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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暗流下的石子

乡政府那间所谓的□□接待室,不过是在食堂旁边隔出的一小间偏屋。空气里常年混杂着隔夜饭菜的馊味、劣质茶叶的涩气,还有潮湿墙皮剥落后散发出的、淡淡的土腥味。几张掉漆的木头长条桌拼在一起,几条同样破旧的长凳围在四周。日光灯管蒙着厚厚的灰尘,光线昏黄,勉强照亮桌面上深浅不一的划痕和几处凝固的油渍。

周砥到得最早。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窗玻璃上积着陈年的污垢,只能模糊看到院子里几棵无精打采的梧桐树。他手里拿着那个小小的记事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硬壳封面。本子里密密麻麻记录着昨天下午在采石场后山看到的景象和听到的数字:被埋的猪圈面积,估算的猪只重量和市价;冲毁的菜畦大小,主要作物的种类和可能的收成;还有几户人家提到的院墙裂缝、受惊的老人医药费……每一个数字都带着泥土的气息和村民脸上的愁苦。他反复核对着,试图在那些带着情绪、可能有所夸大的控诉里,剥离出相对客观的损失轮廓。每一次核对,眼前都闪过被泥石流蹂躏后的狼藉,闪过张永贵那张油腻的笑脸,也闪过李卫国和刘志远意味深长的眼神。

门被推开了,带进一股冷风和更浓重的尘土味。石桥村后山那几户人家的当家人陆续走了进来。他们穿着最好的衣服,但浆洗得发硬,袖口和领口依然磨得发亮。脸上的沟壑里似乎还嵌着昨天争吵时的尘土,眼神里混合着警惕、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他们沉默地找位置坐下,粗糙的手掌在膝盖上不安地搓着。最后进来的是昨天哭喊猪没了的花白头发老妇人,她由一个沉默的中年汉子搀扶着,眼神浑浊,嘴唇紧紧抿着。

屋里只剩下长凳拖动时刺耳的摩擦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单调的“咔哒”声。约定的九点早已过了十分。村民们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有人开始焦躁地挪动身体,有人低声嘟囔。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里也浮起一层失望的阴翳。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带着回响的脚步声,还有刘志远刻意拔高的、带着点训斥意味的声音:“……不像话!让这么多人等着!张老板,你们做企业的,时间观念还是要有的嘛!”

门被用力推开。张永贵腆着肚子,脸上堆着惯有的圆滑笑容,额头上却有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知是赶路热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身后跟着一个夹着公文包、戴着金丝眼镜、神情倨傲的年轻男人,显然是律师之类的人物。刘志远最后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严肃,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尤其在周砥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

“哎呀呀!抱歉抱歉!各位乡亲,实在对不住!路上有点小堵车,耽误了!”张永贵连连拱手,声音洪亮,试图冲淡这尴尬凝滞的气氛。他一边说,一边在刘志远眼神的示意下,在桌子对面预留的空位上坐下,律师紧随其后。

刘志远清了清嗓子,在主位上坐下,摆出公事公办的姿态:“好了,人都到齐了。昨天周砥同志已经初步了解了大家的损失情况,张老板这边呢,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今天把大家请到乡政府来,就是为了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拿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乡里的态度很明确,要依法依规,妥善处理,尽快化解矛盾,恢复生产生活秩序!”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张永贵,“张老板,你先说说你的意见和方案吧。”

张永贵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变得“诚恳”起来。他微微前倾身体,双手按在桌面上:“是是是,刘主任说得对。这次后山滑坡,确实给乡亲们带来了不小的损失,虽然主要是天灾造成的,但我们石场作为邻近单位,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和社会责任感,也愿意承担一部分合理的补偿。”他朝旁边的律师使了个眼色。

金丝眼镜立刻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推到桌子中间,声音平板无波:“这是我们石场初步拟定的补偿方案。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和行业惯例,对各位的财产损失进行了评估。具体包括:被掩埋的蔬菜,按照市场批发价补偿;受损的简易构筑物,如猪圈、院墙等,按材料和人工成本折旧计算;至于受惊产生的医药费,需要提供正规医院的票据才能核实报销。这是明细,各位可以看看。”

文件在桌上传递。几个认字的村民凑在一起看,眉头越皱越紧。那个搀扶老妇人的中年汉子只看了一眼,脸就涨红了,猛地一拍桌子:“放屁!这算的什么账?!我家三头猪,加起来少说四百多斤,按你这价,连半头猪钱都不够!还有猪圈,你按折旧?那圈是去年刚翻新的!砖头水泥不要钱吗?!”

“就是!我家那一亩多地菜,你按批发价?我们起早贪黑自己拉到镇上卖,价钱能翻倍!你们这算盘打得也太精了!”另一个村民也嚷了起来。

“医药费?我爹吓得心口疼了两天,去村卫生所抓的药,卫生所哪来的正规发票?你们就是不想认账!”

