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间还早，又不饿，两个人把东西收拾好就先一步退出厨房，夏深寥一边带着徐知骁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在路上解释：“一般人家过年应该会来来回回走很多趟，但夏倾鸿那边的情况比较特殊……”
姥姥在成晚去世后没多久就跟着走了，女方那边的亲戚除了姥姥又没哪个和夏倾鸿或是夏深寥有更深交集。
而夏倾鸿这边的亲戚则更朴实无华一点，早些年他事业上出彩的时候一个个上赶着巴结，后来可能是知道夏倾鸿这人一心扑在事业上，其余的一概不管，也就歇了心思。
后来两边又因为各种零零碎碎的原因逐渐少了往来，最后夏倾鸿就成了现在这幅“孤家寡人”的样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是凭实力获得这个title的。
如果是平常人家长大的小孩听夏深寥叙述可能会产生更多别样的情绪，但偏偏他身边站着的是徐知骁，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察觉到夏深寥又反看了过来，徐知骁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时候为了公平起见还是要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干脆也学着夏深寥开口：“一般人家过年应该会来来回回走很多趟，但不巧，我这儿的情况也比较特殊。”
徐知骁说完这个开场白也笑了下，眼睛弯成了月牙。
“当年谢兰茹一开始要离婚的时候态度没那么坚定，被她那边的亲戚劝了几句就咬着牙硬着头皮继续过了，后来等到家里的事情传得更远，基本每个住得近一点的人都能说上几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不过那个时候谢兰茹也不需要他们几句话了，自己就能找条出路——就是后来也不怎么联系了。”
而后来再婚的王家兴早年间因为乘着风口赚了大钱，但本身又没守住钱财的本事，之前张牙舞爪的作风全孽力回馈给了他自己，他那边的亲戚早就没几个乐意想着他的。
两人四目相对，一琢磨发现双方起码四组家庭，凑不出一家和谐相处的。
夏深寥走到自己房间前推开了门，一转头就发现徐知骁在身后靠着墙乐不可支，略有些无奈地摊开手：“小徐同学，有那么好笑吗？”
“不知道，但就是一细想就觉得挺地狱笑话的。”徐知骁看见夏深寥的动作，收敛了点笑意，跟在他身后一块走进房间。
别墅房间多，当时夏倾鸿和成晚买的时候考虑了很多，一方面是想着还要给佣人留房间，一方面想着万一以后留客人了也要空出位置——至于这间房还是夏深寥挑的。
不算特别大但采光不错，书架上塞满了各种书籍，但徐知骁一打眼就瞄到了本封面精致的……相册本。
夏深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随手把它从架子上拿了下来：“好像是妈妈和陈阿姨捣鼓的比较多一点，后来她去世了之后就没怎么翻过。”
里面的照片横跨夏深寥刚出生到十一二岁，最后戛然而止。
徐知骁手放在封面上，可能是有点迟疑——要打开吗？
他会难过吗？
其实从徐知骁认识夏深寥起，就没怎么见过夏深寥难过的样子，所以他一时之间也拿不准。
“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夏深寥看见他的动作，解释，“有段时间可能确实接受不了家里少了个人，到后来……就差不多接受了。”
只不过相册随着成晚的去世也一并被封存在了书架上，一是夏深寥没翻相册的习惯，二是里面大多数照片都和成晚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在那个节骨眼上翻纯属给自己找虐。
久而久之，这本相册就一直摆在上面落灰，夏深寥可能是把它忘记了，也可能是有意识的逃避，总之后来再也没看过。
直到今天。
就像他自己说的，一个在过去生命里占据了相当多篇幅的人倏地离去是一件需要慢慢习惯的事情，但过久了点，即便你再不想忘记她，也会或多或少模糊她的身影。
他到底是放下了，还是忘记了？夏深寥不知道，但当徐知骁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确实想试着把那些对自己都没有剖析明白的东西一件接着一件摆出来给徐知骁看。
这是因为喜欢还是爱？亦或者是渴望被理解？
夏深寥同样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果是徐知骁愿意理解他的话，他会很快乐。
徐知骁偏头看他，又问：“确定了？”
“嗯。”
“那等会儿你哭鼻子了我也没办法安慰你哦？我在安慰别人这件事上没什么经验，如果没办法安慰好你说不定我也会心烦。”
“……不会，”夏深寥没想到徐知骁在纠结这个，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说出来时多添几分轻松，“我等会儿哭鼻子了就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慢慢哭，保证不影响你们。”
徐知骁缓慢地鼓起右脸颊，慢吞吞地说：“倒也不必。”
——这还是太超过了一点。
然而语出惊人的夏深寥同学大概没什么自知之明，把头靠在徐知骁的肩上，两个人缩短到了一个非常亲密无间的距离，徐知骁似乎能感受到身后那具温热的躯体、能感受到属于夏深寥的呼吸铺洒在他脖颈间。
徐知骁：“……”
小徐同学长如鸦羽的睫毛微微颤动，翻开相册的手却一如既往的平稳。
“我刚出生时候的照片，那个时候连站都站不稳。”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呆萌的时候。”
“……小徐老师，你也不能指望一只幼崽有多么机敏睿智。”
“我没这么说。”小徐老师嘴很快，割席得也很快。
“这张，”翻过一页，夏深寥指着一张照片尽职尽责科普幕后故事，“我当时学会了走路，开始满屋子乱跑，然后不小心摔碎了一个花瓶……好像还挺贵。”
“不过那个时候确实有点缺心眼，摔了花瓶就站在原地乐呵呵笑，然后被陈阿姨拎着耳朵赶到一边去了。”
“当时成晚拿着相机匆忙赶到，没有对名贵花瓶逝去的惋惜，满心满眼只有留下罪证的执念，拍下了一手资料。”
“怎么什么事在你嘴里过一圈就成这样了？”
