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透过教室窗户斜斜地洒在纪裴陌的课桌上。他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老槐树上。蝉鸣声此起彼伏，聒噪得让人心烦。
"纪裴陌，你来回答下这个问题吗"数学老师的声音将他从走神中拽回。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纪裴陌缓缓站起身，一米八五的个子在教室里格外醒目。他扫了一眼黑板上的题目，几乎没有思考就给出了正确答案。
"正确，请坐。"老师满意地点头，又忍不住补充道，"如果你上课能专心一点，成绩会更好。"
纪裴陌扯了扯嘴角，没有回应。他不需要专心也能考第一，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父母眼中最不值一提的优点。下课铃响起，前排几个女生立刻回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纪裴陌，却又在他抬眼时慌忙转回去。只有一个扎马尾的女生鼓起勇气，拿着一封粉色的信走了过来。
"纪...纪同学，这个给你。"女生的声音细如蚊呐，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纪裴陌看都没看那封信，直接拎起书包起身："不用了，谢谢。"女生僵在原地，眼眶瞬间红了。纪裴陌视若无睹，径直走向教室后门。这样的场景每周都要上演几次，他已经麻木了。
"又伤了一颗少女心啊，纪大少爷。"周宸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笑嘻嘻地看着他。作为纪裴陌从小到大的玩伴，周宸早已习惯了这一幕。纪裴陌瞥了他一眼："少废话，去小卖部？"
"走走走，热死了，我要吃冰棍。"周宸搭上他的肩膀，两人朝楼下走去。阳光炙烤着操场，塑胶跑道散发出刺鼻的气味。纪裴陌买了根老冰棍，靠在树荫下慢慢舔着。冰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稍稍缓解了夏日的燥热。
"听说下周有转学生来我们班。"周宸咬了一大口冰棍，含糊不清地说。
"关我什么事。"纪裴陌兴趣缺缺。
周宸神秘地眨眨眼："据可靠消息，是个男生，而且成绩特别好，可能会威胁到你年级第一的宝座哦。"纪裴陌嗤笑一声："让他试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周宸大笑，"不过说真的，你最近心情不好？"
树影斑驳地落在纪裴陌脸上，遮住了他的表情："没有。""得了吧，我认识你多少年了？你眉毛动一下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周宸压低声音，"又是家里的事？"纪裴陌的眼神暗了暗。昨晚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弟弟纪裴星在饭桌上炫耀新买的限量版球鞋，父母宠溺的目光，以及当他提到自己数学竞赛获得全省第一时，父亲那句敷衍的"嗯，不错"。
"没什么，习惯了。"他三两口吃完剩下的冰棍，将木棍精准地投进远处的垃圾桶。周宸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上课铃响了。两人慢悠悠地往回走，谁也没再提这个话题。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一栋老旧居民楼里，白言正蹲在卫生间，用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嘴角的血迹。镜中的少年苍白瘦削，左脸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嘴角开裂，还在渗血。
"小畜生，整天就知道看书！老子养你是让你以后当书呆子的吗？"父亲醉醺醺的咆哮从门外传来，伴随着酒瓶砸在墙上的碎裂声。白言咬紧牙关，不发出一丝声音。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任何回应只会招来更严重的殴打。他快速处理好伤口，将染血的毛巾藏进衣服里，准备待会儿偷偷洗掉。
回到自己狭小的房间，白言轻轻锁上门，从床底下摸出一本破旧的相册。照片上的女人温柔美丽，搂着年幼的他笑得灿烂。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照片，也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妈，我要转学了。"他轻声说，指尖轻轻抚过照片，"这次是重点高中，我会好好学习的，一定...一定会离开这里。"一滴眼泪落在照片上，他慌忙擦去，生怕弄脏了母亲的脸。窗外蝉鸣依旧，白言抬头看向小小的窗户，五月的阳光那么明亮，却照不进这间阴暗的屋子。
他收拾好书包，里面整齐地放着各种教材和笔记，每一本都保存得干干净净。知识是他唯一的出路，也是母亲临终前对他的期望。"白言！滚出来做饭！"父亲的吼声再次响起。白言迅速藏好相册，抹了抹脸，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走出房门时，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脆弱从未存在过。
第二天清晨，纪裴陌站在学校天台上，俯瞰整个校园。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没人知道年级第一的纪少爷每天早到校一小时，只为了在这里享受片刻的宁静。微风拂过他的黑发，吹散了夏日的闷热。纪裴陌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英文原版小说，靠在栏杆上阅读。这是他的小小叛逆——父母希望他专心学习竞赛内容，他却偏要读这些"无用"的书。
七点四十分，他准时合上书，整理好表情，变回那个众人眼中高冷完美的纪裴陌。当他走进教室时，班主任正在宣布消息："同学们，今天我们班迎来一位新同学，白言。他之前在一中就读，成绩非常优秀，大家要多多帮助他融入集体。"
站在讲台上的少年身材纤细，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低垂着眼帘，像一株生长在阴影里的植物。当白言抬起头，全班都倒吸一口气——他右脸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
"大家好，我是白言。"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请多指教。"
班主任环顾教室："白言，你就坐...纪裴陌旁边吧，他是我们班班长，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纪裴陌皱了皱眉，他习惯了一个人坐。但当白言安静地走到他旁边的座位坐下时，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混合着廉价肥皂的气息。
"课本没带的话可以和我一起看。"纪裴陌听见自己说，这不像他会说的话。白言略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谢谢，我都带了。"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纪裴陌注意到白言的眼睛是一种很浅的棕色，像透明的琥珀，里面藏着太多他读不懂的东西。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出了一道难题，全班鸦雀无声。就在纪裴陌准备举手时，一个声音从他旁边响起："可以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证明。"白言的回答简洁准确，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班听见。老师惊喜地点头："非常好！看来我们班又多了一位数学高手。"所有目光都聚焦到白言身上，包括纪裴陌的。少年平静地接受着注视，脸上没有得意，也没有害羞，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淡然。
纪裴陌突然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他转着笔，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心想这个夏天，似乎比往年更加闷热难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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