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锐受不了了。
他甚至不明白以前的自己是怎么能忍住的,早上万晓安没和他打招呼,他就已经有点不高兴了。一早上的课他是没怎么听进去,不管老师讲什么他都能神游到楼下万晓安。
楼下万晓安倒是没心没肺。陈泽锐吃完午饭从食堂走出来,居然能在学校超市里看到她,不知道是等谁呢,坐在椅子上发呆,他犹豫着要不要走上前去,要怎么和她搭话才算自然,角落里冒出来个男的就和万晓安聊上了。
不是,凭什么这男的莫名其妙就能和万晓安聊上啊?就因为他们一个班吗?
陈泽锐很不爽地盯着周路成把自己手上的饮料递给万晓安,然后万晓安和他很快乐地道别,转身和施情画离开了,从头到尾一眼也没看向自己这边。
他说不准自己是什么心情,一个人也买了两瓶雪碧,但是万晓安很少喝雪碧,她喜欢无糖的可口可乐,况且就算他买了无糖的可口可乐,她可能也会像拒绝雪碧一样拒绝他。
可是她就没拒绝周路成的雪碧。
难道喜欢喝什么也看对象的吗。陈泽锐想起追她的时候,他给她送了两个月的椰汁,她都欣然接受并且摆在课桌上,直到后来她才告诉他,她不喜欢椰汁,喜欢无糖的可口可乐。
直到她的喜欢和不喜欢都不被他所牵动了,她才愿意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但他也有苦说不出:明明他留意到了她在超市买了椰汁,才选定要送她这款饮料的。
万晓安眨眨眼睛,很努力地想了想:“那应该是帮舍友买的。”
他当时说了什么,说早知道就直接问你了。
万晓安笑得很开心,碎发垂落遮住了她的眼睛,他好想伸手去帮她挽起那些发丝,但他不能。
况且他需要问她的又何止是对椰汁的喜好呢。
午休又迷迷糊糊地梦到这些。自从校运会后,陈泽锐就老是做这些梦,明明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情,但潜意识却告诉他:这些是真实发生的。
从他意识到自己对万晓安的感情后,他已经想了很久,但应该怎么开口实在是个难题。他很多次找机会去接近万晓安,想要试探她的态度,但总是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他并不为之苦恼,甚至觉得开心:她总是这样一个猜不透的女孩,偶尔能够猜到她要做什么,都会让他感到满足;而猜不到也没关系,因为她的奇思妙想也会让他获得开心。
本来就是这样的万晓安让他产生好奇心、富有探知欲。可惜他要等到很多年后才明白,对他而言,好奇本身就已经是喜欢的开始。
如果能够“早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能够早点解开吗。
万晓安早知道,刚回来时的成绩和突然的图书馆见面已经告诉她,事情不可能像她想的那样发展。
陈泽锐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两瓶温热的阿萨姆,递给她一瓶。
没有哪个地方比天台更合适逃晚自习了。这地方不会有老师经过,也没有好奇的同学打量,更完美的是,万晓安特地把古诗背诵本带来了,这样真被抓到还能说自己在背书。
她又和陈泽锐坐到了天台老地方。
这次不是偶遇,但心境也不像吃西瓜那么平和。万晓安抬头看,今晚没有月亮,连片的云朵把星星也遮盖掉,只在遥远的天边泛着市中心染亮的灯光。或许是下午才下了雨,空气里弥漫着水汽,就连冷风吹过都带着湿冷的气息。
今晚可能还要下雨,洗过的衣服要怎么干呢。万晓安漫无目的地想,干脆周末把衣服带回家烘干好了,下周也要放假了,顺便再带些别的衣服回家。
而他还没开始说话,她已经从头数了第三次星星。
她在想什么呢?很惬意地看着伸向远方的天空,没有说一句话。
陈泽锐没想好要怎么开口,他只是冲动地把万晓安拦下,万晓安也爽快地答应了,他们俩就默无声息地走到了这里。
真是难得。陈泽锐和万晓安都是开朗的性格,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更不会让话题掉在地上,像这样彼此沉默着的时刻很少,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
陈泽锐偷偷地看她,万晓安把温热的饮料靠在脖子上,拿它来做暖宝宝用,没有要看他的意思,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他所有的冲动在她的冷静面前好像很无用。
可她明明说过,她喜欢他的。
陈泽锐莫名其妙想要去刺万晓安一句,这才是他和她习惯的相处方式,他说服自己,话到嘴边了,万晓安突然放弃了这场竞赛的输赢,转过头问他:“你要说什么呢?”
