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蔚三水毫无预兆地病了。
原本苍白的脸烧得通红，蔚三水烧得神志不清，躺在榻上难受地皱着眉。退烧的湿巾帕反反复复换了数十次，汤药也灌了无数碗，烧却始终没有退的意思。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却都叹着气离去。宋承钰心急如焚，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蔚三水听到声响，缓缓睁开双眼，有些吃力地伸出手牵牵宋承钰的手，哄道：
“哥哥，不要哭呀。”
“……我没有哭。”宋承钰嘴硬着，又弯下腰将蔚三水额头上的湿巾帕换了一张。在这个过程中本已红着眼眶渐渐平复好了情绪，可在起身瞧见蔚三水苍白的面容时，他的眼泪却再是憋不住，直直落下，坠在蔚三水的眼角，砸得他反射性般闭上双眼。
“啪嗒——”
落泪的声音便愈发明显。
感受到眼角的温热，蔚三水眼睫一颤。宋承钰在原地僵硬地站了许久，到底是忍受不住，情绪汹涌而出，俯下身呜咽着抱紧蔚三水，不断唤着他的名字：“三水……”
蔚三水伸出手在宋承钰后脑勺抚摸，虚弱着开口：“我在呢哥哥。”
“不要……”
不要死。
双眸一片涣散，恍惚之间，宋承钰仿佛回到了梦中的那个夜晚。
满脸是血的他将蔚三水抱在怀中，哽咽着去亲吻蔚三水的双眼。身上嫁衣如火，他看见蔚三水不断呕出刺目的鲜血，脸色一片苍白。被血浸湿的双手挣扎着想抬起最后摸摸他的脸，可就在指尖即将与脸颊接触时，双手却蓦然垂下。
呼吸声戛然而止。蔚三水死在他怀里。
“不要、不要……三水、不要死、不要死……呜……”
宋承钰肝肠寸断的哽咽声几乎快穿透耳膜。等再回过神来之际，眼前似乎闪过一阵白光，蔚三水恍恍惚惚看见有人于迷雾中朝自己走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声音极致温柔：“三水……”
那人周身一片模糊，蔚三水懵懵懂懂地望向来人，“你是谁？”
那人闻声，动作似是顿住了。直到感受到蔚三水疑惑的目光，他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摸摸蔚三水的额角温声道：“不重要。”
发丝垂落，随着动作轻扫过脸颊，带来阵阵痒意。蔚三水想伸出手将发丝抓住，然而那人的身影却像是一阵风，一捧沙。飘摇不定，仿佛随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于他的世界。
让他束手无策。
破碎的身影宛若流沙，一粒一粒消散于眼前。蔚三水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渐渐趋于透明，而后那抹残余的魂力便化作一道橙黄色的光，缓缓钻入他额间，温柔地抚平了他身体上的一切疼痛。
静默。
“你到底是谁？”直到那人几乎快彻底消失在自己面前，心悸感蓦地袭来。蔚三水打了个寒颤后便遵循直觉，挣扎着想坐起去寻他，“我认识你吗？”
“不认识。”
“不，你骗我。”
“……”
“你说话啊。”
蔚三水的语气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恳求。在不知不觉间盈满泪水的双眸此刻正泪眼朦胧地盯着那道黑影，蔚三水跪坐在地，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熟悉的感觉袭来，可破碎的记忆却始终无法按照正确的轨道运行。蔚三水呜咽着望他，眼前的一切都渐渐趋于模糊，却仍倔强地不肯闭上双眼：
“你是谁？”
“……”
“你是谁？”
“……”
……
他一遍又一遍地发问，可得到的答案却始终如一。脑中疼痛变得越来越剧烈，终于，在黑影身形逐渐消散之际，蔚三水落下一滴泪，趴在地面痛苦呜咽出声：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啪嗒——”
“承钰哥哥……”
黑影脚步一顿，瞬间僵在了原地。
72
蔚三水的烧退了。
晚间，宋承钰坐在榻前细细为他擦拭着脸颊。本就清瘦的脸在大病一场后更是显得无比可怜，宋承钰摸着小狗儿尖细的下巴，表情有些难过，匆匆给他擦完脖颈后便不忍再看，独自一人坐在榻下抱着膝盖无声流泪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蔚三水才渐渐于梦中苏醒，迷瞪着睁开了双眼。记忆一片空白，唯独眼眶还残留着流泪后酸胀的不适感。盯着房梁望了许久，蔚三水才渐渐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撑着床榻吃力地起了身，想下床给自己倒杯水喝。
