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归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等d……”
粗糙的藤绳像一条被放进油锅的短蛇上下扑腾，在他的胸口游走几圈，最终回到鲁瓦加手中。
“该死的！”
不对，声音怎么有点熟悉。但他来不及细想。这位矮小的半人马只到斯归的腰那么高，以至于本就不长的绳子更甩不到他脖子上。
斯归眼皮跳几下，又见着小半人马用最原始的进攻方式状过来。
脑袋紧紧对着他的腹部。
“听着，姑娘！”斯归慌张后退，生怕让这位小半人马受伤，他每退一步就说着：
“我们谈谈！好吗？姑娘，我想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你会答应的对吧？我是说，我听到了，你是说好的对吧？”
斯归退无可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肚子被重重袭击了，生理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眶中涌出。
他几乎痛得靠在树上蜷起来。
半人马的力量确实如传闻恐怖。他痛苦地想。
一块冰凉锋利抵上他的脖颈，少年身体一瞬间僵直。
“奥涅卡是吧？”矮人粗声粗气地问，斯归听出来了，而且是最坏的一种情况——他感到一丝绝望。
“等等，伙计，我想我们之间或许有了太大的误解……”
空灵的声音适时出现：
【火炬已燃，竞技号角吹响。勇敢的旅人们啊，请携手伙伴，演绎故事之篇】
这意思……矮人是他的队友啊。
斯归觉得自己有点倒霉透顶了。
“是你……你这该死的人类！别以为你是我的队友我不敢取你人头。”
“别这么生气嘛！”斯归讪笑，“我死了我们这的剧情就无法推进了，呃，还有你的队友们，他们还需要你……对了，你还要想想……”矮人手里的尖锐被丢弃了，斯归注意到矮人视线的偏移，他的目光也随之看过去——
就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他的好兄弟们姗姗来迟。
这场面看起来实在滑稽而不可思议，但斯归能感受到死死钳住他的掌松了下来。
矮人狠狠剜了他一眼。
斯归的身体自然软和了下来，明白他的提议被矮人暂时接受了。他整理了一下乱掉的头发，迎上半人马小群体。
“奥涅卡，怎么样，喜欢你的惊喜吗？”戏谑的声音，听起来不太舒服，斯归看向那匹红色的半人马——是刚才嘲笑他的那个。
他是这小群体里的第五个——巴克，斯归对他印象深完全是因为他那头像是要燃烧的红发，毫无疑问，他全身的毛发也是泛着油亮的红，不像另外几匹马毛甚至要打了结，但他说起话来实在是尖酸难听，斯归一眼就能知道这是一个刺人的家伙。
斯归无意识地扇了扇尾巴，有点烦躁。
“我想你们搞错了，他不是我喜欢的伴侣，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斯归冷着脸道。
“好吧。”巴克欠揍地摇摇脑袋，大声说话：“我们胆小腼腆的奥涅卡当然不敢承认，毕竟他连找伴侣都要靠兄弟通知的小马啊！”他边说边走到矮人的旁边，把手搭在肩膀上意有所指，可惜上来就被矮人一个不留情面的过肩摔。
干得漂亮！
斯归在内心赞美了矮人一番，火上浇油：“总比说大话的大英雄巴克要好，至少我不会，是吧，嗯哼。”斯归大鸟依人地靠在矮人身上，被他嫌弃地拍开。鲁瓦加走到树林里观看这场闹剧。
另外几个半人马顿时倒戈，讥讽顶撞巴克。树下乱作一团，斯归险些被这些好战的半人马们误伤。
他的哥哥奥莱斯重重地踢了红色火焰一脚：“行了，再吵就把舌头扔去喂蚊子去！勇猛的半人马族群最不缺多嘴的家伙！”他带着谴责看向巴克，又转头愧疚地对斯归说：“奥涅卡，请原谅哥哥的过错，我会好好教训巴克的。”
