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上摔了狗啃泥的贺浔不幸中的万幸是还好身边有个小召,还是已经反水取了宁远项上人头的小召。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上了贼船想下就难了,小召咬了咬牙,在沉默中将贺浔拖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小召衣袖翻飞,动作利落地将贺浔像麻袋般甩上马背,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
贺浔没应答。
因为他已经晕得昏天暗地的!
后面传来的汩罗人的呼喝此起彼伏,杀气腾腾的:“抓住她们。”
“杀!”
“追!”
……
距离事故过去三天后,一辆马车在崎岖不平的路上颠簸着,崔屿正坐在里头抽书,而他身旁坐着的胡同明显看上去心力憔悴的,眼皮沉重地耷拉着,嘴巴里头也在磕绊地念诵:“曰安且治者,非愚则……”他卡住了,索性自暴自弃:“则则,则记不清,然后是什么什么者也。”
崔屿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提醒道:“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诬,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
胡同强撑开空洞的双眼,将睡意驱散,“对,对,是这句话,我记住了。”
崔屿觉得自己此时绝对是被胡同敷衍了,他于是毫不留情地戳穿,“可是,你分明是没记住啊。”
胡同信誓旦旦:“真的记住了。”
崔屿挑明:“你连照着书念都念不太利索。”
胡同兀自道:“你说过,我记住这段今天便可以……少上一时辰课业……”
崔屿确定:“……你没记住。”
胡同讨价还价,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那让我今天少上一时辰课业,我便记住了。”
崔屿于是展颜一笑说:“你果真聪慧过人!”
本来还想再忽悠几句的胡同一愣:“啊?”
崔屿顺势握住胡同的手款款而谈:“像你这么聪慧且天资卓绝的人只读几个时辰就将整篇文章烂熟于心不成问题,时不待我,快快,赶紧再多读几遍。读啊,磨蹭些什么?”
胡同彻底闭上了嘴,嘴角垮了下来:“……”
真讨厌。
马车终于停下,甫一下车,崔屿便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沉重压抑的气息笼罩着营地。
“诶,怎么怪怪的?”
霍邱玉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只能据实相告:“这是因为……”
因为贺浔出了事故,他在紧要关头从马上摔了下来,后面的追兵乌泱泱一/大片,不过好在他被人及时捞了起来。
事情结束后,风波虽定但军营里却是愁云惨淡的。连小召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都罕见地出现一道裂缝,崔屿一下车就见了她,小召那一身异族服饰叮铃铛啷的样子着实显眼,崔屿默默挪到小召跟前正准备去安慰她,清了清嗓子柔声道:“啊,这不是吉人自有天相,化险为夷了么?”
虽然是她捞着贺浔一路逃命的。
小召显然没觉得有多么地高兴,语气中满是深沉的后悔,她盯着自己的脚,眼神里是对未来的迷茫:“不是你先……叫我,杀了,宁远么?”
这危险,都是崔屿蹿辍出来的。
崔屿只能揣手,目光微移,“啊,天气真好。”
是啊,原本为了再加一层防范,崔屿思忖了许久,觉得这个宁远还是不能活太久,而且,不能让贺浔杀了他,万一宁远有什么遗言要讲,即便遗言只说了半句,对崔屿还是会造成威胁。
在这种什么都不确定的迷雾一样的局势里,这一点点的威胁都可能给崔屿带去杀身之祸。
当然,单凭崔屿的能力,他还是无法用意念杀死宁远。
所以崔屿才去找到了小召。
这件事情说来说去说破了天,都是崔屿出的主意,所以现在小召陷入这样的境地起码有崔屿一半的责任。
崔屿柔声地安抚人家,“人呐,做事情但求无愧于心就好,你看,把宁远宰了你不也挺爽的吗?”
小召很清醒:“我已经……忍他,很久了,不差再……再忍几月。”
崔屿把脖子一梗,声音渐渐小了,“忍无可忍何须再忍?”
小召斜眼:“那……你……还忍……定远侯,”
不把他杀了?
才说半句话就被崔屿挡住嘴,崔屿何其郑重迅速地低下头,“小召姑娘,我错了。”
崔屿老早就后悔当初尖嘴崖那里没有给宁远补刀。
曾经有一个杀死宁远的机会在眼前,他不懂得珍惜,如今……就只能再拉一个倒霉蛋陪自己了。
就在两人拉扯之际,霍邱玉掀开主帐帘子钻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身上的佩剑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怪不得……”
话音未落,他们几个人齐刷刷回头。
崔屿赶紧问:“怪不得什么?”
