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堇明捂着胸口，大口喘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几乎要失控的心神。
下一秒，他便抓起外套，大步冲出了办公室。
他必须立刻去初阳的学校，必须亲眼看到他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才能压下心底疯狂滋生的恐惧。
车子开得飞快，黎堇明完全失了往日的沉稳。急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只想快点，再快点，确认初阳的安全。
过往那些独自挣扎的日日夜夜，他再也不想重演。
“您好，我找初阳。”黎堇明跟着一个学生混进宿舍楼，气喘吁吁地站在2302门口。内心的焦灼让他失了分寸，敲了两下门便猛地推开。
宿舍里的三个男生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了一跳，看着这个衣衫略显凌乱、神情紧绷的陌生男人，面露不满。
“你谁啊？什么事？”
“我找初阳，三床那个。”黎堇明强迫自己冷静，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初阳？”为首的寸头男生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松垮，头发微乱，怎么看都不像学生。
“我说大哥你走错了吧？我们宿舍没这人。”
“没有？怎么可能？”黎堇明说着就要往里闯，他必须亲眼看看三号床。
“哎你这人……”寸头男想拦，却没拦住。
黎堇明闯了进去，目光死死钉在三号床上，只见床上空空如也，只有光秃秃的床板。
“我说大哥，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都说了不认识什么初阳！我们三号床一直空着！你再这样我喊保安了！”寸头男语气带上了火气。
黎堇明脑子里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世界在他眼前开始扭曲、失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道：“抱歉，找错地方了。”他几乎是踉跄着下了楼。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消失？连存在的痕迹都被抹得一干二净？
他不死心，又翻出初阳好友孟应星的电话拨了过去。
“你好，请问你是？”对面传来一个活泼的男声。
“我是初阳的哥哥黎堇明，请问初阳在你那里吗？”黎堇明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抱歉啊，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我不认识什么初阳……”对方思考了几秒，依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黎堇明沉默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在二十一世纪发生？不是说建国以后动物禁止成精吗？那牛鬼蛇神是不是也不应该出现？
第一次，他坚信了二十多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开始寸寸崩塌。
“先生？你是找不到人了吗？要不……你报警试试？”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有些紧张。
“没事，可能跑哪儿玩去了，打扰了。”黎堇明不想再说下去，匆匆挂了电话。
他发动车子，径直开回家。
他现在需要安静，需要独自消化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初阳在客厅，正偷偷用爪子按着遥控器换台，突然听到开门声，他手忙脚乱地关掉电视，迅速趴回猫窝，假装睡觉。
他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只见黎堇明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整个人被一股浓重的低气压笼罩着，眉头拧成了死结。
黎堇明没有像早上那样过来摸摸他，也没有笑着问他为什么不吃猫粮。
他只是眼神空洞地径直走进卧室，拉上厚厚的窗帘，然后将自己扔进床里，一动不动了。
初阳顿时慌了神。这是怎么了？那个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保持冷静、游刃有余的黎堇明，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费劲地跳上床，小心翼翼地走到黎堇明手边，用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冰凉的手背。
没有反应。黎堇明只是睁着眼，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仿佛灵魂已经抽离。
“喵呜～”初阳又蹭了蹭，努力发出自认为最甜最软的叫声，想唤回他的注意。
回应他的，是黎堇明沙哑而疲惫的一声：“别烦。”
初阳僵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到底发生什么了？黎堇明早上不是还把自己当亲亲宝贝嘛！怎么现在就变成这副模样，连碰都不让碰了？
呵，男人。
他忽然想起昨晚黎堇明的那句梦话。“初阳……麻烦……”看来，不仅他作为“初阳”时是个麻烦，就连他变成了猫，也依旧是个甩不掉的麻烦。这个认知，让初阳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沉到一片冰冷的深渊里
初阳心灰意冷地跳下床，小小的黑色身影带着几分落寞，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卧室。
他在空荡的客厅里来回踱步，柔软的肉垫在地板上留下无声的足迹。初阳脑子里乱成一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是出门上了个班，黎堇明怎么就变成了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那个一贯冷静自持的黎堇明，此刻却像是被什么击垮了心理防线。初阳从未见过他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他焦躁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爪子都发酸了，还是没理出个头绪。忍不住又凑到门边，透过缝隙往里瞧。
黎堇明正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嗯...帮我报道一下，确保观看人数够多。”
初阳竖起耳朵。这是在策划什么？
他悄悄溜进房间，肉垫让他的脚步悄无声息，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像个潜入者般小心翼翼。
“我说初啊，你这副小偷模样是要干嘛？”
熟悉的戏谑声从头顶传来。初阳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肯定是孟极又来了。
他没好气地抬头，看向悬在半空、翘着二郎腿的白毛神明：“你又来干什么？能不能有点边界感，不要随便闯进别人家里。”
孟极轻笑着转了个圈：“闯？我可没闯，是正儿八经飘进来的。”
初阳仰着头，龇了龇牙，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凶一些：“那你现在可以消失了。”
话音刚落，一双温暖的手就将他抱了起来。黎堇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眉头微蹙：“这是怎么了？”
黎堇明刚才就听见猫咪不停的叫声，现在又见小黑龇牙咧嘴地对着空气发威，毛发都炸了起来。自从初阳离奇失踪后，黎堇明那坚定的唯物主义已经崩塌得彻底，他现在完全相信，猫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将小黑稳稳抱在怀里，对着它紧盯的那片空气，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不管你是谁，现在可以滚了。”
半空中的孟极挑了挑眉，略显惊讶。随即又勾起唇角，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你们俩还真是一样不识好人心。我好心来帮忙，结果都让我滚？”
他轻盈地飘落在地，白衣在空气中泛着淡淡的银光：“算了，我孟极大度，不跟你们计较。”
初阳在他怀里忍不住反驳：“你大度？你不捣乱就不错了！呆在这儿还不是为了你的KPI？”他顿了顿，带着几分试探问道：“白欲呢？我更想让他来负责这个任务。”
孟极的表情微妙地顿了一下，随即俯身与初阳平视，脸上又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就你这种小事，哪里需要麻烦白欲？我来就够了。”
初阳懒得再理他，直接把头埋进黎堇明的怀里。
黎堇明感受着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蹭来蹭去，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痒。但与此同时，他敏锐地感觉到，那个“东西”，可能离得很近，近在咫尺。
突然，一个银发白衣的身影在他面前缓缓显现，周身萦绕着点点星光。
黎堇明呼吸一滞，本能地后退两步，跌坐在床上。真见鬼了！
虽然对方没有青面獠牙，但这凭空出现的画面还是让他心头一紧。
他立即站起身，一手护紧怀里的小黑，另一只手下意识地遮住了它的眼睛。
面前的男子轻笑出声，妖冶的桃花眼里带着几分戏谑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看来你过得不太好啊，黎堇明。”
见对方飘到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黎堇明稳住心神，抬头直视：“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孟极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他怀里的黑猫，最后落回黎堇明脸上：“我当然知道。我是来帮你的——你不是正在为初阳的消失而伤心吗？”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初阳在他怀里僵住的身子，满意地继续道：“为那么个小屁孩伤心欲绝，不值得。看得我都心疼了，所以特地屈尊来帮帮你。”
黎堇明冷笑一声：“呵，你谁？我过得很好，不劳费心。”
“哦？真的吗？”孟极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声音随风飘散，“那我走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空气中，干脆利落。
黎堇明站在原地，怀里的小黑轻轻动了动。他松开遮着它眼睛的手，对上那双湛蓝的猫眼，心里莫名地空了一块。
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鬼”，似乎带走了某个重要的答案，让他离找到初阳又远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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