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声还没醒，我就被带走了。
他们换了个地方关我，生活条件居然还不错，顿顿山珍海味不重样，想要什么也都能给我送来。
大概是怕我自杀，他们不但收走了屋子里所有的利器，还威胁我说，只要我自杀，寒雪声也得陪我一块死。
我笑了，寒雪声现在毫无负累，凭你们还想抓到他？
除非他自投罗网。
偶尔跟服侍我的人聊聊天，他说，现在外面都在传千山剑的孽徒林野，贪生怕死，为了荣华富贵，出卖了师父，还恬不知耻地攀上了皇家，成了贵人。
我听了真想把这些乱传谣言的人给剁死。。
荣华富贵？我每天面对的，是穿着白袍、面无表情的“御医”。他们像对待牲口一样检查我的身体，割肉放血。
出乎我意料的是，全程都不怎么疼，只是晕，御医说，他们给我用了大量的止疼药，现在效果还可以，但等过几个月，到了挖骨头剖骨髓的时候就没用了。
我看着自己日益缺皮少肉的身子，就想，我还能活几个月吗？
御医说，一定能，只要不伤到要害，血魄珠会一直吊着我的命。
我现在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照镜子，镜子中的我已经瘦脱了形，皮肤苍白得能看到底下青紫的血管，眼神浑浊，活脱脱一只会动的骷髅。
偶尔，在失血的眩晕中，我会想起寒雪声。
他现在怎么样了？伤好了吗？是不是还在惦记着我？等他清醒后，看着自己腿上刻着的我名字，又该是一副什么表情？
每当我想起他的时候，心脏疼的发紧，比割肉放血疼多了。
就这么过了十来天，一个夜晚。
我正睡着，突然，一丝极其轻微的、熟悉的气息靠近。
我猛地睁开眼。
一个黑影，鬼魅般站在我床前。
月光透过高窗，洒下一点微光，照亮了他半边脸。
寒雪声。
他还真来了。
他又瘦了很多，连脸颊都凹陷了下去，看起来分外憔悴，但身体总算恢复了，我能从他的吐息分辨出他此刻内力充沛，功力就算没完全恢复，也至少恢复七八成了。
只是那双眼睛……不再是诏狱里的绝望，也不是昏迷前的空洞茫然。
那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是仇恨？还是痛苦？还是别的什么我看不懂的？
“呵……”我扯动干裂的嘴唇，发出一个气音，“你来干嘛？找x啊？对不住了师父，想要的话自个儿找根棍子吧，我已经没有那玩意了。”
他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我，胸膛剧烈起伏，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我笑笑：“你该不会是想救我出去吧？那你这一路上得杀多少人呀？你不是说，你的剑从不杀无辜么？”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手中的剑缓缓出鞘。
我明白了，他是来杀我的，是报自己被辱之仇？还是怕我受罪，想给我个解脱？
这我得问清楚了。
“寒雪声，我趁你虚弱的时候上了你好几次，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乐意，要不这样，在杀我之前，我也给你上几次，怎么样？”
他要是不跟我废话，一剑杀了我，那肯定是报仇的。
但他但凡跟我说句话，随便说什么都行，哪怕是骂我，都能证明他心里其实是爱着我的。
我太了解他了。
但老话怎么说的？整日熬鹰，反叫鹰啄了眼。
我刚有点儿得意，他就做了件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他说：“你这主意不错。”
然后我就被他死死攥住了手腕，力道并不算大，但我还是疼得直喊娘。
他握着的地方被割了七八刀，纱布底下早见骨头了，我那师父心多狠呀，我叫成这样，他都没说松松手。
他俯下身，离我极近。
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近乎暴戾的气息。
“林野。”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低沉，像砂纸磨过铁锈，“你不是说你最怕疼么？”
下一秒，我被他按在了床上，脑袋在瓷枕上重重砸了一下！
他倾身而上，不是温柔的抚慰，不是师徒的关怀，而是带着毁灭性的、如同诏狱那晚一般的、彻底的侵占和报复！
他像是要把所有的恨、所有的痛、所有被我加诸的屈.辱，都通过这种方式，百倍千倍地还给我！
止疼药有些失效了，随着他的动作，剧烈的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新旧伤口一起崩裂，血濡湿了整个床榻。
我疼的脸都扭曲了，抽着气抱住他，
“还是我……亏了，你那会多少还能……爽一下，我疼……疼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伏在我身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他线条紧绷的下颌滴落在我同样汗湿的胸膛上。
我感觉有点呼吸不过来了，推了他一下，他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拂过我深陷的眼窝，最后停在我干裂出血的唇上。
很温柔，像是捧着什么珍宝，和他刚才的暴戾判若两人。
然后，我看到他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手里握着他的剑。
剑身寒光凛冽，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也映出我濒死的、浑浊的眼。
他握着剑，剑尖悬在我的心口上方，微微颤抖着。
我说：“拿稳点，我要是这么拿剑，你早就抽死我了。”
他双手握着剑柄，低声说：“抱歉，这些年，一直对你不够好……”
他的话没说完，声音就已经梗的听不清了。
我只好朝他挤出一个笑。
“师父，快点动手吧，利落点，我现在疼的要命。”
他的手背鼓出青筋，悬着的剑尖不再颤抖，变得无比稳定。
“林野……”他再次低唤我的名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誓言，“结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腕猛地一沉！
噗嗤！
冰冷的锋锐，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我早已千疮百孔的胸膛。
剧烈的疼痛只持续了一刹那，随即被一种奇异的暖流取代。那暖流迅速扩散，驱散了所有的疼痛和不适。
我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在飞速流逝，身体变得很轻很轻。
视野开始模糊、旋转，最后聚焦的，是他俯下来的脸。那双总是让我又恨又怕的眼睛里，此刻又蓄满了水光，大颗大颗的泪珠砸下来。
他又哭，以前怎么没发现，师父居然这么爱哭？
有什么好哭的！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我感到他的身体再一次覆了上来，带着血腥味和他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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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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