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斌现在的工作所在地离这里很近。
沿着二街口还没走出多远,迎面几个身着灰色工服的人结伴而行,汤雨繁留意了一下,他们背后的大字正是圻顺绿建。
再往前走,就是一片施工区域,绿挡板围得老长,风吹日晒下已经变旧,还覆着一层厚厚的灰。
保安拿着报纸,抬手就要赶人,说没卡不许进,看不出这儿的安保制度相当严格,汤雨繁只好再往前走一段路,直到绿挡板换成黑色铁栅栏——至少能看见里头的景象了。
从外往里瞅,这地方是真不小,已经成型的高楼被绿网和黄色铁架围得严严实实,拉着“安全人人抓,幸福千万家”的横幅,随处可见钢筋模板和脚手架,以及成袋的混凝土。
戴着黄色头盔的工人在远处聚作一堆,汤雨繁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辨出哪个是刘建斌,在楼里作业的工人更是连影子都没瞅着。
她还是固执地扒着栏杆,在那儿站了足有十来分钟。
葛霄就这么看着她。
直到太阳晒到小腿肚,汤雨繁才再次挪脚,两人朝公交站走去。
他想她大约不太愿意在这附近吃饭,索性坐公交往前走两站,在老城区下了车。
这里的环境要比刚才那地方好不少,早餐店至少是租门脸的,门口皮帘儿掀着,旁边放了俩大桶,往外可劲儿冒白气,外头支了几张折叠桌和小圆凳,哪怕将近九点,仍然有人蹲台阶上喝豆腐脑。
油糊味儿往人鼻子里钻,汤雨繁如梦方醒:“……完了,我兜里没钱了。”
葛霄扬了扬眉毛。
“能先帮我垫点儿吗?”她说,“回去我就还你,带火车票一块。”
“票钱你昨天给过我了。”
“这不回去的票还没订呢。”
葛霄照她脑瓜呼噜一把:“吃完再说。”
这给饿得,葛霄一向不委屈自己的嘴,桌上三屉小笼包叠叠乐,旁边还摆着盘切好的鸡蛋饼。
这包子不是纸皮的,也不跟灌汤包似的,肚里满满当当都是汤汁。它皮厚,油水更多,沁到表皮红润润,看起来哪怕放凉了也难吃不到哪儿去。
她夹起一只,象征性地蘸了蘸醋碟才往嘴里塞,半天也没咂吧出味儿来,这醋估计兑了不少水,无色无味。
葛霄饿得火急火燎,两边腮帮各塞一只包子,却保持嘴里有食儿就绝不张嘴说话的好习惯,拿着手机在汤雨繁面前比划。
他在订回程的票。
汤雨繁筷子尖戳小碟,就着他的手往下滑、滑、滑。
一番争论下,他俩最后没在这地方多呆,订了十点的票,下午三点多就能到须阳。
白天坐火车没有通宵那么难熬,下了出租车,汤雨繁站在家门前,犹如大梦一场,此时此刻,再次回到人间。
家里空无一人,汤翎去上班,果真没找她,也没留任何字条,只有鞋柜的锁开了。
挺累的,还是那种中午打算小憩片刻结果一睁眼发现天黑了,睡得头重脚轻的累。
汤雨繁还是撑着沉重的脑袋瓜,坚持将衣服扔进盆里泡上洗衣粉,洗完澡才肯躺进被褥。
一开手机,消息犹如泄洪,最顶上是薛润,提示的小红点里大张旗鼓写着21,往下是刘元淑转发的斗地主助力链接,再往下……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印象中,上小学以后,汤雨繁就没睡这么放纵过。
她睡眠质量相当糟糕,平时睡午觉得掐点,但凡睡过头,或者下午喝了杯奶茶,晚上就能睁眼睁到凌晨三四点,后来上高中,索性就把午觉给戒了。
加上汤翎一向视睡懒觉如洪水猛兽,每每喊她起床,话里都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仿佛周日几点起当真与她的高考分数密切相关。
汤雨繁有心多睡一会儿,汤翎的声音就在客厅念经似的响,她实在受不了这套,干脆周日起得比妈妈更早。
平心而论,这么多年,汤雨繁对汤翎机关枪型的说话方式仍然谈不上适应,老妈一发火就喜欢摔厕所门,她家厕所的门把手坏了好几年,开关全靠推,动作大一点就嘎吱嘎吱响,特刺耳。
现在汤雨繁动辄听到厕所门那个刺啦的开关声,就条件反射地心悸。
汤翎的气话都是捡着什么难听说什么,但汤雨繁觉得她有一句说得在理:“这个房子是我的,这个家也是我的,你要是再有不满意就走。”
这就跟弹橡皮筋似的,两根手指头一叉,橡皮筋往上一套,拿颗小石子或者别的什么小玩意儿,瞄准一处,拉长、拉长、拉——再拉。
皮筋绷得越紧,石子飞得越远,你严苛地对待它,怎么能再抱怨它为什么非要跑去外地?为什么每个月都不着家?
