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会上，会议室里传出一声愤怒。
整个会议室里里外外顿时安静下来。
“大老板发飙了。”
“走，去茶水间。”
一些还在吃饭的同事赶紧溜出去避一避。
当助理这么久以来，沈欣还没有见过大老板这么愤怒。
她看向对面的徐瑾。
徐瑾神色从容。“没事，正常。”
“我们去接热水吧，我跟你说点事。”
“好。”沈欣拿起桌上的水杯。
在走廊上，徐瑾小声说：“我要走了。”
“走？”沈欣顿时清醒。“辞职？”
“对。一时半会儿，我负责的生产线应该会让你接手。”
“我？”沈欣对徐瑾负责的汽车零件一无所知。
“不应该是重新招个人进来吗？”
“按理说是这样，但是这个岗位……说实话，很像一个文职岗位，男生不愿意来，女生不想多待，因为这个职位没有什么发展空间。我的上一个，人家还是个研究生，干了三个月就走了。”
沈欣点头认同。“那汪主管知道了吗？”
“嗯，就是他找我谈话之后，我才决定要走的。”
“他是不是极力挽留你？毕竟你的工作能力得到了客户的一致认可。”沈欣一直把徐瑾当作榜样来学习。
“没有。”徐瑾苦笑摇头。“他是不是还没找你谈话？”
“没有。谈什么？”
“那可能今明两天就要找你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沈欣心有好奇，但徐瑾不想说，她不好勉强。
“这两天我就尽快把工作内容交接给你。”
“嗯。”
两人回到办公室时，晨会已经结束，刚刚在茶水间闲聊的同事也纷纷在工位上忙碌。
汪主管抬头看了一眼刚进来的沈欣和徐瑾。
沈欣对上汪主管目光，不自觉低着头，加快脚步回到座位上，生怕让老板以为她在偷懒。
轻轻坐下，轻轻把水杯放在桌上，沈欣开始查看今日的待办事项。
“小欣，小会议室来一下。”汪主管拿上他的真皮笔记本。
“哦，好。”难道如徐瑾所说，汪主管要找她谈话了？
沈欣看向徐瑾，徐瑾脸色淡定，挤出一个微笑。
会议室里，汪主管抽出旁边的椅子。“坐这边吧。”
“今天找你，是想了解一下你的职业规划。”
“规划？”沈欣嘀咕。她没考虑过职业规划，只想过学习规划。
怕沈欣不明白，汪主管解释：“就是在工作上，近期的目标是什么，远期的目标又是什么。”
沈欣犯了难，不知道怎么给出一个让老板满意的回答。
思考片刻，她老实说：“老板，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就是想把每一天的工作做好。”
“嗯。”汪主管点点头。
“现在工作上还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吗？”
“没有。客诉问题和客户对接都没有问题。”
“嗯，好几次罗通还跟我说，你踏实认真。”
沈欣没有说话，不知道汪主管到底想说什么，应该不是询问工作有无困难这么简单吧？
“现在每个月到手的工资是不是少了？”
眼镜反光，沈欣看不清老板的眼神。
她不知道老板是真心想了解员工情况，还是在试探什么。毕竟绩效多少都是经由他之手，他怎么会不知道？
厂里现在业绩不好，全体工资都打了折。
等着还房贷和车贷的同事一个头两个大，私下抱怨声四起，却也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
见沈欣犹豫，汪主管口吻放轻松：“没事，大胆说，这就我们两个人。”
沈欣坦白说：“是有一点低。”
“嗯，现在厂里情况不容乐观，也没办法给你们涨薪。”
难道这次谈话的目的是想说服她接受降薪？
可是她和其他员工又谈何接受不接受？
一切不都是管理层规定好的吗？
“如果，你嫌现在的工资有点低，我这有个机会，不知道你愿不愿去。”
“什么机会？”
“现在客户的新产品要转移到国外去组装，需要有人过去对接客户。”
“在哪里？”沈欣一听“国外”觉得新奇。
“在巴淡。”
巴淡，沈欣在心里默念，念不出个所以。
汪主管从胸前口袋取下圆珠笔，在笔记本上例举种种好处。
“巴淡在印尼。虽然比不上国内发展好，但是那儿风景不错，物价低，工资高。去巴淡工作算出差，除了正常薪水以外，还有额外的津贴补助。每个月到手工资是你现在的三到五倍。而且福利也比这里好，上下班有公司巴士接送，还有一个月的返国假期。前年有一个同事去那，一直待到现在，说那边待遇好，都不肯回来了。”
沈欣脑袋嗡嗡，来不及细想汪主管的话。“要去多久？”
“有两种，一年或三年。”
