校在会下雪的北方,她俩就着雪和雨的话题聊了几句,万晓安的大脑才启动成功:“可是雪融化的时候会很冷吧!”
好像是会很冷,两个人应和着她,分别说起自己和父母去北方旅游的印象,说起网上大家调侃的南北方冬天差异。
但是万晓安想的不是这些,她想到的是施情画考去北方后,给她在雪地写字的照片,告诉她暖气片上要怎么热牛奶,她最近总是想到这些不属于现在的事情。
万晓安有自己的排解方法,她最近总是在下课后再留下来学习半个小时,错峰去食堂吃饭,晚自习也要再留下来背二十分钟书。她发现如果做得越多,想的也就会越少,或者说,只要把自己的时间排紧一些,很多事情就不需要去想。
这样做果然见效,和陈泽锐的偶遇从一天一次降到一周都没一次,她之前有算陈泽锐的吃饭时间在食堂偶遇,如今要错开当然更为简单轻巧,何况她两辈子都在做这件事情。
但考场没办法错开。万晓安都有点懊恼自己上次考试考这么好了——否则就不用和陈泽锐在同一层楼考试了。她在考场外站着,看似在发呆,眼光却在不断搜寻有没有熟人能够黏过去聊天——可惜她的伙伴们大多不在这层考场,万晓安只能精神紧绷地在考前翻来覆去地背文言文,背英语作文,背文综答题公式。
快让我进考场吧,万晓安焦急地祈祷,她的余光里却总是有个乱七八糟的身影在跳来跳去。
快让我进考场吧、快考完试吧,快放假吧,万晓安这几天都在想,为什么高三考完试还要补两周的课啊!她现在真的很需要没有陈泽锐的地方。
可能还需要没有施情画、没有学校、没有这些所有一切的地方,她需要时间来想一想。
如果放在半年前——万晓安刚回来的时候,她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欣喜若狂地冲上去问陈泽锐,但是现在的万晓安只感觉到迷茫和慌张,这些情绪和荒谬的事实冲击着万晓安的大脑,她决定什么也不要去想。
实际上,万晓安非常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但随之带来的后果是自己能够承担的吗?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哪个时间的陈泽锐,更不明朗要去怎么和对方交流,而他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她不愿意去面对这些问题。
好在面前紧张的期末考试给了她逃避的借口。
当然,万晓安说服自己,这不是逃避,这只是事有轻重缓急。
事有轻重缓急,陈泽锐是意识到万晓安不对劲了。
如果按照万晓安自己说的没错,她既然算过自己午晚饭在食堂的时间,为什么这十天都没在食堂看到她?
陈泽锐甚至试图用打水的借口,每晚周测从4楼穿梭到1楼的热水间,成果喜人,招来了3份周测答案2个值日老师,但没有一个万晓安。
他应该没惹她啊?上一次见面是晚自习上教室——严格来说也不知道万晓安有没有看到自己,毕竟他刚露面儿就被周路成搂着上楼了;那上一次说话就是在校道上给她打招呼——还是说难道什么时候是万晓安看到我而我没看到她吗?陈泽锐依照旧日里得来的信息在复盘。
但她好像真的生气了。虽然陈泽锐暂时没弄清楚她生气的原因,但考语文的早上有朋友喊陈泽锐的名字,站着发呆的万晓安显然回神了一秒,随后再也没往他的方向看过。
什么意思啊?陈泽锐有点生气,十七岁真是个难搞的年纪。有一瞬间,或者不止一瞬间,是考试这两天,他真想别管万晓安了——但他毕竟心理年龄不是十七岁,最起码他比万晓安明白,事情是不能逃避的。
算了,他就是很生气,万晓安又莫名其妙不理他了,那我也不理她。这种像参加比赛一样的情绪充斥着他,仿佛要分个胜负才罢休,但到底怎么样算输?怎样算赢?他们就这样默无声息地对抗了很多次,好像谁先和对方说话谁就是认输,所以后来他们都不和对方说话了。
陈泽锐想,自己居然也能够忍受这么久不和万晓安联系,想她的时候,就去翻她的朋友圈给她点赞,或者自己也发一条,暗示她来找自己——万晓安当然从来没看懂他的暗示,也没找过他,她的生活依然五彩缤纷,更是完全没有伤心难过的迹象,就像失去的都是可有可无的,更显得他的想念是笑话。
记忆和现实重叠,陈泽锐怀疑,难道那个夜晚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万晓安又梦到那个夜晚。
她和他两个人在哲理楼天台上席地而坐。万晓安甚至穿的还是裙子,陈泽锐叹气说你小心着凉,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可能开始的场景太过自然,在回忆里又太熟悉,所以到后来开始向对方坦白过往都变得理所应当。
万晓安在回忆里给他掰扯自己吃醋的那些次数,比如他像今天这样把衣服借给同班的女生穿:“还是在明知我看着你的情况下!”
