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家长会的事情，宋予深知道宋毓要回家，宋毓在家的时候，一般都是会亲自下厨的。
宋予深不好回房间待着，不然吃饭的时候，宋毓女士肯定会念叨的。
饭菜上桌，宋毓在开放式厨房里面喊了一声，“洗手吃饭了。”
宋予深应了一声，“好。”
宋毓夹了块牛腩放在宋予深的碗里面，“你这次的家长会就定在下周六是吧？”
宋予深埋头扒饭，头也不抬，“嗯。”
“吃慢点，又没有人和你抢。”宋毓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会这么急性子？”
宋予深没说什么，动作放慢了一点。
但一顿饭还是吃得速度很快，期间宋毓问她在学校里面生活如何，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宋予深只回答简单的词汇，不怎么说多的。
宋毓想起上次的事情，问她，“对了，上次运动会的时候和你打电话，你住的寝室有安排别的学生进去住吗？”
“哦……”宋予深戳了块土豆，“只是同学而已，来叫我……”叫我干嘛，起床吗？
宋予深一瞬间觉得自己多余说这些话。
“同学也行，你性子就是太闷了，是该多交一些朋友，有空也可以请她们来家里面玩玩啊。”
宋予深放下碗筷，站起身，“我吃好了。”
“这次的家长会时间安排得不好，我到时候不一定有空。”
其实之前隐隐有猜到。
有时候宋予深都搞不太懂到底宋毓在不在乎自己。
“没事。”宋予深说，“你有空就来。”
说完她也不等宋毓回复，转身往楼上走。
宋予深进房间仰躺在床上，抬手摸了一把脸，感觉到有冰凉的触感落在脸上。没开灯，她在昏暗的房间里睁开眼睛看着天顶，看着那落在她脸上的冰凉的手链。
宋予深抬手，看着那在空中下落的铭牌，看着看着，突然就有些忍不住笑了。
宋予深察觉到了，遇见楚瑾瑜，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好像那些让人不理解、烦闷、厌恶的事情，会不自觉间渐渐淡去。然而发现这件事的宋予深，觉得这种情况本身就很有趣，好似一种近乎神奇的现象。
那些一直以为未能忽视的声音似乎渐渐如退潮一般在她的世界隐去了。
宋予深洗漱完，收拾衣服的时候，在兜里面发现了先前的小木棍。
宋予深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给楚瑾瑜看一看，明明……她那小棍子上，什么字也没有。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借着适应黑暗的眼睛看着那手链。说实话，挺好看的。楚瑾瑜说的是她妈妈给她买的，那她母亲的眼光挺好的嘛。
也是，楚瑾瑜这人基因这么好，跟家里面应该脱不了关系。
宋予深呼了口气，翻身盯着窗帘。
不过，楚瑾瑜说的家里面不管她，到底是怎么不管啊？
她应该是成长得很好的人才对啊。
楚瑾瑜看起来，就像是这样的人。
宋予深模模糊糊地想着，意识渐渐陷入昏沉。
·
周日返校，宋予深出门的时候，家里面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宋毓在不在的，她也没有管，自己出门了，只是在微信上给宋毓说了返校。
晚自习姚青依旧只是出现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就撤退了，这个星期又是家长会，准备工作还有很多。期中考的成绩也得加班加点地批改完成，然后更换榜单。
钟悦从上晚自习开始就跟得了癫痫病一样，一直双手合十，嘴里面也念念有词的。
念得胡慧想背点单词都记不住，终于在钟悦第三次身体抽搐带动桌子抵到她的椅子背之后，胡慧直接抄起书就是给她一抡，“钟悦你是椅子漏电吗？一晚上你要抖几次？”
钟悦睨了她一眼，“哎呀，你不要打断我做法啊，我这个是特意去求的，底下使用评论都说特别灵。”
宋予深反正也闲得无聊，撑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问，“灵什么？”
“就是考试成绩啊，说是这样感动上苍，必定会有转运的效果。”钟悦点了点空气，“而且我也觉得有点道理，毕竟这不是心诚则灵嘛。”
胡慧彻底觉得这人没救了，摇摇头扭回自己位置了。
见胡慧不搭理自己，钟悦看向宋予深，“怎么样，宋予深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你没有发现盲点吗？”
“什么忙点？不过也确实，一套动作下来，确实挺忙的。”
宋予深，“……”
钟悦叹了口气，“不过像你和楚瑾瑜这种好学生肯定是用不上了，哪像我，天天担心被家里面捶。”
