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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十三朵云

2016年年春,加耳市土地垦荒的地带在政府扶持下开了一批梯田,高空轨道列车经过的时候,能看到一整片绿油油的城市。

绿水青山是加耳近几年的发展目标。

距离上一次极光连珠结束已经过了几个晚上,网络世界还在众说纷纭。

[极光!在加耳!你们有谁拍到没有!]

[我拍到了!流星雨一样的!我许愿明年的暴富暴美!]

[星轨磁场都已经多久没有动静了,加耳又不在深山老林,居然能看到极光。]

[天气现象你也说不明白,老天爷赏饭吃,我爱极光,多来多来!]

暴雨过后,加耳终于迎来晴天。

林月渡抱着电脑走进神经内科普通病房,一进门看到吴尔槐。

妇人面色不好,叹了口气:“月渡来了。”

“阿姨你休息休息吧,我来看看云好,晚上你再过来也可以。”她把电脑放下。

吴尔槐点了点头,把手心里带着微息温度的手拿回被子里。

“那就拜托你了。”

“没事没事,您去休息吧。”

吴尔槐随后出了门,林月渡笑了笑把门关上。

转过头来,病床上还沉睡着的安稳睡颜一直没有动静,她过去拉椅子坐下,电脑放腿上,开始敲字。

不一会儿,地址早江那边来了通陌生电话。

“喂,您好,林月渡。”

“月渡老师,什么时候写书呢。”对面编辑早早笑嘻嘻的问候她。

林月渡一脸见到鬼了的表情,看了看陌生id,马上笑着回:“亲,您手底下只有我一个作者吗?”

编辑早早不甘示弱:“她们都打过了呢亲。”

林月渡叹了口气:“写!我今天势必日万,不写完不睡觉!”

早早那边听完她的豪言壮语,马上答应:“好!你不交我不睡,我会视奸你的噢小月渡。”

林月渡头疼,随后应下来,挂了电话。

她写了百来字,又不想敲了,歇了歇手,把电脑放到一边的柜子上。

林月渡的目光落到病床上的人身上,淡淡的留意了几秒,蓦地湿涝涝的开口:

“你怎么还睡呢C甜甜,你快起来写小甜文治愈我呀,你别睡了……”

“你再不起来锦禾开的新征文,最高三万二的奖金我可拿走了。”

“你是睡美人了,我是守护睡美人的王子。”

……

林月渡的声音穿透她的耳膜,声震由远及近,逐渐扩大到她沉睡的神经系统,云好觉得周身开始变得燥热,□□开始出汗。

林月渡看着云好突然蹙紧眉头,额头上不断有汗珠冒出来,吓得马上摇铃。

“云好!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呀……”

“医生!医生快来!”

天旋地转之间,云好觉得心脏猛烈一抽,旋即猛的睁开眼,看到细密的阳光斑驳在眼前。

然后听到了林月渡的抽泣声,很快她被医护人员围住,她被扯着身子检查,各种医疗仪器在耳边“滴滴”的响。

一番检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又安安分分躺回白床上,软进被子里。

林月渡被拉出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她又回来了。

坐回她的床边,拉住她的手:“云好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趟走的有多危险,太吓人了你。”

“醒……”云好全身的力气还在慢慢凝聚,撑着眼皮干涸着嗓子问:“醒什么?”

林月渡替她着急:“你忘啦,《定情曲》卖影视之后,全网轩然大波,各种骂你,还人肉你,你没承受下来,”

她凑近她小声提醒:“就吞药了。”

“你可得小心点,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无论你做什么,网上舆论总有人说的。”

她精神秧秧,林月渡抱住她,搡了搡:“Could不要再离开我了。”

云好还懵着,半天才醒神。

她从床上坐起来,环视四周,确实自己在医院。

“你怎么了,怎么不和我说话呀?”林月渡看着她眼神四处乱瞟。

云好突然明白一般,看着她:“你说,我是因为《定情曲》被网暴才进医院的?”

林月渡不知道她怎么这么着急,点了点头。

云好后知后觉眼神亮了,陷入慌乱,马上急匆匆的掀被子下床往外冲。

林月渡抓不到她:“你干嘛去啊!”