陈泽锐都不用回想就知道是哪一次:“噢,因为我那天听到校队学弟提到你说你很好看。”
万晓安目瞪口呆:“关我什么事啊,你有病吧!”
陈泽锐这会儿承认很爽快:“应该是有病。我就应该直接告诉他们好看的是我的。”
他又在无意识地、也可能是有意撩拨她,万晓安强装镇定:“那你赶快穿回去说吧!”
陈泽锐笑:“我努力一下。”
是有点太努力了。万晓安醒来想。
她从床上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叠被子、下床梳头洗漱,和沈潇潇一起去吃早餐。大清早的没人想说话,两个人像游魂一样往食堂走。
所以万晓安脑子里继续想某个人。想到他元旦晚会的时候很自然地说要和她拍照,那些照片后来他用□□发给了自己,还说以后再拍呀。她没有回复。她当时不明白17岁的陈泽锐为什么突然能直接地向她提出邀请——因为21岁的陈泽锐才给她解释自己以前的窘迫,但倘若坦然发出邀请的是21岁的陈泽锐,一切都足以说明了。
但这有什么区别呢?甚至她梦里都是17岁的陈泽锐陪自己聊天,她已经快忘了21岁的自己和陈泽锐长什么样了。
而那时候的想法也一定不能完全记住了。
万晓安胡思乱想地给豆浆插管,抬头就看见陈泽锐。
四目相对,她下意识地就别开了目光,去看沈潇潇怎么还没从队列里走出来。她的心其实已经悬了起来,余光关注着陈泽锐的一举一动——他把要抬起打招呼的手放下,若无其事地去排早餐的队了。
怎么回事?他应该主动走过来问她的啊。
“问什么?”施情画冷静地反问万晓安,“你们什么关系?你想让他问你什么?”
“问——”万晓安说不出来。
施情画继续输出:“你怎么确定他就看到你了?就算他看到你了,你怎么确定他非要给你打招呼?你俩平时也不打招呼不说话啊。”
万晓安想解释,但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那我都和他对视了!”
“你们对视然后无视对方的次数也不少啊?你把我叫出来就为了说这个?”
“我就是觉得他最近很怪啊。”
“很正常啊?哪里奇怪了,元旦那天晚上才叫奇怪吧。”
“哎呀你别提元旦了我烦着呢!”
“我写数学呢,被你叫出来聊这些,我也烦着呢。”施情画已经开始自顾自地打开生物资料开始背诵。
“那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很奇怪啊!”万晓安很丧气地把脑袋搭在施情画肩膀上,试图以此打扰对方的学习,“你之前也说他奇怪的!”
“嗯嗯,他哪儿奇怪呢?”施情画敷衍道。
哪儿奇怪呢?如果万晓安挪开视线,陈泽锐当然也会无视她走掉。
但另一个陈泽锐就会走过来抗议万晓安不打招呼。
但这要怎么说?万晓安很苦恼,这还是她认识施情画后,头一回有所隐瞒。
万晓安说:“施情画,如果我跟你说,陈泽锐是穿越的,你信吗?”
施情画不假思索:“他穿越回来还考这么差啊?”
万晓安:“……”骂谁呢,她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
施情画:“我也想穿越,我一定在你跟我说陈泽锐和你告白那天让你拒绝他。”
万晓安:“……对不起。”但还敢。
施情画:“那你快点讲!马上晚自习铃就响了。”
这要怎么讲!万晓安也有点烦躁,她手上拿施情画的头发去编辫子,嘟囔说让我想想,抬头就看见陈泽锐从楼梯口向1班走来。
“万晓安你别扯我头发!”施情画被抓得疼了,一转身就看见她很想拆散的两个人隔着遥远的走廊在对视。
万晓安先挪开了视线,她表面上要和施情画说话,手不安分地伸到施情画校服口袋乱晃。施情画任由她晃,和陈泽锐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人进班里了,别晃了。”施情画感到心累,“到底谁奇怪啊。”
万晓安耍无赖:“肯定陈泽锐啊!”
“是是是,那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数学卷子真要写不完了。”
“那你先写吧,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说,让我先想一个晚自习。”万晓安和施情画道别,她拎着水杯先去茶水间,打算装了热水再下楼写作业。
这种时候就出现了一点小意外。
万晓安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装作很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水杯要绕开他,但陈泽锐扯住万晓安的校服下摆,逼着她一定不能再无视他:“万晓安,今晚有空吗?”
她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这样好像才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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