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临时，梁辰终于走出了那个小房子。他买了一张去楚萧墓地的火车票，背着一个小小的背包，里面只装着那枚贝壳和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校服。
火车在雪地里穿行，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梁辰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想起高中时的冬天，楚萧总是把他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笑着说：“你的手怎么比冰还凉。”
那时的雪也是这么大，却因为有那个人的存在，而变得温暖起来。
楚萧的墓地在城郊的一片山坡上，四周种满了松柏。梁辰踩着厚厚的积雪走上去，远远就看到了那块黑色的墓碑。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一行冰冷的字：“楚萧之墓生于XXXX年卒于XXXX年”。
梁辰的脚步顿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一直以为楚萧还活着，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他，可这块冰冷的墓碑却在告诉他，那个少年真的不在了。
他慢慢走到墓碑前，蹲下身，轻轻拂去上面的积雪。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融化成冰凉的水珠，像眼泪一样滑落。
“楚萧，我来看你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那件旧校服，小心翼翼地铺在墓碑前，又把那枚贝壳放在校服上。贝壳在雪地里泛着洁白的光，像一滴凝固的眼泪。
“你看，我把贝壳带来了。”梁辰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只是……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雪花越下越大，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很快就积了薄薄的一层。梁辰却仿佛感觉不到冷，只是静静地蹲在墓碑前，像高中时那样，对着楚萧的方向，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他说南方的雨很潮湿，说英国的海很蓝，说他挂了三科，说张绍轩和云若仪都毕业了，说他现在很想他。
“楚萧，你说你怎么那么傻。”梁辰的声音带着哽咽，“你怎么能就那么走了呢？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风吹过松柏的呜咽声，像楚萧在天的另一端，轻轻叹息。
梁辰从背包里拿出一封泛黄的信，是他在英国的海边写的，却一直没有寄出去。他把信放在墓碑前，用一块石头压住，防止被风吹走。
信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楚萧，
海真的很蓝，
像你说的那样。
只是没有你，
海再蓝，
也没有意义。
我很想你。
梁辰”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把信和校服都覆盖了。梁辰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转身慢慢走下山坡。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楚萧会一直在那里等他，就像高中时无数次在终点线前等他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跑向那个少年了。
回到家后，梁辰重新回到了学校。他开始认真学习，积极参加社团活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只是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他眼底的光消失了，像被大雪覆盖的荒原，再也没有了生机。
毕业后，梁辰去了一家科研机构工作，研究的方向是海洋物理。他经常要出海，每次站在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他都会拿出那枚贝壳，贴在耳边。
贝壳里传来海浪的声音，像楚萧的呼吸，像他的心跳，像他最后那句被吞没的“我爱你”。
同事们都笑他孩子气，说一个大男人还整天抱着个贝壳。梁辰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他们不知道，这枚贝壳里，装着他和楚萧的整个青春，装着一场永远无法抵达的海，装着一个少年用生命对他说的，那句迟到了太久的“我爱你”。
很多年后，梁辰也老了。他买了一套靠海的房子，每天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海浪一遍遍拍打着岸边。他的手里依然紧紧攥着那枚贝壳，贝壳的棱角已经被磨得光滑圆润，像一颗饱经沧桑的心。
弥留之际，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海边对他笑，眉眼弯弯，像初见时那样。
“梁辰，我们去看海吧。”
这一次，梁辰笑着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好啊，楚萧，我们去看海。”
海浪声在耳边响起，像一首温柔的安眠曲。梁辰的手慢慢松开，那枚贝壳从他掌心滑落，掉进沙滩里，被涌上来的海浪轻轻卷走，最终沉入深蓝色的海底——那里，有他等了一辈子的少年，和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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