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音乐节的彩排
周六的晨光带着雨后的湿润，洒在明德中学的操场上。校园音乐节的彩排从早上八点开始，舞台已经搭好，黑色的背景布上印着彩色的音符图案，调音台旁围了几个抱着乐器的学生，空气中弥漫着电缆线的塑胶味和淡淡的松香气息。
许驰提前半小时就到了，背着装有螺丝刀、调音器和备用琴弦的双肩包，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的琴箱——里面是他爸爸以前用的电吉他，特意带来给暮云冬备用。他刚走到舞台侧面，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黑色涂鸦外套身影。
暮云冬正蹲在地上，低头检查电吉他的连接线，晨光落在他的发梢，将黑色的头发染成了浅棕色。他的帆布包放在旁边，拉链没拉好，露出半截素描本和几支挤了颜料的画笔，显然是刚从画室赶过来。
“早。”许驰快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期待。
暮云冬抬起头，看到他时，原本略带紧张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嘴角还勾了勾：“早，你怎么这么快？”他的手指还捏着连接线的接口，指尖沾了点银色的金属粉末，“我刚到，正检查线有没有问题。”
“我怕你需要帮忙，就提前来了。”许驰蹲下身，从包里掏出调音器，“先调个音吧，舞台的声场和天台不一样，音准得再校准一遍。”他把调音器夹在吉他琴头上，按下开关，屏幕亮起绿色的光，“标准调弦E-A-D-G-B-E，我帮你扶着琴，你按弦。”
暮云冬点点头，左手按在琴颈的一品，右手拨动一弦。调音器的屏幕跳成了红色，显示音高偏低。“稍微紧一点弦轴。”许驰看着屏幕，声音放得很轻，“慢慢来，别太用力，避免断弦。”
暮云冬按照他说的，轻轻转动弦轴，每转一点就拨一次弦。许驰盯着调音器的屏幕，直到屏幕变成绿色，显示“E”时才开口：“好了，这个音准刚好。下一根A弦。”
阳光慢慢升高，舞台侧面的阴影里，两个少年头挨得很近，一个按弦拨弦，一个盯着调音器屏幕，偶尔交换一个眼神，默契得像已经配合了很久。许驰的手指偶尔会碰到暮云冬的手背，两人都会下意识地顿一下，然后假装没在意，却都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温度——一个带着吉他弦的微凉，一个带着调音器的暖意。
“拾音器的参数要不要再调一下？”调完音，许驰又拿出螺丝刀，轻轻拧了拧琴桥拾音器的螺丝，“舞台有返听音箱，失真太大会容易啸叫，我帮你把GAIN再调低一点，中频稍微提一点，这样音色更清晰。”
暮云冬没有异议，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许驰的侧脸在晨光下很清晰，黑框眼镜后的眼神专注，手指握着螺丝刀的动作很稳，连拧螺丝的角度都精准得像在计算。他忽然想起上次在天台，许驰帮他换琴弦时的样子，也是这样认真，这样让人安心。
“好了，你试试音色。”许驰退开一步，示意暮云冬弹琴。
暮云冬拨动琴弦，失真音色从舞台的音箱里传出来，没有了之前的刺耳，中频饱满，低频沉稳，刚好能突出旋律的线条，又不会被返听音箱的回声干扰。“比我昨天在家调的好太多了。”他转过头，对着许驰笑了笑，两个浅浅的梨涡在嘴角浮现，“谢谢你，许驰。”
“举手之劳。”许驰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看调音台的参数，“等会儿彩排的时候，我在台下帮你听着，有问题随时给你手势。”
这时，负责音乐节统筹的学生会主席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节目单：“暮云冬是吧？下一个彩排，你先到后台等着，轮到你了我叫你。”他看了一眼许驰，又补充道，“你是他的伴奏吗？一起去后台准备。”
许驰愣了一下，刚想解释自己只是来帮忙的，暮云冬却先开口了：“他是我朋友，帮我调试设备的，等会儿我独奏就行。”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怕许驰被强行安排伴奏，打乱了计划。
学生会主席点点头，没再多问，转身去通知下一个节目。后台的空间不大，堆着几个乐器箱和道具，墙上贴满了历届音乐节的照片。暮云冬找了个角落坐下，拿出素描本，开始画舞台的速写——铅笔在纸上划过，很快就勾勒出舞台的轮廓、音箱的位置，还有远处调音台旁忙碌的人影。
许驰坐在他旁边，拿出《信号与系统》翻了几页，却没心思看。他的注意力总被暮云冬的画笔吸引——少年的手指握着铅笔，手腕轻轻转动，线条流畅又精准，连舞台灯光架的角度都画得丝毫不差。偶尔有其他乐队的成员经过，脚步声和说话声很吵，暮云冬却像没听见一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画里，眼神专注得让人不忍心打扰。
“你画得真快。”许驰忍不住开口，声音放得很轻。
暮云冬的笔尖顿了一下，抬起头，把素描本递给许驰：“还没画完，先看看有没有问题。”
许驰接过素描本，纸上的舞台速写已经快完成了。最特别的是光影处理，暮云冬用铅笔的侧锋画出了晨光在舞台背景布上的明暗过渡，亮部留了恰到好处的空白，暗部则用叠色加深，让整个舞台都透出一种即将热闹起来的期待感。而在画面的角落，他还悄悄画了一个抱着吉他的小人影，虽然线条简单，却能一眼看出是自己。
“画得很好，尤其是光影。”许驰的手指轻轻拂过画纸上的线条，能感受到铅笔留下的细微颗粒感，“比我上次在美术楼看到的那些作品都有灵气。”
暮云冬的耳朵尖微微泛红，他接过素描本，低头继续画：“只是随便画画，记录一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等音乐节结束，我把这幅画送给你，就当……谢谢你今天帮我调试设备。”