胡慧同学又听不下去了，“不对啊，你不是说你家里面已经对你放弃治疗了吗？”
“是放弃治疗了啊。”钟悦耸耸肩，很无奈，“但是该打还是得打啊。”
“呵呵……”
宋予深没有听她们闹了，她转开视线，看着外面的暗沉天色。
宋予深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被归类到好学生这一分类，听起来真的是让人觉得有点荒诞的事情。更别提楚瑾瑜了，楚瑾瑜看着更不像。
她身上就有那种特质，让人觉得不管是身在何地，如何的情况，她都是适应的。
虽然上课认真，也会老老实实地记笔记，但是因为不上晚自习，通常作业都是直接找班上几个喜欢提前做作业的来抄的。对于楚瑾瑜的这个行为，一度被九班学生传得令人发指。
谁能想到那个考进年级前十的家伙居然还是个懒得做作业，直接抄的存在。
虽然运动会结束，但是秋季篮球赛可还没有结束，宋予深心情好的时候，会去看她打比赛，操作拽得很，有种不顾别人死活大秀特秀的感觉，说实话，有点儿装了。
下课铃响起，拉回了宋予深的思绪。
钟悦上课还椅子漏电，一下课又开始生龙活虎了，说是要跑去办公室刺探军情，还想要捎带上宋予深，“诶，走啊，我们几个一起去。”
宋予深没有兴趣，“不去。”
“走啊。”钟悦过来拉她，“怎么楚瑾瑜在的时候，让你去小卖部你就去，我们请你都不动的？！”
这都哪跟哪啊？
梁初怡扒在门口，眼看着钟悦在跟宋予深拉拉扯扯的，她都蒙了，“不是，钟悦你干什么呢？上课时候不是说了下课了去办公室看成绩，你去不去的？”
钟悦见劝不动，又叫上胡慧一起走了，谷娟喊她们，“诶，顺道也看看我的。”
胡慧叫她，“一起去啊。”
看成绩的看成绩，去厕所的去厕所，眨眼之间，班上少了一大半的人。
宋予深盯着黑板上各科老师留下的作业，以及课代表要求什么时候收上去，意在提醒广大同学，该写的赶紧写，要抄的赶紧抄。
楚瑾瑜在的时候……
有吗？
她有楚瑾瑜叫她出去就出去的吗？
·
周一上课的时候，楚瑾瑜踩着点进来的，差点迟到。
一坐下就大喘气，喘得停不下来的那种，宋予深随便翻了本书摆着，瞥了她一眼，“怎么，路上被狗咬啊？”
“嗯？！”楚瑾瑜都惊呆了，“宋同学你牛逼啊，你怎么知道的？”
“……”她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现在进入秋季，虽说徽封一年四季如夏，但临近秋冬两季是可以加外套的，因此这会儿学校大多数学生都开始把压箱底的秋季校服掏出来了。因此为了避免穿秋季的和穿夏季的搞混，学校有要求这个时间段必须穿秋季校服，里面可以随便穿，上操还有进教学楼大门的时候，必须形容整洁，校服拉链要好好地拉上，当然也不是拉到挡住脸的这种。
楚瑾瑜跑了一路，才刚刚喘了会儿，就把自己校服拉链扯开散热。她里面穿了件白色T恤，领口有些往下，锁骨线条一览无余，或许是因为才刚刚运动过的关系，那皮肤有点白皙里面透着点粉色调，看起来莫名有些晃眼睛。
“我跟你说啊。”楚瑾瑜抬手搭在宋予深肩膀上，“你是不知道，老周平日里不是都在教学楼区域值班嘛，谁知道她今天会跑大门口去值班，差点就被她逮着了，幸好她跑不过我。”楚瑾瑜往后瘫着，一副大难不死劫后余生还没缓过劲地架势。
宋予深琢磨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骂老周是……”
那字还没有说出去，楚瑾瑜就直接一把捂住了宋予深的嘴，“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的意思是，要不是我来的路上遇到一条狗子非得抢我烤肠，我就不至于差点迟到，还差点让老周逮着了，你明白吗？”
楚瑾瑜的手出乎意料的有些冰凉，或许是因为有运动打球的关系，掌心有些薄茧，此刻正轻轻地摩挲在宋予深的唇上。而宋予深鼻端的呼吸，无可避免地尽数洒在楚瑾瑜的指缝间。
一时间，那呼吸灼得楚瑾瑜脑子霎时变成了一团浆糊，她是谁，她在哪儿，她该干什么？
同样大脑不在状态的不止楚瑾瑜一个人，宋予深竟然下意识想要屏气，连带着胸腔弧度都开始起伏不平。
宋予深抓着她的手腕骨，示意她放开。
楚瑾瑜松开自己的手，坐在位置上愣了好一会儿，突然转头看着宋予深干巴巴地来了一句，“你脸挺小的啊，感觉我一只手应该可以盖得完。”
“……”
楚瑾瑜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趴在桌子上，继续看着宋予深又不怕死地补上一句，“你要是觉得吃亏了，我让你摸回来怎么样？”
“…………”
早在楚瑾瑜拐弯抹角地吹她如何从老周的手底下极限逃生的时候，周围一圈的同学就都已经随时注意战况了。
