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闻安闭着眼睛只觉得头晕目眩,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背包,想吐。胃里翻江倒海,脆弱又可怜的胃像是被人踹了一脚又一脚。
靠椅的皮革味和廉价的香熏味混合在一起,闻安眉头蹙起,秀气的眉眼皱在一块儿,更想吐了。她降下车窗,新鲜的空气吹了进来,她才觉得好受了些。
闻安揪着书包的手掌出了汗,尽力一遍遍的忍下那股呕吐感。
真不好受。
手机屏幕忽地弹来消息亮起,是妈妈。
【妈妈:安安到家了吗?给你准备的晕车药怎么没吃?】
闻安回想早上走的时候餐桌上好像确实有,但她急着赶车,也没注意,拎着包就走了。她来的时候行李不多,只有一个背包,里面装的是请假三天的作业。
她的吃力的打字回道:到了妈妈。早上走的急,没来得及吃,下次不会忘了。
她向来是报喜不报忧,这点小事没必要让妈妈知道。
车速缓缓慢下来,还没停稳,闻安几乎是踉跄的下了车,扶着路边的树止不住的呕起来。
她早上没吃早饭,吐出来的只有些黄绿色的胃液,喉咙火辣辣的疼,一股食物腐烂的味道在她嘴里弥漫。
她往嘴里灌了一口水,稍凉的水冲淡了那股恶心的味道,但还是萦绕在舌根挥之不去。胃还在一下又一下的痉挛,闻安缓慢的直起身,手握成拳头重重地捶了两下,这才捂着胃往学校里走。
余城八中。
明德楼正对着校北门,代表着学校对外的形象,平时这里的卫生更是八中的重中之重,今天挂起了喜庆横幅,横幅上还有几个明黄色的大字:欢迎新同学!
——今天新高一正式开学,闻安作为新高二,前几天回学校参加开学摸底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
有的忙了,她想。
回到教室,她看见自己桌子旁多出来一张桌子,有些疑惑:“班里来新人了?”
八中的每个教室里,有多少同学就对应多少张桌子,每个同学的位置都是按照成绩来排的。
闻安一直坐的都是单人单桌,没人想跟她坐,也没人敢跟她坐。一是因为她像个挂b一样,分数简直高的离谱,二是因为跟这个挂b坐在一块儿,压力简直太大了。
跟闻安坐在一起,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坐在她后面的高文静正趴在桌子上补觉,听到闻安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回道:“对,听老班说要来新人,但是我们还没见到。”
闻安点点头,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
她随意将头发挽起,从校服口袋里掏出印有“执勤”二字的红袖章戴在胳膊上,和高文静打了声招呼,就往明德楼中厅走,那里贺笙已经在等着她了。
“真是没想到,会长大人竟然也差点迟到。”贺笙勾起嘴角,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别阴阳怪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去干什么了。”闻安呛声,将手表面对着贺笙,淡淡道:“不好意思,刚刚好。”
两人就这么互呛着,周围学生会的同学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会长和副会长拌嘴,见怪不怪的笑作一团。
早在闻安回余城前,她就已经把今天每栋楼每层,以及每个路口的志愿者人员名单分配好发给贺笙了。他早就按照闻安的名单分配完了,这才不急不忙的调侃闻安两句。
闻安特别强调了一会儿见到来送新生的家长要保持微笑,大家一脸生无可恋的抱怨,闻安只是笑笑。虽然她也觉得这有点傻,但这是学校的要求,她也只能听话照做。
-
“同学,新生的水卡在哪里办?”
“新生的饭卡在哪里办?”
“男生宿舍在这边,女生宿舍在那边——!”
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闻安坐在明德楼前中央,她负责新生每个班人员的签到,手边放的是一摞登记表。她将手中的矿泉水灌下去半瓶,白皙的脖颈上已经冒出细细密密的汗,她抬头眯着眼看天上的太阳。
刺眼,也很热。
她低头,手掌附上自己的胃部,隐隐约约还有些酸痛,不过可以忽略不计。
“同学,高二(1)班班主任的办公室在哪?”
闻安手中的笔一顿,刚想问这位新生叫什么名字的话头止住,这是我们班的新生?她抬眼看。
新生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和一条牛仔裤,垂在颈间的头发微卷,鼻梁一侧有一点小痣。左手应该是骨折了,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
“同学,需要帮忙吗?”