“好啊。”许驰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那我也得给你准备个礼物，不然太亏了。”
暮云冬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好奇：“什么礼物？”
“暂时保密。”许驰笑了笑，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你演出结束就知道了。”
这时，学生会主席的声音从后台门口传来：“暮云冬，该你彩排了。”
暮云冬立刻站起来，拿起电吉他，深吸了一口气。许驰能看出他有点紧张——手指微微攥着琴颈，肩膀也绷得有点紧。“别紧张。”许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坚定，“你弹得很好，就像在天台一样，跟着感觉来就行。我在台下帮你看着，有问题我给你手势。”
暮云冬点点头，眼神里的紧张渐渐被坚定取代。他走上舞台，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然后看向台下的许驰。许驰对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还冲他笑了笑——这个笑容像一颗定心丸，让暮云冬瞬间放松下来。
音乐响起的瞬间，整个舞台仿佛都亮了起来。暮云冬弹的是一首自己改编的曲子，没有歌词，只有电吉他的旋律。前奏部分用了轻微的延迟效果，音符像回声一样在舞台上回荡，带着清晨的温柔；到了**部分，他加大了拨弦的力度，失真音色变得饱满，旋律也变得激昂，像是在诉说着某种热烈的情绪。
许驰站在台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舞台上的暮云冬。他第一次看到暮云冬在这么多人面前弹琴，却没有了平时的冷意，反而多了一种耀眼的光芒——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手指在琴弦上灵活跳跃，身体跟着旋律微微摆动，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张力，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大脑又开始本能地分析起来——这段旋律的节奏是4/4拍，tempo大概是每分钟80拍，属于中速；延迟效果的时值设置在400毫秒左右，刚好能形成一次清晰的回声，又不会显得杂乱；**部分的和弦进行是Am-F-C-G，属于流行音乐里常用的和弦走向，却被暮云冬弹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带着他独有的倔强和热情。
但这次的分析没有让他冷静，反而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了暮云冬的才华——他不仅会画画，会弹吉他，还能自己改编曲子，把情绪融入旋律里，让每一个音符都有了生命。许驰忽然觉得，舞台上的暮云冬，就像他画里的色彩一样，浓烈又耀眼，让人忍不住被吸引。
一曲弹完，台下传来零星的掌声。暮云冬站在舞台上，微微喘着气，看向台下的许驰。许驰对着他比了个“满分”的手势，还大声喊了一句：“弹得超棒！”
暮云冬的脸上瞬间绽开笑容，比平时任何一次都要灿烂。他对着许驰点了点头，然后走下舞台。“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好？”他走到许驰面前，语气里带着期待。
“非常好！”许驰由衷地说，“延迟效果的时值刚好，**部分的音色也很饱满，没有啸叫。唯一的小问题是，你弹到第三段的时候，有个泛音没弹准，可能是品丝的位置没找对，等会儿我帮你标一下。”
他从包里拿出记号笔，在吉他琴颈的品丝上轻轻画了个小记号：“这里是12品的泛音点，用手指轻轻碰一下就行，别按太实。你再试试。”
暮云冬按照他说的，轻轻碰了一下12品的泛音点，然后拨弦。清脆的泛音从音箱里传出来，比刚才准了很多。“好了！”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谢谢你，许驰，你太厉害了。”
“我只是帮你找了个标记而已。”许驰笑了笑，心里比自己解出竞赛题还开心。
彩排结束后，已经快中午了。暮云冬提议去学校附近的画室待一会儿——那是他周末常去的地方，离学校不远，是一个居民楼里的小画室，老板是他的美术老师，平时会开放给学生自由创作。
许驰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跟着暮云冬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栋老居民楼前。画室在三楼，门口挂着一块木质的牌子，上面写着“拾光画室”，旁边还画着一把小小的吉他。推开门，一股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扑面而来，画室里摆着几张画架，墙上挂满了学生的作品，有油画、素描，还有几幅水彩画，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画纸上，显得格外温馨。
“随便坐，我去拿点颜料。”暮云冬把吉他放在角落，然后走进里间，很快就抱了一个颜料盒和几张画纸出来。
许驰坐在画架前，看着桌上的颜料——红色、蓝色、黄色、白色……挤在调色盘里，像一个个小小的彩虹。他以前在妈妈的画室里见过这些，但从来没自己动手画过，心里难免有点好奇。
“要不要试试？”暮云冬看出了他的好奇，把一支画笔递给他，“很简单的，随便涂涂就行。”
许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画笔：“我手笨，画不好别笑我。”
“不会的。”暮云冬笑了笑，开始调颜料，“你想画什么？天台的风景？还是……吉他？”