“你说什么呢?”万晓安还穿着白裙子,眼看她不假思索就要坐下,陈泽锐拦住她,把手上拿着的衣服给她垫在地板上。
他刚刚说什么,他刚刚又问她,周路成和她在大学有没有联系,试探周路成到底喜不喜欢她。
万晓安不正面回答,只是笑眯眯地跟他说这西瓜真甜,没想到自己还能实现在哲理楼天台吃西瓜的心愿。
他又顺着接她的话,至于其他的问题又被她再次糊弄过去了,她不想面对的问题,他也不想勉强她。
所以她很认真地跟他说:“什么都能聊的感觉真好呀,谢谢你噢陈泽锐。”
他当时也说,那我也要谢谢你啊。
他们都以为这一切都过去了,在天台上说的这些话就像这些梦,全都会消散的。
但他想说的不是谢谢,不管是过去、将来,还是现在。
只有现在是不会消散的。
“我喜欢你。”陈泽锐说。
“你有病啊?”万晓安很真诚地问他。
这人什么毛病,他拦住她的时候看着就要兴师问罪的气势,沉默了这么久就想到这句话?高三告白影响学习怎么办啊?
万晓安确切地感受到自己心里没有高兴,没有猜测,她甚至不关心陈泽锐现在是什么表情,她只觉得这句告白来得莫名其妙:“你难道觉得我听到会开心吗?”
“我不是,”陈泽锐慌乱地解释,“我只是很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他还敢重复——万晓安的怒火往头顶窜,他知道这句话是什么含义吗?他知道我是谁吗?他莫名其妙分手、疏远,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说要和自己做朋友,哪有这么陌生的朋友!现在回来对十七岁的万晓安说“喜欢”,这是喜欢吗?这是狗仗人势!万晓安气得乱用成语。
“你喜欢我什么?”
陈泽锐没办法回答,他要开口,但却说不出具体的原因。非要说的话,他也可以告诉万晓安:你活泼、开朗,充满着好奇心和乐趣,好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快乐的事,我根本没办法用语言去形容,只是很多个瞬间汇聚起来,只是下意识地追随你的身影,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你,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像你。
他挑拣着说:“你很特别、很吸引人,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是我最放松的时光。”
放松?陈泽锐当然放松,他从未来回来,带着她告诉他的所有消息,她的喜欢、她的遗憾和她的夸赞,现在全部变成对她的试探。万晓安冷笑:“你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给我告白的,你自己都没搞清楚。”
陈泽锐争辩:“我很清楚。我想了很久,真的很久,最后我确定我是喜欢你的。”
万晓安听到“喜欢”两个字就觉得荒唐:“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很久呢?”
“你当然……”话说到一半,陈泽锐看着万晓安,突然很没有底气。
他又让她不开心了,“早知道”又有什么用呢,重来一次他也只是让她再生气一次。陈泽锐大脑乱得一团糟,他不敢再说什么,他怕她更难过了——她好像快哭了。
他不敢说话了。万晓安当是他有所怀疑,从而心虚,更加肯定陈泽锐就是仗着十七岁的万晓安什么也不知道,才敢胡言乱语地告白。这不过还是像很多年前一样,知道她喜欢自己,觉得一切又尽在掌握之中了。
她很委屈,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回来有什么用?害怕蝴蝶效应的时刻,和“过去的必然”擦肩而过,这些她甚至没办法和亲密的朋友说。这些全部,万晓安都一个人扛下来了,她安慰自己就像小说里的主人公,失去什么必然得到什么,企图以此开拓新的道路。但陈泽锐呢?他的存在好像就是告诉自己,就算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重蹈覆辙——她没有成长,没有改变,就像他一样,至少他们都一样!
“陈泽锐,我也在天台上吃了西瓜。”万晓安话有所指,她不愿再去猜陈泽锐的惊讶是装的还是真的,只想赶紧把话说完:“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我说这些话。听了这些话并不会让我开心,反而会让我非常生气,我只觉得我的感情被你小看了。当初是你同意分手的,你中间做的那些事——就算有的这次没有发生,我本来也没打算迁罪于你,但是你既然还是你,你怎么能这么轻易说出口的?是打算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吗?”
“我没办法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万晓安异常地冷静,她感觉现在是近几周来、是知道陈泽锐也回来后,自己最清醒的时候,“我也没办法原谅,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却能轻易对我说出这些话的你,你到底是对着谁说的?是现在的我,还是你记忆里的万晓安?”
她下最后的判决:“说到底,你只是害怕我不喜欢你。”
万晓安深深吸一口气:“就这样吧,陈泽锐,就这样吧。我作业还没写,先回去了。无论如何,祝你高考加油。”
就算这样,我还是相信你会成为更好的你。
因为我也要成为更好的我。
——万晓安知道这两句话都不必再和陈泽锐说,她没有再想说的话,在大冬天,她拿着自己那本背诵本一边扇风,一边离开了。
所有的话都不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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