“哦，也可能不是我的艺术加工，而是人家原话呢？”
徐知骁：“……”
他算是知道夏深寥骨子里明明看着冷淡，但为什么会偶尔蹦出来几句冷笑话了。
成晚女士影响深远啊。
“……你是不是在笑？”
徐知骁憋住笑意，努力面无表情：“没有。”
“欸，我抱着你欸，想一想再回答？”
徐知骁笑起来的时候身子都颤了，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又是以一个接近拥抱的动作，想也知道他笑了夏深寥肯定能察觉到。
徐知骁往后更放松地靠了靠：“哦，那我笑了，你准备怎么办？”
夏深寥抱着他的手收紧了些，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臂：“你说呢？”
“我不说，”徐知骁见好就收，又往前走，“和谐有爱高中生，能干什么？”
“……年轻气盛正牌情侣，能做什么？”夏深寥也学着他的样式反问。
徐知骁：“……你倒是挺能举一反三的。”
“过奖。”夏深寥谦虚了一点点，也只有一点点。
徐知骁的手又往后翻了一页，夏深寥圈住的手腕上下晃了晃，简单放过了这个话题。
“这张呢？”徐知骁主动问。
夏深寥瞥了一眼：“我很久之前是去过临城的，应该是……十岁左右的事了？那个时候成晚带着我一块去看姥姥，然后她们手挽着手去龙秋，我就待在姥姥家。”
“你一个人？”
“嗯，毕竟那个时候也不小了，反正只要不作死就不会饿死在家里，她挺放心的。”
徐知骁感受到夏深寥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小臂位置点着，总觉得他还有什么话没说完，但依然语气轻松地接着话题聊：“说不定那个时候我们还见过呢。”
夏深寥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没想起来的，但他一时之间又没回忆过来，只能先压下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嗯，说不定呢……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挺想看看那个时候的你。”
“没什么好看的。”算算岁数，那个时候他还跟着谢兰茹和亲生父亲一起生活，估计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不饿得皮包骨头就算好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徐知骁是幸庆夏深寥是在十八岁这年和他遇见的，起码这时候的他摸爬滚打还算有点人样——至于那个时候的自己，压在回忆里就好了。
可能对于十岁的他不公平，但徐知骁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们有什么得体一点的相遇方式。
“不，”夏深寥捏了捏他的手指，那点触感把徐知骁从那种失魂落魄的回忆状态里拽了出来，“我就要看，我不仅要看，如果能再回去我还要把你带走。”
“带走？小夏老师你是何居心？”徐知骁问的内容是很理直气壮的不客气，但尾音是往上高高翘着的，像猫咪的尾巴。
小夏老师低低地笑了笑，笑声掉进徐知骁的耳朵里，轰的一下烧了：“我把你带走，然后我用什么你就用什么，我们一块走。”
“然后呢，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你对我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徐知骁，我没办法不注意你。”
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一定会在意你。
夏深寥没办法拿捏准另一个可能里自己会做出什么选择，但无一例外，徐知骁一定会在他心上占据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不可替代，不可拆分的一部分。
“……是吗？”徐知骁的反问很轻。
他很清楚当路已经走到这里时，他没办法回过头再去重走一遍过去。但当夏深寥提出这个假设的时候，他还是无法避免的心动了一下。
这算是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发动了吗？
徐知骁不知道。
心脏被棉花充盈，一戳就陷下去了一部分，又慢慢地重新膨胀了回去。
这种满溢的感觉该称之为什么？
徐知骁想着，笑了下：“夏深寥，你现在说情话的功夫是不是涨了很多？张嘴就来呀小夏老师。”
“不是，”夏深寥戳了下他的脸颊，“我们一般管这叫真情流露。”
徐知骁一扬眉角：“那我不这么说是我还不够真情流露吗？”
“也可能是你不习惯真情流露。”夏深寥又戳了戳他紧紧捏着纸张一角的手，很小声地提醒，“别捏那么紧，再紧就要脑袋过载啦。”
“没听出有什么联系。”
“嗯，就是没什么联系，希望你别乱想。”
“……”徐知骁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你真是，足够奇怪。”
“嗯。”夏深寥坦率地接下了这个评价。
“我很喜欢你。”
“我知道。”
“我说的喜欢是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看着你走的。”
夏深寥顿了下，才理解徐知骁的意思是，如果他们真的有在小时候相遇的那天，他一定会看着他走。
他没问为什么，亦如徐知骁也没解释为什么。
小徐同学始终觉得在现在这个时间点相遇才是最好的，如果在小时候相遇、发展故事一定会更差劲，因为那个时候的他也更差劲——其实没有，他从小好到大！（拍桌，我说的）
所以夏深寥的爱是想到那个时候把他带走，让他过得更好一点，因为他小时候就有这个资本了。
而徐知骁的爱是看着夏深寥走，“看着”是他给自己留有的最后一点私信，“走”是他对于夏深寥最好的祝福。
一解释怎么搞得虐虐的……QAQ其实这应该算是个双向救赎、苦尽甘来的小甜文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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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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