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过了雨季了,却偶尔还会下淅沥绵密的小雨。
细细的呼吸悠悠然飘荡在室内,与被风吹得落到阳台上的雨滴相辅相称。
沉睡的人骤然惊醒。
温暖的手掌转瞬间变成插入头皮的爪牙,脑袋上留下几个大洞,皮肤和骨肉喷涌而出,鲜血淋漓、求死不得。
——这么血腥的故事,所以她梦醒之后眼前还会闪过几个画面。
“……”艰难地呼出一口气,缓和了压抑的感觉,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学校的床架太脆,动静大点就会咯吱咯吱响,她怕吵醒岑也。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外面黑漆漆的。
温轻月放轻身子下床,光着脚站在地上,凉丝丝的感觉钻入脚底。
让眼睛适应了几秒全黑的环境,能隐约地看清后,温轻月隔着床架看了一眼岑也——床高,她长得也高。
床上的人已经滚到最里面,几乎要和墙壁脸贴脸,被子倒是盖在身上,或许是空调开的有点冷。
思及此,她自觉半夜盯着人看可能会吓到人家,忙移开视线。拉开阳台门前顺手把空调调高了几度。
凉夜如水,更无滚滚繁星汤汤入海。
雨突然就下大了,仗着夜半之际不会有人在意,伴着风肆意凌虐。
温轻月原本是就地而坐在围栏旁边的,如此就不得不往里挪了一点。
阳台地板是大理石铺的,不知道是不是天然的花纹附在上面,反正人体贴上去是冰凉的。高高的晾衣架没挂衣服,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的。
岑也,岑也。
岑也。
回过神来,温轻月又愣神。
下意识念着,时时刻刻粘着。到底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她自己。
她分不清,答不出。
于是真切的感到悔、感到歉。
“…唔,”岑也是被雨声吵醒的,记忆还停留在上床前的小小雨丝,用被子蒙住头,不过脑子喃喃着,“温轻月,窗户没关……”
没有回应。
岑也忽然清醒了几分,她说啥呢!吵人睡觉是大罪!
跟做贼一样的轻轻翻身,居然从窗帘缝里窥到人的身影。
“?”岑也猛的坐起。
混着水汽的风吹到脸上是凉凉的、湿湿的。
温轻月靠着玻璃门坐着,额头抵在膝盖上,倒是没什么困意。
身后滑轮滚动的声音引得她下意识回头。
“哈喽?”
岑也一步迈到她面前,“你不睡觉干嘛呢?”
风吹得人冻的打了个哆嗦。
“耶耶,”岑也还真能从这家伙的脸上看到真实的无措,“我吵醒你了吗?对不起。”
“……”她倒无奈,“没有吵醒啦。”
温轻月像才反应过来一样,连忙站起。
“你不冷啊?回去睡觉呗。”说着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温轻月挪了几步,正好站在她身前,挡住迎面而来的所有风。
“帮我挡风啊?谢谢你哦,”岑也觉得她自己也有点幽默,也许是还没清醒的功劳——她正常是绝对不可能大半夜这样和温轻月说话的,“这样不是更冷了吗?”
温轻月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站在这里?”岑也困的眨眼时间越来越长。
“耶耶,你都不问我什么吗?”温轻月像木讷的人忽然有了解决世界难题的方法,磕磕绊绊开口。
这回倒是不用问,她自己就哗哗吐出一堆话,嗓音裹挟着水汽,“我为什么突然离开,为什么突然回来,为什么对你百般示好,为什么在这里喋喋不休……是你不想知道、觉得我有病、不在意,还是因为你讨厌我?非常、非常讨厌。”
她站的位置背光——哦,今夜原本就无月。
岑也只能模糊看到温轻月眉眼之间的轮廓,却也能隐约感受到她神色之中的溃败。
墙外水管过水的时候会有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长时间的不回话,温轻月又忽然直直后退几步。
“…对不起,”岑也觉得温轻月整个人的呼吸都乱了,“对不起,对不起……”
像选了零食抱到收银台却发现钱丢了的小孩,无助又慌乱。
温轻月还是只会愣在原地开始积蓄泪水,不懂得把零食放回去或者找老板赊账的那种小孩。
慌乱且无助。
于是岑也揉了揉她的头——主动上前几步,再一次触碰到她。
不过这回倒是睡的有点毛躁,和上一回的手感不同了。
“乖啊不哭不哭……”岑也认真地哄,哪怕温轻月根本没哭。
“我们都十七八岁了,我明白的。”
“之前,就你问我过得好吗的那天,我觉得你是想让我过得好的,所以我回答好。如果我想让你不好,我就会直接在第一节数学课那次直接举报你上课传小纸条。”
“如果你认真想好了要告诉我你的过往、你问的这些问题的话,那我一定认真听。如果你因为我没有问这些问题而纠结……那我以后当控制狂天天缠着你?”