不满的情绪瞬间爆发,小小的接待室再次被愤怒的指责声充斥。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里也涌上泪花,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太大的声音,只是死死抓着儿子的胳膊。

张永贵脸上的“诚恳”有点绷不住了,求助似的看向刘志远。刘志远皱着眉头,用力敲了敲桌子:“安静!安静!吵什么吵!这里是乡政府!有理说理!张老板这边拿出了方案,你们觉得不合理,可以提!但要有依据!漫天要价,解决不了问题!”他严厉的目光扫过激动的村民,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的周砥身上,“周砥同志,你昨天不是做了详细调查吗?你来说说,你了解到的情况,和他们的实际损失,跟张老板这份方案,差距到底有多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周砥身上。村民们的眼神里带着期待,张永贵和刘志远的眼神则带着明显的压力。

周砥放下一直握在手里的记事本,将它推到桌子中央,压在张永贵那份打印的方案上面。他翻开本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屋里的嘈杂:“昨天下午,我实地查看了现场,也逐一询问了各位受损的情况。这是记录。”

他指着本子上的条目,一条条念出来,语速平缓,没有任何修饰,只是陈述事实:“周有田家,猪圈全毁,砖混结构,去年翻新,面积约十五平米。存栏生猪三头,目测均重一百三十斤左右,按当前毛猪收购价七块一斤计算,约两千七百元。猪圈重建材料人工,按当前市价估算,约一千五百元。合计损失约四千二百元。” “王翠花家,菜地冲毁零点八亩,主要作物为应季小白菜、黄瓜,已近成熟,按正常收成及近期市场零售均价估算,损失约一千八百元。” “李德柱家,院墙垮塌六米,红砖砌筑,高两米。修复费用估算约八百元。其父李老栓受惊心悸,村卫生所就诊抓药,花费四十六元五角,有卫生所收据。” ……

他一条条念下去,数字具体,描述清晰,没有任何虚夸,却像一把冰冷的尺子,将张永贵那份轻飘飘、充满算计的方案比得苍白无力。每念完一户,那户人家的当家人就用力点头,眼神里充满了被理解和认可的激动,看向周砥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信任。

张永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的汗珠更多了。他旁边的金丝眼镜律师眉头紧锁,几次想开口反驳,却找不到切入点。周砥的记录太具体、太“实”了,几乎无懈可击。

刘志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没想到周砥会拿出这么一份详尽、偏向村民的清单。这完全违背了他“冷处理”、“压价”的意图。他放在桌下的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当周砥念完最后一户,合上本子时,接待室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村民们不再激动叫嚷,只是用执拗的目光盯着张永贵和刘志远。张永贵掏出手帕,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眼神闪烁。

“周主任……您这……您这调查得是仔细,”张永贵干笑两声,试图挽回,“不过……这个……有些估算,比如猪的重量、菜的收成,毕竟没有过秤,难免……有点出入嘛。而且,这补偿标准,是不是……可以再灵活一点?考虑一下我们企业的实际困难?”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频频示意刘志远。

刘志远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打圆场,施加压力。张永贵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站起身,脸上重新堆起那种圆滑世故、甚至带着点谄媚的笑容。他绕过桌子,几步走到周砥身边,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哎呀,周主任,为了我们这点事,真是让您费心了!跑前跑后的,太辛苦了!”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夸张的亲热,同时一只肥厚的手掌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重重地拍在周砥的肩膀上,顺势下滑,仿佛只是表示亲近地按了按周砥的上臂外侧。

就在那手掌按下的瞬间,周砥清晰地感觉到,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小纸片,被巧妙地塞进了他旧外套那宽大、磨损的口袋里。

周砥的身体瞬间僵硬。那隔着布料传来的、硬纸片的触感,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他猛地抬眼看向张永贵。张永贵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甚至带着点“你懂的”的意味,眼神却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的刘志远,又迅速移开,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肢体接触。

刘志远显然也看到了张永贵的动作,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并未出声制止,眼神反而带上了一丝审视和玩味,落在周砥瞬间僵硬的脸上,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整个接待室的目光都聚焦在周砥身上。村民们疑惑地看着张永贵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周砥的僵硬。金丝眼镜律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若有所思。

周砥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口袋里的硬纸片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浊浪。是钱?购物卡?还是什么别的?张永贵竟敢在乡政府,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刘志远的眼皮子底下,用这种方式“表示”?!

