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韫看不得可爱的小孩子挨训,便扯了一把连月的衣角,“ 连月阿姊,诺嫣既然喜欢这些兵刃之术,为何不全了小孩子的心愿?”
连月叹了口气,“ 我们只是药户人家,家中一无前人学武,二无势力私兵,她一个小女娘便安心认些字也就罢了。”
“ 我们苏家的药庐,也不指望她能继承。但好歹也是有些家传秘方的,这孩子实在不懂事。”
刘韫拉过苏诺嫣,把她搂在怀里,“ 阿姊此言差矣,沈逢春将军和她的沈家军便都是女将,可个个儿骁勇善战,不必男子差许多。就算沈将军的夫君还活着,她的功夫也不逊于她夫君。”
“ 若是诺嫣真心想学,趁着年岁小,正是打功夫的时候。” 刘韫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苏诺嫣,半晌笑道,“ 依我看,这孩子是个苗子。”
连月知道刘韫是身份贵重的人,听她这样说便挪了被子坐了下来,“ 可,我们也无门路。”
她一顿,不再言语。刘韫笑道,“ 阿姊放心,你同苏大哥救了我和我郎婿,此恩难报。” 她握着连月的手,“ 倘若你信的过,等我的人来找以后,我便把你们接到京城,我给她找最好的夫子和骑射师。”
不等连月说话,苏生掀帘子进来。他端着一盆冒着热气和苦香的浅色药汤进来,一面拧里面的麻布一面道,“ 多谢好意,只是我们一介游医,不过治病救人罢了,哪里能得到京官照拂。”
他将浸满药汤的布覆在卫言的伤处,“ 连月,莫要唐突了女公子。” 连月一怔,她反应过来苏生话里的意思。只对一个相救不久的陌生人交心实在太过危险,但也许刘韫生的比较美的缘故,所以连月对着她这张脸蛋和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皮肤徒增了许多信赖。
连月朝刘韫尴尬的微扬唇角,接过苏诺嫣的手便出了屋子。
“ 苏大哥不信我?” 刘韫勉强下地,找来一根棍子撑住手,慢慢的走到卫言床边。苏生并未看她,而是将卫言周身的伤口都细致的包裹起来,“ 阿月身为母亲,她有些心急。” 他把剩下的药汤倒进炉灰之中,原本燃着的艾叶香呲啦的一声熄灭了。
“ 殿下贵为长公主,何苦把我们一家牵扯进京城的权利漩涡之中呢?” 苏生站起身来,笑着让出一个位子。见刘韫并不讶异,他又道,“ 我和阿月捡人不过是身为医者,不忍看生命消退。从未有过求富贵荣华的心思,殿下的好意草民心领了。我们还是按先前所说的,待临走时留下医药费便罢。”
刘韫见他不卑不亢的样子,心里生出许多好奇和好感,“ 你是如何得知?”
剩下的话她并未说出口,苏生轻笑,“ 殿下的环佩上刻了封号。” 刘韫的目光落在呈放在一旁的环佩首饰,她点点头,“ 你当真不愿随我回去?”
他并未应声,而是抱着盆走了出去,只留刘韫和卫言二人在室内。
苏生的态度很明确,刘韫也真心的佩服他的医者仁心和不愿攀附权贵的风骨。说起来,他是个聪明人,不愿违背悬壶济世的本心,却又想明哲保身,在自己面前如此不卑不亢的说出诉求,实在不是寻常的软骨头。
想着想着,目光便不自觉的投向卫言。相较于一开始见他的苍白样子,似乎确实面色红润了些。紧簇着的眉头也舒展开许多,刘韫心中发涩,她轻轻的摩挲着那双探出被子的手,分明的骨节有些硌,指节太修长好看了些,一只手便能把她的包住。
忽然,只感觉手心里握着的指尖一个弹动,刘韫的心也跟着一跳。想起白日里苏生说卫言也许晚上便能醒,她带了些喜色探身去看,可卫言还是极安静的闭着眼。
刘韫心中微忿,却担忧他的安危,把空着的那手探到他鼻尖下,幸好还有均匀的鼻息。就在她松了一口气准备靠在一侧休息一会儿时,却觉得被自己握住的那只大手轻轻捏了下手心。
转头对上漆黑的眸子,一些模糊的音节从他的唇舌中发出,细细听去是’别哭’二字。刘韫控制不住的掉眼泪,想擦也擦不净,只觉得今日的情绪似是决堤般涌出来。仿佛奔腾的洪流,裹挟着压抑许久的害怕,劫后余生的欣喜和对卫言的歉疚,从抽痛着的心脏冲上大脑,就这样无穷无尽的化作泪珠,一串串地淌。
“ 臣有罪,让殿下惊吓到了。” 卫言强撑着精神,腾出一只手来替她擦泪。宽大粗糙的掌心覆在她的脸上,带了些苦药味儿,一下下的抹去湿润。
刘韫伏在他身侧,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的伤处,“ 都什么时候了,第一句话便是这个,你若是真有那么多罪可论,本宫也是舍不得杀你的。”
说着,二人都笑出了声。刘韫背过身去那帕子将面上的泪痕擦净,又仔细的看了看卫言的伤口,“ 还疼吗?”