橡皮筋能拉多长它就是多长,若非要再使劲,要么橡皮筋先断掉,石子崩你自个儿脸上,要么石子先飞出去,将对面打穿个窟窿。
她深谙此道,但并不想和汤翎搞什么鱼死网破——那是她妈,再如何,这么多年的吃穿用度,汤翎并没有短过她什么,甚至汤翎自己的鞋都是前几年单位发的皮鞋,夏天热得不行,冬天又冻脚。
可每年过年她会带着汤雨繁上商场,给女儿买新衣服。
在高考志愿被改掉之前,汤雨繁一直觉得家庭矛盾只源于她和她妈不适合做母女,不适合生活在一块。
她俩性格截然不同,汤翎这么个凡事要求十全十美的功利主义者,最恨女儿这种“死不上进的”,和她爹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水火不容,所以不必强求。
汤雨繁不想当那颗崩在别人脸上的石子,只希望汤翎将这橡皮筋扯得紧之再紧,扯得越使劲,松手时她就能飞得越远。
但她真的没想到她妈会改她志愿。
汤雨繁伤心吗?伤心是有的,但她没和葛霄说谎,事已至此,她确实不是非济理不可,只要能出省,她在哪里上学都行,济理就此止步于遗憾。
伤心,更多是因为母亲对她丝毫没有尊重可言,丝毫没有,从来没有,她觉得以后也不会有。
假如可以,汤雨繁想问那个她八岁就藏在心里的问题:妈,你真的是在爱我吗?
汤翎恨她吗?
不吧。
全然谈不上恨,汤翎只是没把她当个人来看。
汤雨繁不是人,是“女儿”。
她做了一连串的梦。
先是梦见她和薛润一起爬楼梯,爬累了就坐在黢黑的楼梯间休息,薛润掏出手机,给她分享自己精心收藏的小鸡崽子掉进下水道的搞笑视频。
第一只小鸡崽儿刚啪唧一下跌进下水道,只听见体育老师喊她俩:薛润,汤雨繁,你俩旷课是吧!
回声打在楼道,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汤雨繁抓起薛润的手,俩人撒腿就往上跑。
体育老师的声音被甩在后面,说你们跳远没有一米五的,体育成绩统统零分,零分!
被逼到最顶层,薛润挡在她后头,手足无措。
汤雨繁发现天台的锁早就锈了,干脆拿肩膀去撞,撞到第三下,门倏地破开,她来不及稳住重心,迎面风声猎猎作响,整个人朝前扑去。
意料之外的,她并没有摔个狗啃屎,只是踉跄两步,扶着旁边的配电箱才站稳。
视角再一转,地面铺着漆黑胶粘的沥青,汤雨繁发现这儿并不是学校,而是自己家的天台。
到这里,她彻底失去行动的自由,眼前画面犹如希区柯克变焦,看得人头晕,还有点想吐。
只见一高一矮两个人立在天台边,楼下人群聚集,嘈杂无比,掺杂远处警车的鸣笛,天台那扇破门被风刮得吱呀响,立刻没入喧闹中,却仍使人胆战心惊。
高个儿身形看着是个男人,歪歪扭扭地往前走,当即听到一声呵斥:“别过来!”