愤怒、屈辱、还有一种被拖入泥潭的冰冷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掏口袋,将那肮脏的东西狠狠甩在张永贵那张油腻的笑脸上!父亲嘶哑的嘱托——“心陷进泥里”——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口袋边缘的刹那,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对面。那个一直沉默搀扶着老妇人的中年汉子,正用一种近乎绝望、却又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神望着他。那眼神,像极了暴雨中他背上的孩子,像极了不肯离开家当的老太太,也像极了……母亲得知父亲去世消息时那空洞的绝望。

掏口袋的手,硬生生地顿在了半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馊饭味、霉味和张永贵身上浓郁古龙水味的空气,冰冷地灌入肺腑,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窒息感。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垂在了身侧,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看张永贵那张令人作呕的笑脸,也不再接触刘志远那审视玩味的眼神。他重新看向桌面上摊开的、记录着具体损失数字的笔记本,声音因为强压着巨大的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张老板,你的‘表示’我心领了。现在,还是回到正题。我的调查记录在这里,损失情况基本清晰。乡政府的原则是实事求是,依法依规。请你方,基于这些事实,拿出一个有诚意的、合理的赔偿方案。否则,村民寻求其他途径维权,是他们的合法权利,乡里无权干涉。”

他刻意加重了“其他途径维权”几个字。

张永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那点谄媚和“你懂的”瞬间消失,只剩下错愕和一丝被当众拂了面子的恼羞成怒。他肥厚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狠话。

“好了!”刘志远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僵持。他脸色铁青,眼神在张永贵和周砥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警告,“吵什么吵!像什么样子!张老板,周主任说得对!事实摆在这里,你就别绕弯子了!拿出点诚意来!重新核算!尽快拿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周砥同志,”他转向周砥,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辛苦一下,继续跟进协调,务必把这件事圆满解决!不要留下任何尾巴!”

他站起身,不再看任何人,夹起自己的公文包,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接待室,皮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仿佛在宣泄着不满。

张永贵狠狠瞪了周砥一眼,那眼神阴鸷得像毒蛇,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把抓起桌上那份被周砥的本子压住的、轻飘飘的方案,也带着律师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接待室里只剩下周砥和石桥村的村民。压抑的气氛并未散去,反而更添了一层诡异的沉默。村民们看着周砥,眼神复杂。他们隐约感觉到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楚。只有那个中年汉子,看着周砥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和他苍白紧绷的侧脸,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里多了几分沉重和担忧。

周砥没有解释。他只觉得口袋里的那个硬纸片,像一块烧红的炭,隔着布料灼烧着他的皮肉,也灼烧着他的灵魂。他慢慢收拾起桌上的笔记本,动作有些僵硬。

“周……周干部,”花白头发的老妇人颤巍巍地开口,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我们……我们信你。”

周砥收拾本子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看向老妇人,又缓缓扫过其他几张饱经风霜、带着期盼和不安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他用力抿紧了嘴唇,点了点头,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沉默地走出接待室,将村民复杂的目光和那令人窒息的浑浊空气关在身后。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空洞而沉重。他快步走向走廊尽头那个光线昏暗的洗手间,反手锁上了隔间的门。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水管滴水的单调声响。他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瓷砖墙,大口地喘息,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冰冷的瓷砖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寒意,却丝毫无法冷却他心头那股灼烧般的屈辱和愤怒。他颤抖着手,伸进外套口袋。

指尖触碰到那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纸片。他把它掏了出来。

借着隔间上方小窗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他看清了。

不是现金,也不是购物卡。

那是一张印刷精美的卡片,上面印着“永贵石料场VIP贵宾优惠券”,面额处赫然印着“5000元”。卡片的背面,用圆珠笔潦草地写着一行小字:“一点心意,给令堂买点营养品。张。”

“给令堂买点营养品”……

周砥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遍全身,比刚才的愤怒更甚!张永贵竟然……竟然连他刚失去父亲、母亲孤苦无依的情况都摸得一清二楚!这不仅仅是贿赂,更是精准的、恶毒的试探和拿捏!用他母亲的境况来撬开他的嘴!

他死死攥着那张卡片,光滑的硬纸边缘几乎要割破他的掌心。优惠券上那个烫金的“VIP”字样,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成一张张嘲弄的鬼脸。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弯下腰,对着肮脏的蹲坑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酸水灼烧着喉咙。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眼前闪过父亲枯瘦的手递给他青石的画面,闪过母亲在灵堂角落无声呜咽的佝偻背影,闪过李卫国道貌岸然的脸,闪过刘志远意味深长的眼神,最后定格在张永贵那张油腻的、带着“你懂的”笑意的肥脸……

他慢慢直起身,将那张散发着恶臭的“优惠券”举到眼前,眼神冰冷得如同淬了毒的刀锋。他盯着那行“给令堂买点营养品”的小字,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近乎狰狞的弧度。

然后,他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张纸片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撕得粉碎!锋利的纸屑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指,渗出细小的血珠,他也浑然不觉。直到那张卡片彻底变成一堆无法辨认的碎片,他才松开手。

碎纸屑如同肮脏的雪片,纷纷扬扬,飘落进蹲坑浑浊的水里,瞬间被浸透、沉没。

周砥看着那些碎片消失,打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哗流下,他一遍遍、用力地搓洗着沾了纸屑和血迹的手指,直到皮肤发红、生疼。水流声掩盖了他粗重的呼吸。他抬起头,看向洗手间那面布满水渍、模糊不清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扭曲的脸,额角的伤疤暗红,眼底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伤痕累累却不肯倒下的困兽。

他关上水龙头。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水滴坠落的声响,和他自己沉重的心跳。

“咚……咚……咚……”

像战鼓在胸腔里沉闷地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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