“ 不疼,殿下呢?” 卫言拉住她不安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能够清晰看见的地方,才安心开口。
他的眼睛一寸不落的盯着刘韫,在听到她再三确认自己无事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 这是,救我们回来的郎中的药庐?” 卫言粗浅打量四周,问道。刘韫轻嗯了声,“ 傍晚时我瞧见西面有一道褐色烟雾盘旋升起,大概是我们的人进山了,或是陛下身边的亲卫。”
她替卫言倒了杯水,一点点的喂给他,“ 莫要害羞。” 拍落他挣扎的手,刘韫又道,“ 眼下估计是安全的,毕竟那群刺客也没得了便宜,死的死伤的伤。”
“ 只是,到底是何人,拿捏了本宫的行踪,并且知道你的软肋。” 刘韫放下水杯,凝眸看他。半晌,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的一笑。
“ 殿下的身边人,还得殿下去捉才是。” 卫言侧头道,他眉眼温和,“ 若有要杀的,只管吩咐臣。”
刘韫眯起凤眸,凑到他面前。温热的呼吸喷在卫言颈侧,酥麻了他半侧身子,涨红了耳根。刘韫全都看在眼里,却还是故意逗他,“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守规矩?”
卫言瞳孔一缩,轻咳几声,刘韫忙坐了回来,“ 可是扯到伤口?” 待发现卫言面上挂了几分促狭的笑,便知自己被耍了,语气里含着娇嗔,“ 好好好,你守你的规矩罢,反正连月阿姊和苏大哥都知道你是我郎婿了。”
“ 殿下!” 被刘韫的眼风一扫,恰逢连月探头进来,卫言只好改口道,“ 夫人。” 可声音却弱的厉害,脸红的像猴屁股,看着十分害羞。
连月不知道他二人之间的事,只笑呵呵的查看他的伤势,还不忘打趣道,“ 你们夫妻二人感情真不错,上次我捡回一对儿夫妇,妻子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打了夫君三巴掌,便扬长而去呢。”
卫言愣怔在那儿,刘韫也跟着笑呵呵道,“ 想必是这位娘子的夫君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罢。”
连月挪了个板凳道,“ 是啊,后来我们一问。原来这娘子的夫君是个烂货,贪赃枉法不说,甚至还想把她骗到这儿害死,谁成想那小娘子早早儿的发现了这人的谋划,谁知碰上匪徒,二人双双坠崖,这才有了后事。”
刘韫已经开始同连月声讨起那个想谋财害命的渣滓烂人,而躺在榻上的卫言的心却狂跳不止。他还沉浸在方才自己喊出的那声夫人来,只觉得胸膛里的那颗心似是要破了血肉,恨不能立刻捧给刘韫看。
只可惜刘韫哪里知道卫言的所思所想,她一面捏着蜜饯一面听连月给她讲这些年的乡野村事,听的津津有味。二人虽然年岁差了一轮,可交谈很是投缘,当下便决定交下这个姐妹,日后好作伴玩乐。
二人正说着,苏生端着饭食入内。因着卫言的伤,便给他单独弄出一些来放在小桌上。剩下的人便围桌而食。
苏诺嫣进来时怀里还抱着那柄木剑,卫言正巧看到那东西,眉心一跳,“ 小女娘,你怀里这柄木剑削得不错。” 他眼光略移,“ 这络子打的也不错,是你阿父阿娘为你寻来的?”
苏诺嫣摇摇头,把那木剑递给卫言,“ 非也非也,是我的好友送给我的,说是他舅父打的。”
“ 那你的好友可是姓霍?” 见卫言这么问,刘韫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苏诺嫣一怔,“ 是。他叫霍珩,是阳信长公主府里的小马奴,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室内安静了一瞬,刘韫凑到卫言身边,“ 霍珩?你们认识这一家?” 卫言摇摇头,他思索片刻,反应过来这便是卫灵儿先前打趣的那个小女娘。他了然道,“ 我不认识,但是珩儿认识。”
刘韫也明白过来,她压低了声音道,“ 看不出来啊,霍珩那小子竟然开窍开的这样早,你身为他的舅父,反倒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了。”
身边人身体僵直,陡然剧烈的咳喘起来。而一旁的一家子看他二人低语也不明白为何,卫言勉强镇定些,“ 我识得那孩子,你放心,他过得很好。”
霍珩: 好好好,舅父确实不比我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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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因缘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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