汤雨繁一怔,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听着像小孩的声音,还带点变声期的沙哑。
那男人不以为意,一口黄牙露在外面:“拿个水果刀想吓唬谁呢。”
见对方沉默不语,他毫无预兆地暴怒,抄起手里的木板凳,狠狠砸在地上:“我他妈问你拿刀想吓唬谁!啊?!怎么着?你胆儿肥了,想捅你爹?”
男人眼球满是血丝,鱼眼睛似的凸着,五官几乎都要扭在一块:“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葛!”
凳子第二下硬生生落在男孩身上,他下意识抬手去挡,刀掉在地上,砰的一声,沉闷到叫她分不清这是与沥青地面的碰撞,还是那把带着木刺、铁钉和鲜血的矮凳砸在人皮肉上的声响。
第三下是照脸砸的,他想让他毁容。
第四下是照头砸的,他想要他的命。
这次叫他得手了,那男孩并不再躲,却不如意料中倒下去,暗红浓稠的血液像一条毒蛇,顺着他面中淌下来,将整张脸劈作两半。
汤雨繁拼命挣扎,动弹不得。
男人脸上的笑容生生终止在血液流向他嘴角的那零点一秒,颤颤巍巍地朝下一看,那把水果刀正插在自己下腹。
变了调的尖叫像蒙住一层薄纱,汤雨繁听不真切,眼前的一切变作虚焦,只剩面朝自己的男孩还算清晰。
直愣愣的,那张脸偏转过微不可察的弧度,看了过来。
他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无声的字眼。
“没”字要把嘴咧着,看起来像一个笑容,“事”字又要翘起嘴皮,牙齿相碰。
太熟悉了,这个口型,她在二年级办公室门口罚站的葛霄脸上见过一次,在高二逃课被她发现满脸是伤的葛霄脸上见过一次。
这么算下来,两次而已,只是她回想过太多遍,太熟悉了。
下一秒,伴随着数声尖叫和刺耳咒骂,他整个人朝后一仰,原本只有六层楼高的距离此刻拉作万丈。
汤雨繁猛地坐起身,慌不迭去枕头下面摸手机。
她手哆嗦到点了三次才点进微信,看见葛霄最晚一条消息来自两个小时以前,发来他的晚饭。
汤雨繁这才敢大口大口呼吸,往床头一靠,早已被汗水溻湿的睡裙黏糊糊地粘在后背,床板硌得人生疼,但她没动。
葛家出事那年她还小,刘建斌和汤翎知道葛家小子和他们女儿关系好,留意着不叫她知道这些事,所以他被葛鹏程打到送去就医那天,甚至后来他搬家,汤雨繁都不在。
俩家长以为瞒着就成,可她又不是傻子,葛鹏程打人谁不知道。
为着这事,汤雨繁书桌抽屉里特地放了一瓶紫药水和一瓶碘伏。以前零花都是每周五刘建斌给一块钱,这是她一块一块攒出来的,谁也没告诉。
每每问起来,刘建斌会温和地转移话题,而汤翎只是给她一声叹息,认为小孩子忘性大,过两年就不记得了。
他俩都装糊涂,她只好从邻居嘴里将整件事歪歪扭扭拼凑起来,广为流传的版本是六楼的葛鹏程把他儿子打进医院了,据说肝脏破裂,命差点没捡回来。
他们说得挤眉弄眼的,真假几分自然不得而知。
如今她这梦做得也是离奇,记忆里大人们的含糊言辞经过大脑加工居然变成这么惊悚的情景,还极其真切,真得恐怖,叫汤雨繁愣了好久才缓过来,嵌进掌心纹路里的汗渍躺在微薄月光下,显得十分晶莹。
她这一觉可都睡到晚上了。
主卧闭了灯,客厅一派寂静的黑暗,汤雨繁简单冲完澡,时间已经两点过一刻。
过长时间的睡眠并不解乏,反而使人更加疲倦,搞得她这会儿连擦头发的心情都没有,脖间披了条短毛巾,勉强裹起半边发梢,没被毛巾兜住的漏网之鱼就顺着脖颈往脊背淌,给她冰一激灵。
这日夜颠倒的作息啊。
这个荒唐又真实的梦带来不少后遗症,使汤雨繁周日上葛霄家里还车票钱时依然心有余悸。
进门那会儿葛霄还没醒,迎接她的汤勺,滴溜溜跑来,它跟条小狗似的黏糊人,大尾巴绕在她两个脚踝间。
“这么早就醒了呀?”汤雨繁怕踩着它,索性蹲下身来,小猫顺势往她腿上蹭,摆明了求抱,“哎哟,好沉好沉……今天忘带罐头了,下次补你两个好不好?”