斯归惊讶于奥莱斯会向他道歉——从他表现看起来确实不大正经——可惜下一句就让斯归哑口无言了。
“不过母亲那边需要你去摆平一下了——我很抱歉，但……她一直因为‘伴侣’的事而抑郁寡欢，我会给你报酬的，尽管我们是亲兄弟。当然，我当然会给你我最好的！”
“‘’伴侣’？”
“哼，你们把我当什么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商品？”矮人愤怒地插话进来。
“弱者没有说话的权利，小半人马，嗯哼？”鲁瓦加盯了他几秒，狠狠地把牙咬的咯吱响：“你迟早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
奥莱斯不以为意，反倒继续对斯归说：
“奥涅卡你今天格外奇怪，摔坏脑子了？你以前也没有这么迷迷瞪瞪的……算了，谁让你是我愚蠢的弟弟，我不会厌烦的。”奥莱斯现在看起来格外宽容，“在我们的族群中，每个即将成年的雄性半人马都要找到一个或多个伴侣，如果这个半人马没有找到伴侣，那么他就得代表我们族群的半人马参战。而后天就是你的成年日了！”
“战争永远是不讲道理的，如果你此时不做出决定，母亲可能在任何时候失去你。她很担心你，奥涅卡。”
“你们半人马没有伴侣还活不了了？！而且这种个人意愿的事情没必要催这么急吧？”斯归不可置信地叫出声。
“弟弟，你现在可是与那群无耻的掠夺者人类越来越像了。”奥莱斯忽然笑起来，明明没有做出什么凶狠的态度，却比后者者还要恐怖，马蹄清脆地踩碎树叶，他一边步步逼近斯归。“比如他们也会把‘你们半人马’挂在嘴边，妈妈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无法忍受把你逐出族群，毕竟我们半人马是极其痛恨叛逃的，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
斯归毫不怀疑奥莱斯在半人马母亲心里的地位。
“你是半人马军队的一员吗？”
“嗯哼，当然。虽然比起待在族群里陪伴爱人，我更擅长战斗。神的裁决真是不公啊！”奥莱斯看起来有点黯然神伤。
斯归这时候终于想起来好好看一看奥莱斯了。他端详一会，心想，原来这两兄弟长得很像。
同样的深栗色卷毛，眉毛浓郁而带上些忧郁的色彩，还有那血锈色的眼睛，平静时热情，战斗时凶狠。现在的奥莱斯看起来像那书中画的邪恶半人马。
“你让我替你打仗，或者选择伴侣远离战争？”斯归想到故事里战死的奥涅卡，猜测。
“看来你的脑子还没坏透，我真为你高兴～不过，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我血脉相连的兄弟。”奥莱斯突然站起来绕着他转圈走。“当然，以你现在的小身板只能给同伴们当养料，但为了我亲爱的弟弟奥涅卡、我深爱的家庭——我有另一个办法。”
奥莱斯笑了一下，继续道：
“族群里的‘黑旋风’，他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半人马。更原始地说，他去人类的军队当半人马的眼睛——可惜他的眼睛被邪恶的掠夺者刺瞎——他失去了价值，但他带来了更有价值的消息，那群无耻之徒居然出了个叛徒。”
“而这我们唯一的朋友，旧时人类的叛逃者，为半人马注入了新力量——我们可以转化为七天的人类，作为祂临终的馈赠。所以我需要你成为‘人类’，帮我给一个女孩带话。我会保护你的，弟弟，直到你安全回来，或者我的死亡先来临。”
奥莱斯看起来比以往几个光明时里的任何时候都要真诚，可惜斯归不敢轻易回应他的话。
这么大费周章地前往人类驻地，甚至赌上自己的性命，就为了向一位不知情况的人类带话？
该不会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哥哥，这么冒险的提议可不是我这种胆小的半人马敢回答的。”斯归听到自己清晰的声音。
