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在很遥远的过去里,会提醒她思考这个问题的就是施情画。
关于“未来”“以后”,因为近在咫尺的高考,这些词汇总是和“理想的大学”一起,被灌进高三生的耳朵里。
这一种新鲜的憧憬吸引着每一个人,设想自己离开学校后的生活,并由此牵扯出和朋友的约定,对自己的勉励。
过去的万晓安根本不思考这个问题,她关心的只是如何能够和好朋友待在一起。父母给予她足够的宽容和尊重,她只要跟着施情画走、跟着陈泽锐走就可以了。
施情画不这么想。
填志愿的时候,万晓安的分数要填到她想去的城市,只能接受调剂上普通的一本院校。施情画没为自己的志愿花多少心思,倒是陪着万晓安一起研究了很多的可能,打了招生电话、去了招生会,最后为万晓安做决定:我们不要在一个城市了。
“好不容易考好一次,不要浪费自己的分数,去选你能够读的最好的学校。我的志愿是早就决定的,不可能为你更改,你也一样不需要迁就我。何况我们也不会因此就失去联系的。”
施情画讲得有理有据,但万晓安还是害怕,怕各自有了新的朋友,怕不在一个生活圈缺少共同话题,害怕一切都不像现在这样。
“听我说,万晓安,”施情画叹气,她向来是听万晓安说的更多,此刻轮到自己做说客,又涉及到人生大事,只能是仔细斟酌着语句,“没什么好担忧的,你上高中和分班也适应得很好啊。”又和她约定一定会和她保持联系,回家了一定约出来一起玩。
万晓安还要狡辩:“那是因为我跟你念的一个学校啊!我都没办法想象你不在!我连抄作业的人都找不到!”
施情画耐心有限:“那你初中之前怎么活的!赶紧地从现在开始研究你的分数院校!自己为自己想点吧!”
“我就要和你过上天南海北的日子了。”万晓安叹气。
施情画懒得再和她说话,翻了个白眼权当回应,继续把志愿填报手册往她身上推。
万晓安像回自己宿舍一样自然,走进施情画宿舍和大家打招呼:“嗨,施情画回来了吗?”
施情画就坐在床铺上,听到来人的声音,抬起头很平静地看过去。
万晓安不平静地扑过来:“画画——”
“你正常点!”施情画被她扑倒在床上,把她推到一边,两个人躺在床上看着上铺的木板,万晓安笑够了,给施情画讲起今天晚自习时的事:“她俩拿着地形图在那讨论,毕业旅行到底去吐鲁番盆地还是云贵高原,冷不丁背后站了个老张,吓得她俩半死。老张问她俩在讨论什么,容千乐就说,沈潇潇在给她讲题。老张就冷笑,说什么题目还和毕业旅行有关,害得讲题的沈潇潇只能乱编区位优势。”
“你们还有空闲聊,我们今晚生物作业布置了半本,抄都抄不过来。”
“当然是忙里偷闲呀!文综背书就够累的了,后来呢?”
“什么后来?”
“生物作业呀!”
“收不上去,全班没几个人写完的。今晚还有一整张数学卷子,大家都快写疯了。坐我后桌那几个男生,干脆分工写卷子了,写完再轮着抄,抄到最后一个才发现函数第1小题写的3 1=6,导致后面整道题都是错的,又要重算。”
“最后谁发现的啊,让其他人给他磕个头吧。”
施情画瞥了她一眼(好奇怪的眼神,万晓安心想):“陈泽锐。”
“什么陈泽锐?怎么突然提他。”
“我说,发现写错的人是陈泽锐。”
“……噢,”万晓安若无其事地在床上滚了半圈,“沈潇潇说你今晚找我,什么事呀?”
“没什么事不能找你啊。”施情画说,对上万晓安惊异的眼光:“怎么了?”
“你真是施情画吗?”
“我是,”施情画翻白眼,“我就是觉得你最近有点反常。”
“我吗?我还好啊?”
“你和陈泽锐分手的时候也这么说,然后自己在家哭得特别惨。”
“你找茬啊!”万晓安嘻嘻哈哈地伸手去挠她痒痒。“我哭又不是因为和他分手,分手还是我提的呢!”
施情画一边抵抗万晓安的双手,一边还要努力:“你俩分手和没分手也没区别。”
现在有了。万晓安想。她突然就没力气去掩饰这些了,就像施情画说的那样,不管她努力做了多少,可能在别人看来都是没区别的。
干脆放弃好了,现在还能回到最开始的轨道。
施情画感觉到身边的万晓安突然安静下来,熄灯的铃响了,在一瞬间的黑暗里,施情画看不到万晓安的表情,只听到她很轻地说:“我好累啊,我不想学习了。”
“为什么不想学习?”施情画问她。
“很累啊!突然觉得学习没意义了。”万晓安撒娇似的。
“你别找借口。”施情画的声音非常冷静,“什么叫没意义了?那你之前学习的意义是什么——你不用回答我,我不是在问你,万晓安,之前初中说要和我考一块儿,现在呢?我高一就决定读什么学校什么专业了,你别老拿我打马虎眼,你和陈泽锐又怎么了?”
