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嘴角的小括号若隐若现，似乎有些得意，“毕竟哪怕我如今立于世界之上，对您来说，也是可以随手碾死的蝼蚁，不是吗？”
他现在毫不遮掩，心思写在脸上。
你舍不得，你还爱我。
曾经让伏琮觉得可爱的表情，如今却有些……刺眼。
还有些他不想承认的微妙感觉。
他确实没有嘴上说的那样的坚决和干脆。
维克一向打蛇随棍上，看到沉默的伏琮，往前迈了一步，“我也不说什么知错和后悔的话，说了您想必也是不会信的。”
是啊，不思己过，是维克的“美德”之一。
但他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
“我想说，如今事情已成定局，您、母神、这个世界，都还存在，没有因为我而毁灭，那我们何不放下过往，再续前缘呢？”
伏琮听到他这话，直接笑了出来。
维克的话还在继续，“以后我……”
“以后？”伏琮不想和维克争论，他们都已经已经做出了选择。
“哪还有什么以后。”伏琮收起笑容，一字一句，很慎重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仿佛死刑宣判的钟声。
“我们……没有以后了。”
维克的脸色骤然凝滞，伏琮说得太认真。
“您始终不肯原谅我吗，我当初确实有些算计，可我的心是真……”
维克这句话也没说完，伏琮便抬手，手掌对着维克，哪怕是现在的维克，也觉得恐怖的力量随之扩散。
“不，你想错了，你不记得了吗？当时我没有反抗，配合着你完成了你想要完成的一切。
我们是共犯，没有谁有责怪对方的资格，何来原谅不原谅一说。”
“那您为什么？”
面前的“维克”在伏琮的力量下，皮肉骨血都被无形的力量碾碎，一点点化作最原始的粒子。
“你觉得你很了解我，但其实你并不懂我。
我与你的感情，对我来说只是……一种体验的过程，相遇相知相许相离，我都想体会一把。
我对你感情的萌芽，也是在久远到你无法想象的时间，就已经设定好的。
甚至若是当初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你，我故事的主线也不会有所移转，你只是恰好在适当的时间成为了我心动的目标。
但无论过程如何，我们分离的结局是已经注定的。
那时候我那么配合你，只是想在结束前再最后疯狂一次，体会一次为爱不顾一切的感觉。
所以我当初选择成全你，疯狂过了，我们的未来便也画上了句号。
那是我的选择，实际上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我告诉过你，无论如何，都请你接受这结果。
爱情于你而言不是全部，于我而言更不是，该体验的我都已经体验过，所以无论我现在对你是什么感觉……”
伏琮握成拳头，彻底碾碎了面前的“维克”。
只留下那从迷雾中延伸出来的，数不清的血管，这些血管也很快缩了回去。
迷雾消失无踪。
伏琮此时才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
“……我们都不会再有未来了，你若及时收手，还能延续过去我想要给你的体面。
你要是执迷不悟，继续对破坏我这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世界，那我们便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呵，说得好听。
连本体来见都不敢，派个意识不全的分身过来。
糊弄谁呢。
*
驱逐了维克的那个分身，伏琮总算能继续做下一件事情。
解放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个游戏束缚的沃特。
这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这件事的难点在于找到被束缚在游戏里的那四个家伙，游戏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无法像在他的世界里那样全知。
他只能知晓他所在的这个副本里的一切，藏在其他副本里的另外三个，他不知道踪迹。
但只要找到了，抹去那些符文印记，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伏琮抬手，用手指捻了捻，那些束缚沃特的东西便顷刻破碎，化为点点星光，飘散在海面。
缠绕在游轮上的触肢飞快缩回海底，海面归于平静……了那么几秒钟。
不符合力学定律的，数不清的从不同方向升起的滔天巨浪骤然破坏了海面的安定。
游轮在其中显得格外渺小，随便一道浪过来，似乎都能让这艘装着上千人的“小船”永沉海底。
“闹什么！安分点，还嫌不够丢人吗！”