风轻轻的。
岑也迷迷糊糊笑的眼睛弯弯的,这可不是她想哄,但面对人脆弱的时刻,总要多给一点关怀。
夜静静的。
岑也被盯的受不了——她也不知道温轻月那双眼睛会不会爬出红血丝。
“虽然我总是骂你是不是疯了,但你还是不疯、健健康康的比较好。”岑也不适应正经谈话的氛围,努力才憋下骂人的想法。
“对不起……”温轻月声音闷闷的,也不叫耶耶了。
“喂,我又没怪你又没骂你,怎么了嘛!”岑也换了个角度,可算看清了温轻月。
忽而吹来一**风,吹得人生理心理都荡漾。
“这么黑,还下雨,你也不怕,也不冷?”岑也又打了个哈欠。
“嗯,怕。”温轻月嘴上说说,但没动作。
“哦,原来你怕啊。”岑也很不走心的应话,转身拉开厕所门,“那你等我,上个厕所。”
——醒都醒了。
温轻月又盯着地板的花纹,又盯着晾衣架。
她觉得心跳平稳了许多。
阴雨转晴不需要很长时间,不过睡着的人确实无法见证这一变化。
白天上课,天气又恢复成空调十七度热十六度也热的模样。
一到大课间,温轻月就把自己移到岑也旁边,给她讲数学题。
“……”岑也总觉得温轻月变正常了一点,却又昂首迈进另一个不正常的大坑。
放在桌上的黄灰色的试卷,岑也凝视了几秒,露出和善的微笑。
温轻月敲了敲空着的纸面,用的还是岑也的笔。
“喂,温轻月……”岑也幽怨的眼神撞进温轻月眼中。
“不是你说要我教你的吗,耶耶?”温轻月眨眨眼,对于她下课时间把人堵这显得理所当然。
“没经过深思熟虑说出来的努力都是一时冲动,真履行起来要打折懂不懂,”岑也理不直气也壮,“要不要选个黄道吉日再开始!”
“耶耶,快点,不然不陪你上厕所。”温轻月又敲敲。
“…你有病吧把我当成什么了!”岑也想给这个神经病一拳。
见反抗无效,岑也勾勾手,示意温轻月靠近些。
又凑到她耳边,灼热的呼吸打在耳廓。
“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能嘲笑我笨哦,”岑也声音忽然变得甜腻腻的,“这道题呀,先把xy轴的交点求出,然后可得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
没说完,岑也就趴在课桌上狂笑,又不敢太猖狂,用力憋着,憋到嗓子里发出极怪异的“咳咳咳咳”的声音。
笑够了抬头,发现温轻月正静静注视她。
“觉得我难教啦?”岑也调笑道。
“没有,耶耶,你很聪明。”
“…嘲讽我啊?”
“没有哦。”
岑也撇撇嘴,老老实实在题上圈圈画画。
周围忽然喧闹起来。
“林姐!林姐啊——!”
“哇!我林姐驾到通通闪开!”
“林姐你腰酸不头疼不小腿肚抽搐不?老奴给你按按啊——”
岑也抬头,还真是一身时髦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林招水。
名叫招水,实则招风——此刻正左拥右抱,左一个飞吻右一个挑眉,远远见着岑也还十分张扬地招了招手。
“…嘻。”岑也化身假笑女孩。
转头和温轻月探头介绍,“林招水,我们那个参加奥训的舍友,人挺好相处的。”
温轻月点点头。
盛大归来的人气选手显然是受尽好奇与追捧的——主要是林招水性格好,人缘好,谁都能混得熟,大家都愿意开玩笑叫她一声林姐。
“岑也!”林招水暂时和兴奋的粉丝们告别,挤到岑也面前来打招呼,“耶?这是谁啊?”
并不用岑也介绍,温轻月自己就站起来腼腆笑着把人认了。
“哟不错啊,还是汀南那边转来的?超级学霸!”林招水没多纠结这个问题,转而一屁股坐上岑也前桌的椅子,“新室友嘛,那岑也你不就率先交上朋友了?好哇!”
岑也呲牙傻乐,并不多接话。
“你奥赛什么时候考?”上课还有三分钟,岑也随口一问。
“下周,就让我们回来稍微收拾一下就又要走了。”原本的前桌本人回来了,林招水倒是站起来靠着桌子,搂着前桌的肩,把人家的头发勾在手里圈圈绕绕。
“人家会想你的,到时候给你带骆市那边的特产,”林招水一派风流样,对怀里的小姑娘说完情话还不忘岑也,真是令人感动,“哎呀,也会想你的啦!”
“…林招水你这个昏君。”
“你看看你,想我想的都说胡话了。朕怎么会是昏君呢。”
“……”
“轻月别怕昂,岑也要是平常发疯你就记下来告诉我,我回来以后咱俩一起嘲笑她!”
“她平常不发疯的。”
温轻月站在岑也座位旁边,倒是十分正经,正经中带着让人忍俊不禁的好笑。
“哎,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林招水回自己的领地称大王去了,温轻月收拾着岑也桌上的习题。
“耶耶,你平常……”
岑也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温轻月看起来十分真诚,“我刚才乱说的,要是说错,我心里也有个数。”
“温轻月你得寸进尺是吧!”岑也要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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