这猫记吃不记打,没罐头吃别的也行,就带她去看隔柜,猫爪子照着柜脚一拍,啪!
十点半,葛霄悠悠转醒,顶着个鸡窝头出来,正巧撞见汤勺大快朵颐,吃得脸都埋进饭盆。
猫证物证俱在,嫌疑猫听见卧室门响,只淡定地抬脸瞅了他一眼,转脸接着吃。
葛霄惊悚,就它这个猫爬架都没玩明白的脑袋瓜,究竟是饿到什么程度,居然连开锁都能自学成才?
于是他看看埋在饭里的猫,看看窝在沙发里啃冰棍的汤雨繁,猫嘎嘣嘎嘣嚼粮,她朝他笑笑,有点心虚。
葛霄认命地接过她手里吃不完的绿豆冰棍,顺手抽了两张餐纸接往下淌的糖水,三两下咬碎,洗完手拿作业坐到她旁边。
“你没刷牙。”她提醒。
“刷完才出屋的,”他翻开习题册,“我很讲卫生好不好,而且这是回笼觉,早上还去吃了个早点呢。”
“顶这造型啊?”汤雨繁伸手抓抓他头发,心说这长度又该剪了。
她的手指穿梭在发丝里,理着理着,倏地朝他额头的方向挪过去。
对于她的胡乱动作,葛霄没有给任何反应,垂着眼睛看摊在腿上的题。
当指腹轻轻触摸到他额角——那天梦里木凳砸中的地方。
光滑的。
什么都没有。
仿佛有只捏住她心脏的手,只在此刻松上一松。
紧接着,汤雨繁居然感受到一股名为“劫后余生”的情绪,自己能被这么一个梦唬住,吓到真来摸他脑门,着实搞笑。
葛霄没明白她的心路历程,抬眼望过来,充满疑惑。
汤雨繁没多作解释,话题转到午饭,问他:“中午吃什么?”
“院门口的鸡杂面。”还没等她点头,他突然凑近,“你怎么了?”
汤雨繁不吱声,伸手去挤他脸,励志于将葛霄俩脸蛋挤成一坨。
“你妈又说你了?”
“没,”她摇头,“我俩好几天没碰面了。”
此话不假,汤翎这两天早出晚归,没开火做过饭。她家氛围向来如此,若是汤翎刻意不去搭理她,母女俩一礼拜都说不上三句话。
汤雨繁无意再针对志愿的事和她妈纠缠什么。
那天在黄焖鸡店里汤翎已然表达清楚,吵又如何闹又如何,木已成舟,汤雨繁动辄不干没结果的冲动事,况且这些年真的是听训听腻味了,惹不起也总躲得起。
话赶话说到这儿,她才想起来这趟主要是来还钱,便从兜里掏出三张纸钞,两百整的,二十零的,一并塞给他。
葛霄以为这钱是拿来买午饭的,脸上写“大款”俩字,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是吃鸡杂面还是吃满汉全席?”