许驰想了想，指了指窗外：“画那个吧，老槐树和蓝天。”
暮云冬点点头，开始教他调颜色：“蓝天的话，用钴蓝加一点钛白，别加太多白，不然会太浅。老槐树的叶子，用深绿加一点赭石，这样颜色会更沉稳，不会太刺眼。”他一边说，一边在调色盘里示范，颜料在他的笔下慢慢变成了想要的颜色。
许驰学着他的样子，在调色盘里加了点钴蓝和钛白，然后用画笔蘸了点颜料，轻轻涂在画纸上。第一次画画，他的动作很生疏，线条也不均匀，蓝天涂得一块深一块浅，看起来有点奇怪。“你看，我就说我画不好。”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关系，刚开始都这样。”暮云冬走过来，从后面轻轻握住他的手，帮他调整画笔的角度，“手腕放松，别太用力，顺着一个方向涂，慢慢就均匀了。”
他的手指很轻，却带着坚定的力量，掌心的温度透过画笔传到许驰的手上。许驰的心跳瞬间加速，连呼吸都放轻了。他能闻到暮云冬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味道，能感受到他手腕的轻微转动，能看到两人的手一起握着画笔，在画纸上慢慢涂出均匀的蓝色。
“对，就是这样。”暮云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像羽毛一样拂过心尖，“再加点白，让颜色更亮一点，像早上的蓝天。”
许驰按照他说的，加了点钛白，继续涂画。这次的颜色均匀了很多，蓝天也变得明亮起来。“好了，现在画老槐树。”暮云冬松开手，退到旁边，看着他的动作，“叶子的话，用点染的方法，别一笔涂满，留点空白，这样会更有层次感。”
许驰点点头，蘸了点调好的深绿色，在画纸上轻轻点染。刚开始还很生疏，后来慢慢找到了感觉，点染的叶子也变得有层次感起来。暮云冬在旁边看着，偶尔提醒他调整颜色的深浅，两人的交流很自然，像已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许驰的画虽然不算专业，却也有模有样——蓝天明亮，老槐树的叶子有层次感，甚至还在树下画了一个小小的吉他。暮云冬看着他的画，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你第一次画画就这么厉害，比我第一次画的好多了。”
“还不是你教得好。”许驰的脸上有点发烫，“等我回家再练练，下次画一幅更好的给你看。”
“好啊，我等着。”暮云冬的眼神里带着期待，他拿起自己的画纸——上面画的是舞台的场景，一个少年站在舞台上，抱着吉他，台下有另一个少年在挥手，虽然线条简单，却充满了温馨的感觉，“这个也快画完了，等晾干了就送给你。”
许驰看着画纸上的两个小人影，心里暖暖的：“谢谢你，云冬。”这是他第一次叫暮云冬的名字，声音有点轻，却带着真诚的温柔。
暮云冬的耳朵尖瞬间泛红，他低下头，假装收拾颜料，声音很轻：“不客气，许驰。”
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离开了画室。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挨得很近。偶尔有风吹过，带着秋天的凉意，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对了，下周六演出的时候，我会带相机过来，帮你拍点照片。”许驰忽然开口，“记录一下你的第一次舞台演出，以后看的时候也有纪念。”
“好啊。”暮云冬点点头，嘴角带着笑意，“那我也会把画好好晾干，演出结束后送给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分别的时候，两人站在路口，互相说了“再见”。许驰看着暮云冬的背影消失在小巷里，才转身回家。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支暮云冬用过的画笔，笔尖似乎还残留着颜料的味道，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甜甜的。
回到家，许驰把今天画的画挂在书桌前，然后拿出竞赛讲义，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心思做题。他的脑海里反复浮现着暮云冬在舞台上弹琴的样子，在画室里教他画画的样子，还有他笑起来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因为有了暮云冬，变得格外美好。
他拿出手机，给暮云冬发了一条消息：“今天谢谢你，画画很开心。”
很快，暮云冬就回复了：“我也很开心，下次再一起画。”后面还加了一个小小的吉他表情。
许驰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想，下周六的校园音乐节，一定会是一个难忘的日子。他不仅要帮暮云冬把设备调试到最好，还要用相机记录下他最耀眼的样子，更要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她——那是一本他亲手制作的数学笔记，里面不仅有竞赛题的解题思路，还有他偷偷画的小插画，每一页都藏着他的小心思。
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许驰的书桌前，那幅画着蓝天和老槐树的画，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馨。他知道，他和暮云冬的故事，就像这幅画一样，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时光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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