现在现场情况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了，那么我们的宋予深同学会怎么应对楚瑾瑜同学丢下的嘲讽技能点呢？请拭目以待！
不知道为什么四周好像很吵又好像很安静，宋予深能在那些杂乱的读书声中听到楚瑾瑜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直到现在也依旧在胸腔频率过快的心跳声。
半晌，楚瑾瑜靠在桌子上的脑袋朝着宋予深的地界移动了几分，她有些小声地问，“你真生气了啊？我不是故意的，别气了行吗？”
宋予深垂着眼睛看她，觉得有些烦躁，还有一种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喉管，让她呼吸不顺的感觉。
宋予深懒得想，索性直接站起身，从后门出去了。
楚瑾瑜支起自己的身子，一脸懵。
钟悦看热闹不嫌事大，“卧槽，楚瑾瑜你完了，你把你同桌得罪了。”
胡慧同学在前桌点点头又摇摇头。
楚瑾瑜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立刻丢下一帮吃瓜群众，也从后门溜出去了。
一众吃瓜群众内，纪律委员徐筱拿着小本本是十分的蒙圈，“不是，钟悦你离她们那么近，你怎么不提醒一下她们现在还是在上早自习？待会儿姚老师来班上了怎么办？”
钟悦，“……”吃着吃着就给忘了。
宋予深去走廊尽头的厕所，打开水龙头随便鞠了把水往自己的脸上泼，楚瑾瑜就倚在门边，一脸神伤，“不是吧，你那么嫌弃我啊？”
又再给自己加戏？
宋予深甩了甩手上多余的水珠，“你跟出来干什么？”
“怕你跳楼。”
“……”
楚瑾瑜噘着嘴，“搞得那么委屈，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了。”
宋予深都要被她气笑了，“楚瑾瑜，是你自己没有搞清楚状况吧？我们两个，你觉得委屈的是谁啊？怎么？”她眉峰一剔，连带着眼尾上扬的弧度都有些锋利，“因为我没有摸你，所以你就觉得委屈了？”
外间走廊两边教室传来的读书声熟悉又模糊，但这一方空间却仿佛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楚瑾瑜就堵在门口的位置，而宋予深在里间洗手池旁，她们彼此僵硬地对视着，时间漫长得好像一分一秒都是以小时来计算的一般。
宋予深无声呼了口气，想绕过她出去，然而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楚瑾瑜几乎是出于本能，一把抓住了宋予深，将她推搡在了洗手池边。
宋予深腰线撞在冰冷的洗手池边缘砖石上，有些钝痛，她几乎觉得猝不及防，“楚瑾瑜你……”
但紧接着，她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楚瑾瑜眼底几条血丝，几乎像是从泛青的眼白中蜿蜒而出，硬生生扎在宋予深的瞳孔里面。
楚瑾瑜看着她，一言不发。
这个姿势，完全让她们上半身以一种很紧密地姿态互相贴着，眼脸不可避免地对着彼此而视，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这是在做什么呢？楚瑾瑜近乎气馁地想。
她的人生阅历并没有足够的经验交代她应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
楚瑾瑜终于垂下视线，钳制住宋予深的手慢慢松劲了，她生硬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周围冷凝得连彼此的呼吸都刺耳异常。
但刹那间，楚瑾瑜才刚刚要退开的身子结结实实地怔住了，因为她的手腕被宋予深以不容忽视的力道，“啪！”地一声，攥住了。
宋予深没有说话，她抬手，指尖拨开楚瑾瑜额前的碎发，然后将手背轻轻贴在了楚瑾瑜的额上。
楚瑾瑜的视线有点被遮挡住了，此刻看过去，入眼就是宋予深安静垂落的仿佛鸦翅一般的羽睫，根根分明，和那半垂着的眼帘之下清亮的瞳孔。
或许是因为宋予深才刚刚洗完手的缘故，触感冰凉。
“……宋予深。”楚瑾瑜不敢有任何的动作，但她还是出于本能地上半身略微向前，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宋予深扬起下颌，神情无异，她蜷缩起手指，轻轻用中指指节敲了敲楚瑾瑜的额头，“好了。”
宋予深推开楚瑾瑜，错开她的目光，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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