“这么久……”
“你选个一年的，其实也还好。一年很快的。”
沈欣茫茫然，两手十指紧扣。
“你看你要不要去？”汪主管食指轻轻敲着桌子，敲得沈欣心里没谱。
她弱弱问一句：“必须要去吗？”
“也不是强制的。但是厂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到时候都会搬过去。”
“那不去的那部分人怎么办？”
“那就自己看着办。”汪主管两手一摊。
“不过，想去要趁早，后面会有名额限制，到时候想去也去不了。”
“我考虑一下吧？”沈欣一时没有答案。
“行，你好好考虑。”
“那我先回去工作了。”
沈欣起身，拉开门，身后汪主管说：“忘了跟你说，徐瑾负责的生产线你先接手一下，后面我会再招人来。”
“好。”沈欣脑袋晕晕乎乎，下意识应答。
果然，被徐瑾说中了。现在问题抛到她手里了。
徐瑾已经给出了态度，那她呢？
徐瑾再一走，她在这个厂里也就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了。
沈欣痛恨离别，却又亲眼目送身边的一个个熟人离开，到最后只剩下她自己。
下班路上，少昀在公司大门口等着。
“告诉你个好消息。”
沈欣睁大眼。“什么好消息？”
少昀倒着走，与沈欣面对面。
“上次跟你说的电子竞赛，我们实验室获得了第一名。”
“哇！好厉害！”沈欣竖起大拇指。“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有你为我加油，必须可以！”少昀牵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你今天工作累不累？”
沈欣摇头：“现在厂里情况不是很好，今天老板还问我去不去巴淡。”
“巴淡？”
“嗯。”沈欣把今天汪主管说的话重新转述一遍。
“你有什么建议吗？”她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出结果。
“你自己想去吗？”少昀问。
沈欣犹犹豫豫：“不知道。”
“那就去吧。”
“嗯？”沈欣看少昀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难道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对少昀来说无所谓吗？
她再确认一遍：“你真的希望我去吗？”
“去吧。”
“……可是我喜欢待在国内，舍不得这里。”
“那如果不去，你会损失什么？”
“如果不去，也就是工资多少的问题。但是我不喜欢这样的工作，我不喜欢做个只会整理、翻译资料的机器人。”
“而且，我还要留在这上学呢。要是这么去了，这两年多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看吧，你的选择不就出来了。”
沈欣豁然明白，原来少昀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让她自己理清心里的想法。
沈欣突然变卦。“不过，你要是希望我去，那我也可以去。”
“诶，我可不希望。我怕拦着你不去，你会觉得我自私。你现在一个人住，我都担心得不得了，更别说去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遇到危险，你让我怎么办？”
“那你还是自私一点吧。”沈欣脸上一抹红晕隐隐约约。
少昀嘴角微翘。“这可是你说的呦！”
“我是说这件事上你可以。”
“不行，现在反悔来不及了。”
猝不及防，少昀在沈欣唇上轻轻一吻。
沈欣瞳孔放大，左右四下看看，幸好这条路上没有什么行人。
她双手捂着脸，又羞又红，一拳轻轻落在少昀胳膊上。
少昀按着小臂，一声惨叫：“啊！”
沈欣才想起他小臂上的刀伤。“对不起，是不是打到了？我看看。”她拉着少昀的手，要查看伤口。
沈欣低着头，挽起他的袖子。
少昀顺势拥她入怀里。“抱抱就不疼了。”
意识到这是在大街上，沈欣立马脱身，脸上愈加红通。“你……”
少昀做个鬼脸，然后撒腿开跑。
“站住。”沈欣追在后面。
黄昏如醉，光影斑斑。一对恋人，追风追月追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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