可就在他起身之际，宋承钰静默落泪的画面却是猝不及防闯入视线中，让他瞬间呆在了原地。
哭什么呀。蔚三水有些焦急地下了榻，连鞋都顾不得穿，便一个熊抱将宋承钰抱入了怀中，笨拙哄着：“哥哥，不要哭。”
后背陡然被温暖的怀抱包裹，宋承钰身体一僵。泪痕不知何时布满双颊，宋承钰颤抖着转身，泪眼朦胧地看着蔚三水，眼泪源源不断自眼角滑下，“三水……”
“我在。”蔚三水又将宋承钰抱紧了一些，脸颊贴上他的额头，轻声重复道：“哥哥，我在。”
“你要好好的。”宋承钰摩挲着他的双颊，同他额头相贴，没头没尾喃喃道：“要一直好好活下去。”
蔚三水呜咽着：“我当然会好好活下去了我又不是蠢蛋呜呜呜。”
宋承钰：“……”
煽情不过两秒，所有情绪随着蔚三水的这句话瞬间瓦解。一时间宋承钰连眼角的眼泪都顾不得擦了，呆愣了两三秒，等到眼角挂着的泪水终于要落不落地滑到眼睫，少爷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煽情似乎煽错了人，艰难开口道：“你……”
“能不能当做没看见？”
73
没看见什么？
蔚三水视线下移，正巧和宋承钰泪眼朦胧的眼对上。四目相对许久，蔚三水才眨眨眼，眼神飘忽地移开了视线。
噢。
他知道了。
沉默了有两三秒，蔚三水忽地一个埋头扎进宋承钰怀里，毫不犹豫挂着眼泪嘲笑道：“哥哥是小哭包，羞羞！”
“蔚三水！你也哭了！你好意思嘲笑我！”
煽情果然煽错了人，宋承钰一边懊恼，一边恼羞成怒地伸出手想把蔚三水逮回来好好教训一顿。谁料蔚三水闻声，却像是有所预料一般，咯咯一笑躲开宋承钰的袭击，便伸出一只手刮着自己的脸颊，笑完宋承钰后转身爬向了床榻想逃：“哥哥真丢人。”
“你也丢人！”
“我又不怕丢人——哎唷，不要拽我脚呀！”
宋承钰闻声，拽着他的脚腕，气上心头，顾不得多思考便给他脚心来了一小巴掌，说话时气得磕巴了都：“再笑我、我、我就……”
“唔——！不许打我！”蔚三水气呼呼给宋承钰肩膀来了一脚，一边又努力往前爬，吭哧吭哧道：“就笑就笑就笑！”
“蔚！三！水！”
宋承钰顶着被气红的耳根子一把拽住蔚三水的脚腕，将他拉了过来。谁料拉过来时力度没控制好，一个没收住，蔚三水便狠狠撞在了自己的腰上。
异样的感觉袭来。
少爷瞳孔地震。
本就通红的脸颊更红了。
74
视线不受控制下移。
蔚三水跪趴在床榻，清瘦的腰明明还被松松垮垮的腰带束着，宋承钰却总觉得那腰带像是要挂不住了。两人维持这个诡异的姿势许久，蔚三水才终于反应过来，缓缓转过头来，仰头和宋承钰对视片刻，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三，二，一。
宋承钰在心里默数。
果然在最后一个数数完后听到了蔚三水抱着被子裹紧自己鬼哭狼嚎的声音：“哇——哥哥是流氓！！”
“我不是！”面红耳赤狡辩完后，宋承钰抿抿唇，又不知该继续解释什么。就这么僵持许久，宋承钰无措地攥攥手心，努力伸出手想用宽大衣袍遮住自己的反应，红着脸小声道：“我、我出去冲个凉。”
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去。蔚三水从被窝里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来，眼看着他就要消失在转角，犹豫半晌，终是从被窝里冒了个头出来，结结巴巴道：“回、回来。”
“我、我……”
话到嘴边，却突然显得无比羞赧。脚步声戛然而止，得不到蔚三水的反应，宋承钰的表情几乎算得上有些狼狈，说完“我走了”，正欲迈开步子落荒而逃之际，蔚三水却抓抓衣角，忍着害羞开了口：
“你……”
“想试试吗？”
“什么？”宋承钰还没反应过来。
“画。”蔚三水小声回答。
“什……”
话音戛然而止。
宋承钰终于反应过来，眼眸一颤，彻彻底底僵在了原地。
脸色烧红一片。
下几次更新在19、20、21、2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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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7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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