伏琮话音刚落，四面八方卷过来的巨浪便顷刻间平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过了许久，那些还躲在船舱里的人类也陆陆续续来到甲板上。
天空再次放晴，游轮已经离开游戏空间了。
随着人群一起过来的波西，见光则散，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精灵界。
随着他的回归，远在世界角落的笼里也有两个光点脱离，一个升入天空，一个潜入大地，消失不见。
精灵三首回归，被无端侵入的阴霾笼罩了几十年的精灵界也和人间一起，重新放晴。
天蓝水蓝，晴空万里，又是好时光。
精灵界恢复秩序，人间却还差一点。
一个陌生的人形踏浪而来，在游轮前方停住。
伏琮还是第一次见到化身正神的沃特，因为他的开头，沃特的化身也是大半人形。
只是头上多了一双角，屁股后多了个尾巴，手指和脚趾间有蹼。
这是成年版的……小龙人？
怎么选了这么个外形。
沃特踩在浪花上，对伏琮弯了弯腰，“好久不见，我主。”
伏琮懒得客套，“另外三个呢？你们真的全被维克抓住了？”
沃特的表情顿时尴尬，“这个……我们是被暗算……才……落到这个地步。”
“所以他们三个真的都被抓了？”伏琮直抓重点，“那你知道他们三个被关在哪里吗？”
沃特又沉默了，明显是不知道。
伏琮握住额头，感觉每次看到这四个家伙，火气都蹭蹭的。
哪怕有了创世之前的记忆，这一点也改变不了。
毕竟他们不是创世后才变得这么熊。
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伏琮烦躁地摆了摆手。
“算了那你先去正位吧，归位一个是一个。”
昼夜缺位，四神正位也能勉强算平衡，只要他们四个没有正位，这个世界就没办法产生新的从神。
多少好苗子，都在这几十年里，因为人类有限的寿命消亡了。
想想还怪可惜的。
*
之后的游轮之行便没什么体验的了，游戏里，鱼人搜查漏网之人的时候，能破坏的东西，基本都破坏了。
原本七天的海上观光，变成了全速直线朝目的地航行。
至于那些已经意识到一些东西的人，都被伏琮可以模糊了记忆。
模糊，不是抹除，他们记得有伏琮这么个人，也记得他很强，不好惹。
但具体的东西，想不起来，也不会朝那个方向想。
毕竟花钱买了船票的，伏琮可不想让所有人忘了他，导致他船坐不下去，影响他的旅行计划。
伏琮登船的第三天晚上，游轮便到了树河市的港口。
哇。
这是土包子造物主下船后的第一反应。
树河市前身是大迷宫群山树海，那是个山连着山外山的地方。
但这里也是新神佑之国的首都，必定需要足够繁华。
两者相加，滋生出了一个非常独特的城市。
夜色下，层层叠叠的霓虹灯，哪怕在码头上看过去，也非常震撼。
哪怕坐上公交，伏琮仍然看着窗外的景色。
哇，哇，哇个不停。
果然不打开全知看完整个世界，会让旅途有更多惊喜。
“年轻人，第一次来树河市？”坐在对面的一个三十出头的灰白发男人突然搭讪。
伏琮记得他，在码头的时候见过。
但并不是和他从同一艘船上下来的。
毕竟伏琮坐豪华游轮过来的，这上面的乘客，也只有他一个下船直奔公交站了。
伏琮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三十多的脸，却漫头奶奶灰的头发的人。
眼睛眯了眯，似乎有些兴奋被打扰的不快，但并未发作，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个灰发男……又是个故人之后。
少白头的遗传，来自于曾经神殿骑士二团的大骑士长，瑞恩。
他的后代似乎没有塞巴斯提安和伊尔维斯这俩他曾经的手下混的好。
洗的发白，几乎看不出原本是驼色的长外套，随意散乱的头发，有些扎眼的胡茬。
与包厢四人组那种一看就很有钱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看你年纪不大，是来上学的吗？”瑞恩的后代，灰白发男人并不在意伏琮有些冷淡的反应，褐色的眸子里透露着一些对晚辈的关切。
他的猜想也不是无的放矢，这班公交，始发站码头，穿过繁华的市区，终点站在大学城。
那里是整个神佑之国最强的教育资源所在，全国最好的学校——新纪元大学便坐落于此。
伏琮外貌年轻，又在这班车上，在市中心也没有下车，就被他认成了那所优秀学府里的一员。
“不是，来旅游的。”伏琮不想太没礼貌，刚刚的冷待并未让对方退却，他也不好继续无视。
“哦，旅游的啊，我还以为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还想问问你哪个学院的呢。”
“你在学校工作？”
“嗯，我是新纪元大学，弥亚纪念学院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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