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暖乎乎地照在苏玉光的脸上，他坐在软软的扶手椅里，身上盖着印着小熊的毯子。从那个“治病”的地方回来已经好多天了，那里总是黑乎乎的，还有很多奇怪的味道。现在回到家，能看到亮亮的窗户，还有窗台上绿油油的小植物，真好。
小玉（他喜欢别人这样叫他）歪着头看窗外的小鸟。小鸟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啾啾地叫着。他试着像以前那样笑起来，嘴角弯弯的，露出白白的小牙齿。可是，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以前他看到小鸟，心里会像气球一样轻飘飘的，现在呢，心里像是装了一点点沉甸甸的东西，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林盛清表哥端着牛奶走过来，杯子冒着白白的热气。“小玉，喝牛奶啦。”表哥的声音总是轻轻的，好像怕吓到他一样。
小玉接过温温的牛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他看见表哥的眼睛里有担心，就像上次他把表哥最喜欢的画笔弄丢时，表哥的表情一样。
“表、表哥，”小玉放下杯子，伸出小手拉住表哥的衣角，“小玉……小玉没事哦。”
他真的觉得自己没事了。就是有时候，脑袋里会突然冒出一些奇怪的画面。有时候是很大很大的房子，柱子高高的，地上冰冰的；有时候是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背对着他走得好远好远；还有时候是红红的花，好多好多，红得像血一样，看得他心里砰砰跳。
这些画面来了又走，像电视里不好的节目，他不想看，可是关不掉。
最奇怪的是，他记得一个名字——书书。
想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会暖暖的，像晒太阳一样。可是再想多一点，头就会有点疼，心里也会闷闷的。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他忘记了。
“小玉画画好不好？”表哥拿来他的画板和新买的颜料。
小玉点点头，开心地接过画笔。他最喜欢画画了，画笔在纸上沙沙响的声音真好听。
他画窗外的小鸟，画得可像了。可是画着画着，手自己就往小鸟的影子上涂了深深的蓝色。等他发现的时候，小鸟的影子已经变得好大一片，像要把小鸟吞掉一样。
小玉看着画，眨眨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画。
“小玉画得真好看。”表哥摸摸他的头。
小玉抬头对表哥笑，心里却在想：为什么小鸟的影子要画得那么大呢？好像小鸟很害怕一样。
下午的时候，小玉坐在沙发上玩拼图。这是表哥新买的，是可爱的小猫咪图案。他专心地把一片片拼图放在正确的位置上。
突然，脑袋里又冒出那个红红的花。好多好多红红的花，开在一条黑黑的河边。他手一抖，手里的拼图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小玉？”表哥立刻跑过来。
小玉摇摇头，小声说：“没、没什么……就是，有点冷。”
明明屋子里暖暖的，可是他突然觉得背上凉凉的，像有小冰块在爬。
表哥赶紧把毯子给他裹紧，还去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小玉把脸埋在软软的毯子里，闻着上面香香的味道。他偷偷地想，那个“治病”的地方，是不是在他身上施了魔法？把他的一部分变不见了？
因为他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空空的，像他最喜欢的草莓味糖果吃完了，只剩下空空的糖纸，怎么抚都抚不平。
晚上睡觉前，表哥给他读故事书。是讲小兔子找妈妈的故事。小玉安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眨呀眨。
“表哥，”他突然小声问，“书书……书书还会来找小玉玩吗？”
林盛清的手顿了一下，故事书停在那一页。灯光下，表哥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
“小玉想书书了？”表哥的声音更轻了。
小玉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想书书，可是想到书书，心里就会又暖又疼，像被太阳晒化的冰淇淋，甜甜的，又乱乱的。
“睡吧，小玉。”表哥关掉大灯，只留一盏小夜灯，柔柔地亮着。
小玉躺在被窝里，看着天花板上夜灯投出的小星星影子。他悄悄地把小熊玩偶抱得紧紧的。
他还是小玉，还是喜欢甜甜的牛奶，喜欢漂亮的颜色，喜欢表哥摸摸他的头。
可是，他真的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原来那个小玉了。原来的小玉，心里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画面和空空的感觉。
那个“治病”的一年，像一个大大的橡皮擦，把他的一部分擦掉了。现在他是新的小玉，可是新的小玉是什么样子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要乖乖的，不能哭，不能闹，这样表哥就不会担心，这样……也许书书还会来找他玩。
带着这样小小的愿望，小玉慢慢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颗亮晶晶的、没有掉下来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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