云好越来越着急,出了病房,横冲直撞一直往医院外面走,穿着病号服就上下乱跑。

云好越走越快,到后面跑起来,直到走到医院门口,迎门进来一个阔大身影,她直冲冲撞上去,被相互作用力弹回去,林月渡一手给她扯住。

云好痛的真实,迅速抬眼。

映入眼帘的是笔挺的灰色西装,锃亮的皮鞋往上,男人领着水果篮,在跟她撞上视线那一瞬间显出惊愕。

孟和畅上前去拉住她的胳膊,着急关心道:“好好,你醒了?”

云好大脑一瞬间宕机,目光盯在活生生的孟和畅身上,眸子里全是溢上来的不可思议。

她迅速转身问林月渡:“月渡,现在是哪一年?”

林月渡一脸奇怪的看着她:“16年啊。”

云好的思绪犹如晴天霹雳,她咽了口口水,对着孟和畅的拉扯,伸手扯开,冷语道:“你别碰我。”

说完就往外面冲,孟和畅被冲的不知所以,林月渡没拉住她,马上给在家的吴尔槐打电话。

云好是拦路一家滴滴,以最快的速度回家的。

下车就往小区跑,那司机扯着嗓子喊:“哎哎哎你这小姑娘!坐霸王车啊!”

云好没有力气上楼,在楼道里就已经掉眼泪。

到了家,吴尔槐匆忙忙给她开门,看到慌不择路地云好,问:“醒了怎么不在医院休养,你这孩子……”

云好上来抓住她的手,抖着胳膊问:“妈,荆饶呢。”

吴尔槐一愣:“荆……荆饶……”

“你说话啊,他人呢。”

吴尔槐不知道她怎么开口就问荆饶,面露难色,在质问中,他慢慢挪开身子,云好的目光顺着她侧移地方向看过去。

首先看到了橱柜上贴的大写“囍”字,然后看到客厅墙上挂着她和荆饶的婚纱照,紧接着跌到桌子上一张黑白相片上。

相片里的他,如初一样的矜持面孔,仿佛记忆里,他一直这副样子。

她彻底停了吵闹。

云好不敢相信的慢慢抬步进去,站定在那相片面前,眸子里涌出泪水,心口像被白蚁啃食了一般的痛。

吴尔槐给她盖了件外套:“你这是又梦到他了?小荆的事发生的突然,你也是因为接受不了,又加上网络舆论,你吞药,妈可以理解你,但既然捡回来一条命,以后都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我跟你爸爸也不年轻了,你再这么想不开,你可让我跟你爸怎么办。”

云好将话尽数没入耳朵,却一句讲不出来,失语了一般,她瞬间软瘫在地上,泪水涟涟,泉涌而出。

瞬息间,一些固有记忆侵袭她的身体。

“云好,嫁给我吗?”

“这是给我写了本书?”

“大作家还真不一般。”

“给我尝尝。”

“荆饶,回到过去,你会拒绝我当年的告白吗?”

“我本来也没拒绝。”

原本的世界里,荆饶跟她在《定情曲》影视化之前就结婚了,大学时期分手的矛盾也因为彼此真诚很快化解。

结婚一年后,《定情曲》影视化,网络舆论和开盒攻击严重影响了云好的生活,在一次雷雨夜,她在荆饶工作在外的空隙时间里,吞药自杀。

因为服药时间过长,进入ICU时间太晚,云好未能幸免于难。

荆饶十分痛苦,16年《定情曲》影视化,云好逝世,锦禾因为原著作者离世,全权接管ip版权开发工作,荆饶为此日夜烦心。

17年影视化作品上映,因为剧情魔改在网络上再次引发热议,荆饶在于剧组维权过程中发现了《定情曲》的剧本篡改与孟和畅有关。

他维权之路十分艰辛,但最终也功夫不负有心人,官司打赢了。

当时网上还在议论《定情曲》的事情,荆饶却意外发现孟和畅的地下室。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那个地下室里藏着什么秘密。

后来孟和畅因为名誉状和著作侵权问题面临荆饶和Tuski双重官司,最后进去了。

荆饶曾在过去无数时间里回想云好,一直带着失去她的那一份痛苦走到21年,突然,他似乎发现,他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每一个雷雨夜,每一声雷声落下的瞬间,放在床头的安眠药瓶总会无故脱落。