霍邱玉答:“怪不得贺浔他推了如此之久没有把事情结束,他呀,运气不好,染上疫了。”
小召的嘴角短暂地抽搐:哈哈,早知如此,她就不应该那么快去砍宁远了。
虽然早有小召提醒,但崔屿还是没想到贺浔能这么走运染上了疫病,仍有疑虑,“他瞧过医师了么?”
霍邱玉回答道:“医师忙得腾不开腿,再加上贺浔……呃,先不说了……”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猛地发现小召正要起身。
小召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弯刀不知何时已然出鞘。天知道这个蛮族小姑娘之前可是一直坐在这里晃腿的呀,霍邱玉顿时警铃大作,霍然起身问道:“且慢,你这是要干什么?”
崔屿闻言抬头看过去,“啊,你拔刀干什么啊!”他凄厉地叫了起来。
“你跑过去干什么啊!”
“啊!喂!站住。”霍邱玉箭步上前拦住小召,高大的身躯堪堪挡在小召面前。
小召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对着霍邱玉,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这疫……病,之前,好多……人……都患了。”
霍邱玉愣住了,迟疑地问道:“你难不成……这是在关心贺浔?”
暗暗想着:看不出来啊,这姑娘虽然面冷,但还懂些人情事故,知道关心人。
崔屿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不仅仅是有点不对劲,是不妙到了极点,他赶忙提醒:“呃,霍将军,你还是赶紧把她拉住吧。”
霍邱玉不以为然,表情美好地说:“没事,没事。她看起来很正常啊。”
看上去很正常的小召继续字正腔圆地说:“他们……后来……都……死了。”
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崔屿跳了起来大声喊着:“霍邱玉,我求求你了,赶紧把她拦住!”
说时迟那时快,小召如离弦之箭,一个灵巧的转身绕开阻挡,她扛着弯刀,直扑贺浔的营帐!这一刻,她仿佛被某种强烈的意念打通了任督二脉,连那磕磕绊绊的中原话都变得异常清晰流利,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狠劲:“反正都要死了,不如成全我!把头砍下来给我拿回汨罗交差好了。”
崔屿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上去:别别,别,千万不要这样啊。
“你都已经把人宁远杀了,现在再把侯爷的头砍了提回去,大汗岂会再信任你?天知道他会不会疑心你在哪天也这么杀了他。”说完死死抱住小召的腿,“冷静,冷静啊。”
小召拖着腿上的人形挂件崔屿,依旧坚定地往前挪,语气毫无波澜:“不用……怀疑。”
崔屿被拖得狼狈不堪:“?”——不用怀疑什么?
小召微微侧头,俯视着地上的崔屿,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告:“我……迟早……也会……去砍了 ……大汗……的头。”
崔屿惊得瞠目结舌的:“嗯。嗯?嗯!”
我的天奶啊!杀人狂啊!
你感情是一个活口都不想留对吧?
倒也不用这么雨露均沾。
砍头砍头!
到底为什么对砍头这件暴力的事情情有独钟?
霍邱玉这才如梦初醒,反应倒是极快:“我,我去保护贺浔。”他猛地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贺浔的营帐,抢在小召之前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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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霍邱玉冲进帐子之际,床上的人突然诈尸一般地弹坐,慢慢转头,他微微睁开了眼睛,眸底一片清明。
“我都听见了。”
霍邱玉:“……”
“醒了?”霍邱玉哑然道。
兄弟,你有点吓人。
“我又不是死了,也不是聋了。我躺一会,外面吵得要命。”贺浔淡淡地答道。
“不过你们倒还是有趣,一个接一个都往我这边来,不怕被染疫吗?”
“我……呃……”霍邱玉总不能老实回答:我觉得你命不该绝于此。他觉得,贺浔就该祸害遗千年,得活得七老八十岁最后把大家一通折腾才正常。
“贺浔……”崔屿呜哇一声,带着哭腔呜咽出声。
此刻,贺浔绝不能死!他谋反在即,想必万事俱备。若他此刻倒下……若他死了,最终得利的只会是汨罗。无论是贺浔还是南帝,谁赢都好,但绝不能让汨罗坐收渔翁之利!
听到崔屿唔咽的声音,贺浔快速挡住自己的脸,“别过来……我现在,不太好看。”
你不会喜欢看到这副容样的。
你可能至始至终都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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