闻安答非所问,她注意到两人搭了几句话,也没有看见这位新同学的家长。如果这位新同学是自己来的,行李什么的本来就是一项麻烦事,更别说她的手还骨折了。
“……谢谢。”
新同学大概也没想到闻安这么乐于助人,怔愣了一瞬,有些别扭的道了谢。
闻安起身想看看学生会的志愿者谁现在有空闲,看了一圈,大家现在好像都挺忙的。她在脚边捡了一块石头,拿记号笔写了一个“先在此处登记”的牌子,用石头压上。
“好了,走吧。”
新同学东西不多,总共也才两个包,两人一人拎着一个。
高二被安排在女生宿舍楼的三四层,一班在三层,更幸运的是新同学住在下铺,闻安两人铺好了床褥后,她带着新同学去班主任沈湘雅的办公室。
“来了?我看过你的期末成绩单,每科基本上都考的不错,就这个语文怎么能差这么多?”
两人敲门进来,沈湘雅不是那种客套的人,看见来人,干脆的切入主题,语气有欣赏也有惋惜。
说到成绩分析,沈湘雅虽然是英语老师,但其实是全能性人才。
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从一旁的文件夹里拿出去年期末的试卷,开始分析新同学会错的点在哪,虽然新同学也才刚来。
“老师”,闻安温声喊停:“您先忙,我先下去了。”
沈湘雅微笑点点头,又拉着新同学喋喋不休起来。
-
忙碌一直持续到中午,大家都在各忙各的,闻安拎着剩下的那瓶矿泉水走到一处树荫下偷闲。她解锁手机,消息栏是几个未接来电的提示。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电的电话铃声,闻安不想理会,电话被挂断又重新响起,往复三次,依旧响个不停。仿佛她不接,电话那头的人便不会善罢甘休的停下。
“喂……”
闻安沙哑出声,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备注,对面中气十足的谩骂声便传进了她耳朵。
“你又回去见那个贱女人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次摸底考你排在年级末尾!”
电话那端的闻学义暴跳如雷,闻安习以为常,声音淡淡:“对不起爸爸,下次不会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次考的很烂,因为她只参加了第一场考试,然后就请假回泸城了。这个结果,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闻学义喋喋不休的谩骂声源源不断的从手机里传来,闻安只是平静的听着,未有过一字一句的反驳。他大概骂了十多分钟,各种难听的词汇,闻安主动的、无动于衷的全盘接收,不为自己辩驳。
最后电话挂断前,是以闻学义威胁她考不回第一就断了她的生活费结束,她的嘴里只是又干巴巴地憋出一句:“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闻安突然感觉身心俱疲,卸了力坐在树荫下,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干涩。
她想静静。
她这样安慰自己。
她的眼睛是干涸的湖泊,无雨、就连乌云和雷声都不曾有。
天空变了脸,燥热的晴天转而乌云密布。
余城的天气总是这样多变。
闻安吸了吸鼻子,明德楼外已经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了小雨,自己的外套在新同学找班主任的时候扔在教室了,有点冷。
她躲进厕所,反复拨打同一个号码,但没人接。也许妈妈这会儿在忙吧。她打字留言问:妈妈,外婆好些了吗?
闻安再回到教室时,同学们都已经去吃午饭了。她位置一旁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新教材。她好像还没来得及问新同桌叫什么?
腹部又传来一阵阵绞痛,闻安卸了力趴在桌子上,指尖发抖,从装着布洛芬的盒子里翻出一板胃药,抠出来两粒,也没喝水,干嚼着咽下去了。
疼,是真疼。
“同学,需要帮助吗?”
闻安神情恍惚的抬头,是新同学。药效还未发作,胃痛让她此刻略显狼狈。
不等她说话,新同学拿过她桌上的水杯,接了一杯刚好入口的温水回来。
“你没事吧?”新同学面上有些担忧。
闻安头埋在胳膊里,药效发作了,胃痛有所缓解。她无力地抬起头,又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看向新同学时,视线还有些模糊不清。
她动了动手指,回想着今天一整天,还有刚刚,大脑一片空白。
坐在她旁边的新同学,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新同学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人的名字:陳平康。
“耳东陈,平安康健的平康。繁体只是因为我写字的时候有些连笔,写成繁体我写的时候会比较顺手。”她解释说。
闻安的视线随着她的话看向纸上的字,笔锋有力,行云流水。
“你好,我是陈平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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