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二日,说是要早起去给老爷子敬茶,一个两个的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江父端坐在主屋一上午,除了管家没一个人来理过他。
“人呢?新媳妇不过来敬茶吗?”他拍了拍桌子。管家眉头一抖,低着头说:“二少爷说,他有伤在身,还需得要少奶奶伺候。”
江父冷笑,“到底是谁伺候谁?”
管家不敢再言。
江承背上的伤在一夜后看起来愈发吓人了,他正站在榻前穿衣服,光裸的脊背随着他抻臂的动作,黏在一起的血痂又崩裂开,冒出血丝,他浑然不在意,套上衬衣后开始系扣子。
吕幸鱼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身上酸疼,脸颊上还有一些粉红的掐痕,愣愣地看着江承的背,头发也乱糟糟的。
江承瞥他一眼,“还不起来,等着我伺候你呢。”
吕幸鱼惯会蹬鼻子上脸,一看江承没昨天那么大的火气了,他笑起来,白嫩的脸颊里陷进去两个酒窝,伸出手去,“帮我穿衣服嘛。”
江承穿好外套,睨他眼,默不作声地从屏风后将他的衣服拿进来,又坐在一边帮他穿。
“这件是新做的吗?料子摸起来好舒服。”他低头看着,手指摩挲着衣角。
是一件浅绿的短衫,上面还绣了几只鲤鱼,这颜色鲜亮,衬得他人也漂亮。江承帮他掐着他的腋下将他从榻上抱下来,粗声粗气道:“是不是新的心里没数吗?哪次不是一件衣服穿了两三次就不穿了。”
“不做新的难道让你光着?”
吕幸鱼穿好鞋,嘟囔了一句:“这么凶干嘛,我不就是问问嘛。”
江承看他撅起来的唇肉,午时的阳光穿过纸窗罩在男孩儿昳丽光洁的面容上,颊边细小的绒毛都跟着泛起光晕,他大手在吕幸鱼的脸蛋上用力搓揉几下,“走了,去吃饭。”
等江父看见他俩时,桌上的饭菜都快凉了。
江承带着自己老婆在江泊潮对面落座,江父把筷子撇下,重重的哼了一声。
桌上没人说话,吕幸鱼坐下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江父脸色不太好,他忽然想起来,今天新婚第一天,是要给老爷子敬酒的,他抠抠手指,端起了手边的茶杯,站起身绕过圆桌,走到了江父面前。
他这番动作倒把桌上其余几人看懵了,这是干什么?
顶着几人的目光,吕幸鱼的脸迅速红了起来,配上浅绿的衣服,看起来极为喜庆,像是过春节时,贴的年画娃娃。
“干什么?”江父身子后仰,一脸见鬼的看着他。
吕幸鱼两只手扣着茶杯,局促得紧了紧手指,指腹边缘已经泛起了粉,眉毛别扭地压着乌黑扑闪的眼睛,看起来羞赧极了,嘴里吞吞吐吐:“爹、爹爹,我给您敬茶了。”
江父:......
江泊潮攥紧桌布,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吕幸鱼。
江承愣了瞬,随即哼笑一声,这会比谁都懂事了,眼看着江父呆在座位,他催促道:“快接啊,你晾着我媳妇干什么?”
江父这才反应过来,他瞪了江承一眼,随即看向眼前脸红成苹果的吕幸鱼,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清了清喉咙,“嗯。”
嗯?就嗯?江承十分不满,只是话还没出口,吕幸鱼便笑嘻嘻地小跑回了他身边坐着。
江父喝完了茶,又皱起眉,“你是有身子的人,做事不要太急躁了,慢慢走,不要跑。”
“啊?好、好的。”吕幸鱼低下了头,开始拿起筷子吃饭。
长辈还没动筷呢,又是这么没规矩,江父张口,瞧见男孩儿闷头吃得正欢,又闭上了嘴,算了,和他计较什么。
“对了,你叔父过两日就会过来,你俩到时候可以和他商量一下,什么时候离开平洲。”江父说。
离开平洲?去哪儿?江承他们要走吗,那他呢,他会不会走?吕幸鱼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对面,就这么撞进了江泊潮眼底。
男人眉眼沉静,看他时的眼神与以前无异。
吕幸鱼慌乱地别过眼,急切地去江承脸上找一些答案,江承感受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看见他嘴角的饭粒,他垂着眸将饭粒擦去,低声道:“到时候再说。”
回梨园的路上,吕幸鱼抓着江承的手,慌张地询问:“你要走?去哪儿啊?我要去吗?”
“你想跟着我去吗?”江承停下脚步,低头看着男孩儿。
“我、我不知道......”吕幸鱼喃喃道,他的眼珠在眼眶内漫无目的地转着。
什么不知道,他分明是不想,他不想放弃如今的二少奶奶身份,他怕跟着江承颠沛流离,又变回成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小鱼儿。
江承抬起他的下巴,目光锐利,“离开平洲,我要去打仗,你要跟着我吗?”
“你不去,就在家里安心做少奶奶,去了的话,就每天给我做饭洗衣服,哪天我死了,你还得去给我收尸。”眼看着男孩泪珠盈满眼眶,他毫不怜惜,依然咄咄逼人,“可能用不着你收尸,只是到时候需要你去认领家属尸体。”
“只是到时候血糊得脸都看不清了,你还能认得出我吗?”江承问。
洇着光的泪珠滑落到脸上,吕幸鱼呆呆地看着他。
“你要去吗?”
吕幸鱼拼了命的摇头,豆大的泪珠打在江承的手腕上,他手被烫得一缩,随即脸色又变得像以前一样吊儿郎当的,去擦吕幸鱼脸上湿乎乎的泪水,“哭什么?”
吕幸鱼一头栽进他的胸膛里,抽泣着说:“呜呜呜....我不想你死,江承......”你死了我还怎么做少奶奶啊。
江承微愣,随即笑开了,嘴巴咧很大,他手下的动作不免变得温柔起来,捧着吕幸鱼的脸,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什么死不死的,我这不是没死吗?别哭了,你乖点。”
吕幸鱼的鼻尖哭得红红的,眼睫上沾了透明的水痕,他一说话便是可怜委屈的哭音,“能不能不去啊,江承,你不要去好不好?我不想让你去.....”他说着,手慢慢抱紧男人的腰。
吕幸鱼其实是一个很爱撒娇的人,刚接回江府的时候,江承把握不住他的脾气,所以经常和他吵架,吵完架又得绷着脸,晚上挤上榻去睡觉。
吕幸鱼却不是那么好哄,被江承抱在怀里后,还要被男人死要面子地硬要他先道歉,吕幸鱼肯定不会理他,着急的又不是他。最后还是江承自说自话,说什么是老子惯着你,你到底吱不吱声?!
江承哄了半天,给自己说急了,硬要吕幸鱼张口说话。
不说话就去亲他,亲得吕幸鱼乱扇他耳光。
过了短时间,江承才不得已摸清吕幸鱼的脾气,可以凶,但是不能拒绝他的要求。顺着他的次数多了,他的依赖性就会越来越强,到最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江承任他抱着自己,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揉,他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温柔下来,“你乖点好不好?就呆在江家,我哪有那么容易死。”
“不要不要不要!你不准去!我不许你去。”吕幸鱼抱紧他的腰,嘴里哭喊着,他好不容易才过上了好日子,怎么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江承的心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疼,另一半又开心得要死掉了。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哄吕幸鱼,只能矮下身将他抱了起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别哭了好不好?眼泪怎么这么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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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梨园戏梦(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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