“怎么又提到那谁了,跟那谁没关系,我只是……哎!就是心很累。”万晓安越说声音就越弱。
“你知道你心虚的时候声音就变小吗?”
“真和他没关系!”
“那你这两周别扭什么呢?沈潇潇说看到周路成和陈泽锐走一块儿,你就不说话了;我让你来找我,你连我们班都不肯来,你躲谁呢?”
“我就不能是不想上楼嘛。”
“那你故意错开和他吃饭时间是什么意思?”
万晓安不说话了,她心里烦着呢,她想施情画你知道什么,你连陈泽锐是重生的都不肯信,那我要怎么和你说我像做梦似的往日,怎么和你说我一个人努力做了多少决定,我早就不是你眼里那个连志愿都要朋友帮做决定的十七岁了,但如果能够回到那个十七岁多好啊。
万晓安想糊弄过去,抱住施情画要撒娇,施情画扒拉开她的手:“万晓安,谈恋爱是谈恋爱,学习是学习,为了谈恋爱就不学习,拿自己的前程去置气,那叫恋爱脑!别做人财两空的事!”她说得激动了,从床上坐起来,被路过的舍友提醒她俩小声些。
“你知道什么,”万晓安吸鼻子,“我现在已经是人财两空了。”
恋爱谈不上,还和朋友吵架,没有一个人能倾听她的话,如果成长是这么孤独的事,她宁愿不要这一次重来。
她是想回到过去弥补遗憾,可是遗憾也没弥补,可能拥有的也将失去,这何止人财两空!
第二天吃午饭时沈潇潇左边坐一个施情画,右边坐一个万晓安。
沈潇潇:“……你们吵架了还非要一起吃饭吗?”
万晓安:“那你要让施情画自己一个人吃饭吗?”
施情画:“怎么就不能是万晓安自己一个人吃了?”
沈潇潇很有礼貌地道别:“你俩吃,我去找别人,希望晚饭的时候你们已经和好了。”说罢她端起餐盘翩然离开。
剩下两个人目送她在路上碰见周路成,两个人停在路边说了几句话,又分开,沈潇潇最后坐到了容千乐对面。
万晓安有感而发:“我还以为她要重色轻友。”
施情画也是深有感触:“重色轻友的另有人在。”
“……对不起啦。”万晓安讨好地把鸡翅夹到施情画盘里,“不过都过去啦!我这下真的和他没可能啦!”
“要不你还是再找他谈谈?”施情画说。
万晓安抬头看了她一眼,万晓安把鸡翅夹回自己碗里:“这位女士,请问你还要和我吵架吗?你忘了自己昨天说我什么了吗?你今早做完课间操和陈泽锐就聊这个了,我可是看到你和他一起回的教室。”
“他给秦正传话,叫我布置物理作业的。”
“那你昨天还说我恋爱脑呢!怎么今天又帮他说话了?你到底站谁那边呢?!”万晓安愤愤地戳她自己的餐盘。
“我只是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施情画说。
“我说哪句话就让你觉得有道理了?”万晓安反而疑惑了。
“你说你累了。”
“啊?”
“我一开始只顾着你说‘不想学习了’,我真的很生气。我觉得你说累完全是在找借口,但是我今天仔细想了一下,你其实想说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吧?”施情画看万晓安点点头,继续说:“我之前考很差的时候,也觉得好累啊,也不知道该不该学习了。然后我去问秦正,秦正说,‘不要只专注情绪的发泄,应该找到情绪的源头去解决’。
所以我想,你既然还在乎他,就再和他聊一次吧。”
“不是,我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万晓安辩解。
施情画摇摇头:“我没说要你和他在一起,你不和他纠缠我还高兴呢。”
万晓安脑子被她绕得转不过来了:“那你还让我去找他?”
施情画说:“但你没办法否认,你还在乎他吧?因为你还在乎他,所以你才会这么纠结。可能你想要掩盖,但你这样其实很明显的。不管是希望你不要再和他纠缠,还是希望你去和他说清楚,我都是不希望你难过。”
万晓安鼻子酸酸的,她往施情画肩膀上靠:“那我要是又让你帮我给他传话呢?”
“虽然很麻烦,但谁让我朋友是恋爱脑呢。”施情画笑。
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找他谈一谈,再做出选择吧,不要逃避呀。
“你又损我。”万晓安假意抱怨。
“也不差这一句了,什么时候想好了,我去和他说。”
“不用,”万晓安下定决心,“这次我自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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