他觉得这其中,一定藏着秘密。

云好瘫在地上,妄图不接受这种强行附加于她的记忆,一帧帧闪过的画面,细节到毛孔,云好彻底蜷在地上捂着脑袋痛苦大哭。

吴尔槐吓得不知所措,父亲闻声出来,迅速给她又打了120。

夜是很宁静的,云好软在病床上,手上插着输液的针管,鼻下悬着输液管,秧秧无神的看着虚空。

荆饶从21年回到了平行世界的16年,因为他的存在,原先一些事情不得已发生改变,比如他们第一次在剧本交接时候相遇时,为什么没有结婚,也没有解除矛盾。

他就这样跟她演了那么久,心里装下那么多的秘密,却至死一声不吭。

难怪每次打雷的时候他总是千方百计的折磨她。

因为不将她折磨至死,她就会再次安眠药重度死去,而他会继续在那个世界循环,直至破解。

他不说那些秘密,是因为他说出那些秘密,云好知道那些秘密。

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云好阖眼,痛定思痛,泪水从眼尾掉出来,无声的划过脸颊,落到薄被上。

睡了一夜,绵绵小雨。

早上醒来的时候,护士来跟她检查身体,嘱托了几句就出去了。

云好继续这样虚无的看着窗外。

突然,电话响了。

“喂…”

“您好,请问您是《定情曲》的原著作者Could吗?”

这声音……

云好突然干咧咧的轻笑一声。

“是我。”

“我是Tuski的制片人韩阳荣,我们诚邀您作为《定情曲》剧本的编剧,参与原著改编,我们设置下个月进行剧本围读,您看……”

云好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马上开口道:“您好,我是《定情曲》的原著作者Could,我现在正式通知您,韩阳荣制片,我将向Tuski申请,收回《定情曲》的影视版权。”

对面显然一惊,“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定情曲》不该沦落到像我这样的结局。”

韩阳荣据理力争:“您……”

“嘟嘟嘟嘟……”

云好挂了电话,室内再次恢复安静,她的心却深刻的痛起来,眼泪也如他暴死的那一晚一样。

泉涌破堤。

这就是他说的。

“这一切,都将交给你亲手改变。”

又一年梅雨季节,风暴席卷,云好从锦禾办公大楼回来,坐了一天的飞机,晚上才落地。

今天雷打的响,云好把安眠药都扔了,从此雷雨夜再也睡不着,恐惧到全身发冷,腿脚出汗。

她缩在被子里,昏昏欲睡。

终于,不知道是做梦了还是什么。

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梦寐以求的黄昏,青草味铺盖整片操场,还有割草机割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荆饶坐在她边上,休息一会准备打羽毛球。

云好面色潮红,吱吱唔唔的把情书藏住。

荆饶穿着无袖衬衫,灌了口矿泉水,阳光把水珠照的发亮。

“荆饶。”

“嗯?”

云好看着天空,指着其中一片爱心云问:“你看那片云,是什么形状?”

荆饶吞了口水下去,把瓶盖拧严实了,水放边上,朝着她指得方向看过去,眯了两眼,没说话,收了视线。

云好不知道他几个意思。

只见他向她摊开手。

云好瞬间脸色爆红,荆饶以为她不懂,朝她藏情书的那只手扬了扬下巴,示意让她拿出来。

云好不好意思的抽出动作。

荆饶伸手拿过那一纸情书,打开,没看,另一只手伸手把她后颈一按,人捞过来,情书打开,他偏头吻上她。

情书挡住夕阳光线,也挡住来往目光。

夕阳恍恍,飞鸟纵横,微风让时间暂停。

云好爱上了一个人。

是曾经恨过的。

“爱你。”

-

《定情曲》里有这样一段话:

这个世界上很难有人把爱恨阐述的很清楚,无非一种是深情款款的说一生一世,一种是声嘶力竭的道长辞永绝。

可这两种感情又何尝不是两句轻飘飘的承诺:我爱你我要跟你在一起,我恨你我永远不要跟你再见。

可是亲爱的,你已经知道了我爱你,很爱你,地久天长山盟海誓的那种爱你,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但还有一种事实就是:

我这个人一辈子都不做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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