“奥涅卡，远离族群的生活未必像你想象的天真轻易。”
“我可以选择‘伴侣’啊。”斯归赌半人马母亲对“伴侣”的重视更甚，“等母亲不再因伴侣之事郁郁寡欢，他难道还会听你的一面之词？”
“好吧，弟弟。你果然像母亲说的那样油嘴滑舌了。但是……”奥莱斯无声无息地后退，趁矮人反应不及，突然抓住了鲁瓦加的脖子：“你的朋友，愿意配合你永远留在族群，遭受其他半人马的唾弃吗？”
他把矮半人马提起来，鲁瓦加挣扎着，但由于身高体型带来的力量悬殊，却难以逃离奥莱斯的桎梏。
“瞧瞧，一个雄性半人马。却如此矮小，丑陋的肤色，低劣的□□……”
“呵呵，总比你这半人马渣滓强。除了威胁朋友，残害兄弟，迫害同类，你还有什么？”斯归冷眼看起去，拿起地上锐利的石头刺向奥莱斯。
“说得好！不过以为这样就能使我放弃？太天真了～”
斯归冲上去抢矮半人马，中途发力撞他肚子，却被奥莱斯单手格挡回了一肘击，斯归跌跌撞撞地退后两步。
不熟悉的身体构造让他不能施展身手。他再次选择迎上去。
几番交战，斯归知道自己打不过奥莱斯，矮人也撑不了多久。
得快点结束。
他观察四周，慢慢后退，直到碰到一些冰冰凉凉的水流。他说：
“停手吧。”
奥莱斯向前，漏出得逞的笑容：“你终于要答应我们的合作了？”
“不，我是说——你被发现了，逃兵！”斯归向奥莱斯吹一声口哨，两人的视线同时看过背后的湖畔，几个拿着巨盾，举着长矛的雄性半人马刚喝饱了水，正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快速赶来。
那些半人马应该是军队里的人。
奥莱斯脸上一白，丢下鲁瓦加就跑。
斯归跑过去扶起跌落的矮人。
“你还好吗？”斯归把他搀起来又不知道该干什么，在他身上扫视几圈，见他没受伤就站在一旁。
矮人难受地咳了几声。
“谢谢你，人类。不过你别想着我把你当成朋友，我会还你的——哦不，把你的眼睛从我的身体上拿开！哦，哦我是说，我好得不得了，但是我讨厌别人打量我的身体。坏极了，我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矮人脸色铁青。
看起来他的心情不怎么好。
“真是对不起。请原谅我，矮人先生。”斯归向矮人道歉，“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斯归为表诚意，先开口。
“等等！没有人告诉你不能轻易说自己的名字吗？”矮人抬头看向呆住的斯归，说：“或者我该温和点，我的意思是，呃名字，大地赐予我们的礼物，它缔结了我们的灵魂，如果你不想被恶灵附身的话……”
矮人扒开挡住视线的萎靡的头发，眯着眼看了会斯归，叫起来：
“等等，你的灵魂被一只恶灵纠缠了！”
“你这呆瓜！”矮人又骂了斯归一句，斯归有点生气了，矮人没有察觉，兀自嘀咕。
“恶灵……恶灵。你该去找牧师看看。就是那些白色的人类。不过他们现在被圈养在公会里，如果你能活着出去的话，你最好被牧师敲打敲打。是的，你当然得活着，你还得还我那被骗走的道具。你简直像个初生的婴儿，没有一点常识！现在，你只需要记住我的身份——卡罗。”
好吧。斯归摇了摇头。他整理了神色，平静地站起来。
远处传来了长长的号角声，斯归与鲁瓦加站直向远处眺望，越过那深不见底的湖泊，隐隐约约有野性的欢呼和□□摔倒碰撞的声音，松树背后似乎是半人马聚集的乐土。
太阳快要落山了。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矮人扒开草丛走向号角声响起的那片地，“不对劲！我的身体被那号角召唤了！我想这是原来呆在这儿身体里灵魂的指示。没关系的，人类，我们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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