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学的日子像一杯掺了水的苦茶，淡得乏味，却又挥之不去的苦涩。梁辰很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直到有一天，他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高中时的校服。
白色的衬衫已经有些泛黄，袖口磨出了毛边，胸口别校徽的位置，还留着一个浅浅的印记。梁辰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个印记，突然想起高三那年的运动会，楚萧就是穿着这件校服，在终点线前抓住了差点摔倒的他。
“小心点。”少年的声音带着笑意，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烫得他心慌。
梁辰把脸埋进衬衫里，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像楚萧身上曾经有过的、干净的少年气。他闭着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楚萧坐在他旁边刷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的蝉鸣交织在一起，成了记忆里最温柔的背景音。
他下意识地摸向衬衫的口袋，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张折叠起来的便签纸。
纸已经有些脆了，梁辰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是楚萧的字迹，龙飞凤舞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物理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步骤，我写在你练习册的第37页了，记得看。——楚萧”
梁辰的心脏猛地一缩，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他想起那天晚自习，他因为解不出那道题急得直掉眼泪，楚萧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离开后，悄悄把这张便签塞进了他的口袋。
原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里，藏着楚萧那么多小心翼翼的温柔。
他疯了一样翻找出高中时的练习册，颤抖着翻到第37页。果然，上面用红笔写满了详细的解题步骤，每一步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最后还有一行小字：“别着急，你很棒。”
梁辰趴在桌子上，抱着练习册，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他想起楚萧讲题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递牛奶时躲闪的眼神，想起他在雨夜里把外套披在他身上的笨拙，想起他在海边最后那个绝望的眼神……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此刻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是被楚萧的家族和现实逼迫的人。可他却忘了，楚萧也在挣扎，也在反抗，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靠近他。是他的胆怯，他的退缩，他的“为你好”，最终把两个人都推向了深渊。
哭到最后，梁辰的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他拿起手机，翻出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即使拉黑了两年，那些数字依然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里。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梁辰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可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他知道，这个号码再也不会开机了。那个会在电话那头说“怕黑可以给我打电话”的少年，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那个蓝色的、冰冷的海里。
梁辰把手机扔在一边，拿起那件旧校服，贴在脸上。校服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阳光味，像楚萧身上曾经有过的气息。他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阳光下，对他笑得眉眼弯弯：“梁辰，等高考结束，我们去看海。”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回答“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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