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力道勒得人快喘不上气，徐之衍也没动，反而抬手环抱住怀里的人，直到颤着的脊背缓缓归于平静，终于开口：“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按照季青以往作息，能一大早给他发消息，那可真是前所未有。
“嗯。”怀里的人声音闷闷的，“你要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万一我还在睡，你就在门口等？”
“我敲门把你敲醒。”徐之衍开玩笑，“然后再陪你接着睡。”
季青终于抬头放手：“我弟估计晚点儿要回来，你这几天住哪儿？”
“楼上。”徐之衍说，“要不要跟我一起上去？”
在这间房里待着，要是小孩子回来看见，指定出大问题。
季青点头说好，简单抓了件外套披到身上，一路沉默无言跟上徐之衍，进电梯看见玻璃镜面中倒映出衣衫不整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又幼稚又傻。
“我去洗把脸，你先睡。”徐之衍插上房卡，转进洗漱间，飞快洗掉连夜开车奔波的疲倦，再出来时，季青已经在大床房上乖乖躺好，只露出乌黑的发顶和微肿的眼皮。
他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小心躺到季青身边，把人圈住，这种严丝合缝的契合，就像是缺失的拼图终于被找回来，只余下完整的安定。
“昨天我妈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季青没睁眼，动作很熟练的朝温暖热源怀里拱了拱，重新找回安心的姿势，全身的防备卸了个一干二净，“我不敢说清楚。”
不敢和母亲说清楚，也不敢和徐之衍说清楚。
徐之衍把人搂得更紧，稍微低头用脸颊蹭季青的发梢：“所以兴致不高？”
话到这儿，他已经理解到季青难以抉择的担忧，上一辈人眼中，他俩的恋情大约是公认的“有病”，大多父母发现儿子居然是同性恋，定然无法接受；可渴望得到亲人的支持和认可，又是人之常情。
选择一方就注定会伤害另一方，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
“你知道吗，她昨天问我，我一下傻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你问我我也不敢说实话，还生气发火。”季青一下子挫败起来，“像缩头乌龟，一遇到难解决的事情就只知道躲。”
他说得那么认真那么坦诚，徐之衍却莫名其妙抓住并不重要的细节闷笑道：“行，小乌龟。”
“我很认真的在和你说这件事！”
“我知道我知道，那我问你，在你心里，我更重要还是阿姨更重要？”怕季青说一句都重要，他还很有先见之明的补充，“只能说一个。”
季青更愤怒，萌生出徐之衍纯粹在捉弄自己的念头。
都什么时候了，还玩弱智的二选一，这种问题有意义吗？亲人爱人都是无法分割的一部分，为什么要选？凭什么要选？
“都重要，但都没有你自己重要。”徐之衍点着季青心口的位置，无比认真的说，“有人陪你长大，有人半路加入，也有人离开。你在书里写过，父母未来会老去，爱人可能也会走散，人生条路属于自己，怎么走，和谁走，都只能自己做决定。”
季青一怔。
是，他是写过这段话，他为不明前路迷茫，为曾经和何静芳难以沟通和理解对方，导致在写作中无法控制地投射迷惘，又努力找一个足以说服的道理，就好像拥有了一把剑，未来一切难题都可以靠它迎刃而解。
“不过，我们现在已经是情侣了，面对家长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不用把压力全抗在自己身上。”徐之衍接着说，“只要你决定，我随时可以和你一起去见阿姨。”
.
当天季青以同学也来这边玩为借口，和徐之衍在酒店补觉，小半个月来下降的睡眠质量终于恢复成了正常水平。
只是徐时予下午气势汹汹打电话质问老哥，为什么先行一步跑去临市，甚至还把猫狗落下。
季青睡眼惺忪窝在徐之衍怀中，下意识蹭了蹭，听徐之衍毫无底气的辩驳：“怎么能叫落下？我凌晨给你发消息让你今天去接它俩吗？”
“你明明是通知！”
“啧...”
“你到底提前过去干嘛！你给我说清楚！”
徐之衍掏了掏耳朵，轻声问季青：“我说了啊？”
季青很轻地点头。
得到许可，徐之衍立马神气起来，对电话那头的妹妹道：“我提前过来陪你嫂子。”
乱说，听见这个称呼，季青抬眼，伸手一拍徐之衍，示意他别张嘴就胡说八道。
徐时予当然不肯信，哪儿有人在家待了快小半个月才突然想起要和对象腻一起，为了戳破哥哥的谎言，她刁难道：“有本事让嫂子和我打个招呼。”
“宝贝儿，打个招呼呗。”徐之衍憋笑。
这兄妹俩...真是的，一口一个嫂子。
季青无奈归无奈，还是开口，略迟疑地对徐时予道：“你...妹妹？你好，我是季青。”
对面唰拉一下噤声，大约真没意料到这场面，足足噤声十几秒，才爆发出惊天尖叫，话都不利索。
“啊————季季季季季！”
“小点声！吓死个人！你别给我唱起来了啊！”徐之衍把手机甩得老远，“组织好语言再开口。”
“季青?季青？真是季青啊！”徐时予头晕眼花，说话全靠直觉，“男神——你真看上我哥了！？我没做梦吧！？”
我的天，男神才貌双全有品位，到底怎么看上自己哥哥这个超级无敌大直男的！
徐之衍的表情一下子比锅底还黑，这能是亲妹妹？有这么“祝福”亲哥恋情的吗？
这回轮到季青笑起来：“你哥哥人很好很优秀，反正......我很喜欢他。”
尖叫少女被哥嫂糊了一脸恩爱，怀揣着美梦成真的兴奋缓缓退下。
倒是徐之衍开始不依不饶，没事找茬，压着季青亲来亲去，质问他：“发好人卡？”
这算个屁的好人卡，明明还有后面两句！
季青简直苦不堪言，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小半月没见，亲着亲着就开始擦枪走火，可又舍不得放手，最后他只能认命地警告徐之衍悠着点儿，明天要陪妈妈和弟弟去爬山，他不想腰酸背痛的去。只是再怎么收敛，战线一旦被拉长，崩溃就成了必然结果。
他浑身大汗淋漓，被折腾得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徐之衍把他抱进浴室时，季青在混沌的意识中还确信了这家伙需要吃中药降降火。
大年三十前几天，徐之衍全家到了临市，两人按照之前的商量，该避开还是避开。徐时予却成了快乐的小鸟，一得闲便凑到哥哥耳边叽叽喳喳：“我什么时候能和嫂子见面啊？你俩什么时候见家长啊？”
对象就在一层楼，却见不着吃不上，徐之衍本来就烦，被妹妹的追问扰得脑瓜子嗡嗡响，最后以一句“他还没做好准备”为由堵了回去。
年前最后一天，何静芳带着两个儿子去机场接老公，一家四口吃过晚饭，王佑安很久没见到爸爸，嘴上不说，但临睡前还是抱着玩偶溜去爸妈的房间。
季青一个人没事干，一边往徐之衍房间走，一边给徐之衍发消息，反正有一张房卡在他手上，就算屋子里没人也能进去。
结果门刚刷开他就后悔了，手拿飞盘的漂亮女生呆愣愣转头和他对了个正着，随后爆发出熟悉的尖叫声：“啊————”
季青：“......”
懵逼抱着福福且处于视线盲区的徐之衍：“......?”
季青当即转头便想逃，哪知道眼前的女生动作堪比闪电侠，抬手就是一抓，扯着他的衣角，转头摇人：“哥！！！你老婆！！”
季青艰难地试图解救衣服：“不不不不！”
而十五则毫无犹豫帮着姑姑朝里拱季青，势必要留下许久未见的铲屎官
徐之衍霍然起身：“！！！”
怀里的福福也灵敏地跳下，甩着尾巴嗲嗲叫着去迎接季青。
季青：“......”
“你。”徐时予指着亲哥，又一转朝向规规矩矩坐着的嫂子，心里为其真颜震撼得一塌糊涂，“男神。”最后双手“啪”一合十，闪着星星眼，强撑着想要尖叫的心，八卦地问：“什么时候谈上的？”
“忘了。”徐之衍搪塞她，眼下季青过来了，当然得把妹妹这尊大佛请走“你赶紧回去，我要过二人世界。”
季青面上划过一丝不自在，试图挣扎开搂着自己肩膀的钢筋般的手臂。在电话里聊两句还好，可眼下是货真价实的面对同时叠加徐之衍亲妹妹、青灯绪昼一级铁粉的徐时予，他头一次不知道如何是好。
“忘了！？”徐时予立刻转头冲嫂子挑拨离间，“他居然敢把你俩在一起的纪念日忘记！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他难道不知道你最看重情侣间的仪式感吗！”
徐之衍满头黑线：“喂，不是！”
徐时予满意，诚恳地眨巴眨巴眼，看哥嫂彼此之间交换了情意绵绵眼，才继续追问：“所以？”
“十二月三号，我签售那天。”季青紧张地抿了抿唇，“你那天也在，签售的时候我还夸了你裙子好看，很衬你。”
“我就知道！”徐时予激动得只想狂拍大腿，立马夹击到嫂子身边细数亲哥当天夸奖自己“天生丽质不用化妆”的诡异行径，并从家里多出C市和签售城市特产一直说到冬至多出来的筷子再到亲哥喉咙上的牙印，完美复盘了哥嫂在一起的时间线。
季青表面认真，心头却听得惊涛骇浪。
最后徐时予一锤定音：“多亏我发现宠物按钮是一样的，不然我哥还追不到你呢！”哼哼，小红娘一枚，哥嫂恋爱全靠我恐怖的细节侦察能力！
徐之衍终于诚恳：“徐大小姐火眼金睛。”
季青找不到词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诶——那今年春节我们会一起过吗？”徐时予好奇地问，“反正大家都在，你俩也谈了两个月。”
真不愧是亲兄妹，和徐之衍得知两家人都会在临市的反应一模一样，季青委婉道：“暂时......进展快了些。”
“好吧。”徐时予耸耸肩，对结果不太意外，终于决定给两人腾出情侣世界，走到门口时，又突击般转身，对季青问道：“男神，下一本预收到底什么时候能开？虽然你在谈恋爱想休息，但也不能闲太久啊！”
才稍稍松懈下来的季青顿时又紧绷起来：“......今年上半年一定开。”
原来线下被熟悉的人催更是这种恐怖的体验吗？他恍惚的想。
徐时予走后，徐之衍瞧他还傻愣着，没忍住把人掰过来，揭妹妹的老底：“你别看她刚刚跟你说话好像还算镇静流畅，其实她已经排练了十遍，还写了逐字逐句稿。”
季青：“......”倒也不必这么认真。
回到房间蹦得三尺高、毫无知觉的徐时予猛猛打了几个喷嚏。
收尾部分写得很困难，所以来晚了，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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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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