汤雨繁被他噎住:“车票。”
他眉梢挑挑,拨出一张,还给她:“多了二十。”
“那是早点钱,”她拿遥控器换台,揶揄,“早说你不记账呢,下次还钱我就只给你拿对折了。”
葛霄笑得眼都弯起来,将那二十塞回她口袋,撞上汤雨繁不解的视线,故作高深:“我不要这个,拿点儿别的跟我换。”
“什么?”
“比如,抵用券。”
“你还有收集这玩意的癖好?”汤雨繁沉思片刻,“我有好利来的蛋糕券,不过是前年的,你要吗。”
“不要,”他说,“我要的是你的抵用券。”
“我?”她惊愕,“你要买我?人口买卖是违法行为,这可不提倡啊。”
葛霄一时间不知道是先笑还是先无语——你这脑瓜子到底怎么运作出这么些奇怪点子的?
“我是让你写,写抵用券。”
……神笔马良看多了吧。
汤雨繁随手在葛霄草稿纸上撕了个豁,提笔唰唰写,写完往他手里一塞。
葛霄看着写有“好利来现金抵用券:1000000元”的纸条,欲言又止。
“写都写了,你怎么不给我写个全聚德呢?”
“啊,”她了然,“行。”
“行你个头啊!”
他彻底拜服小汤同学的思维模式了。
葛霄索性找出一个生日礼物的开箱视频给她看,汤雨繁皱着眉毛,认真看完全程。
当视频里的女孩拿出男朋友送的手绘刮刮乐,刮出什么餐后水果券、温馨蛋糕券、购入裙子券,她才恍然大悟:“噢,你说的券是这个吗?”
葛霄表情麻木:“平常多上点儿网,没坏处的。”
虽然小汤网速比较慢,但执行力是杠杠的,说干就干。
她在葛霄书桌前头转悠了三圈,从抽屉里扒出一打卡纸和两根陈年老彩笔,剪刀就用裁快递的那把。
葛霄还在客厅写作业,见她手捧一堆东西,便凑过去要帮忙剪纸,被她啧回去了。
“这刀快,你悠着点儿,慢慢剪,别杵着纸哗啦一刀就下去了。”
“我又不是笨蛋。”
你不是谁是啊。葛霄惆怅地想。
咔嚓一刀剪到底的炫酷裁纸法还是刘建斌以前教他们的,为了应付美术课的手工作业。
眼高手低是小屁孩的惯有美德,看完刘叔的教学,葛霄觉得不过如是,结果剪得坑坑洼洼。
小汤更是不得了,按她爹教的握纸姿势,摆得那叫一个端正,哪知上来一剪刀就戳自个儿手上了,血溅当场,给她吓得涕泗横流。
自那以后整整两年,她的剪纸作业都是葛霄同学做好再送来班里的。
此刻看到她拿着剪刀跃跃欲试,葛霄打心眼里发怵,摸来手机打开购物软件,准备买把安全锯齿剪。
汤雨繁如今的剪纸技术有十足的进步,至少不往肉上剪了,只是手比较抖,剪出三张才发现歪了。
葛霄还在做英语卷子,干脆将旁边人窸窸窣窣的动静当白噪音使。
这两根彩笔年头真够久的,画了两道就没墨,她没找到其他笔,索性拿铅笔起小稿,再用黑红两支水笔描一遍。
汤雨繁自诩没什么艺术细胞,就拿葛霄的手机在百度搜一些简笔画来临摹。
最后铅笔屁股上的橡皮都快被她擦秃了,才把成图拿给他:“喏。”
葛霄一张一张看。
每张卡纸上都有橡皮擦过的印子,拿红笔缀了不少蝴蝶结,正中央写着印刷体的大字:有问必答券、十全十美券、心想事成券、辛德瑞拉券。
其他三张卡片下面都写着使用须知。
有问必答券,持有者的任何问题都会得到答案,使用次数不限。
十全十美券,使用此券,葛霄同学会获得完美的一天,当天午餐的解释权归汤雨繁同学所有,使用次数五次。
心想事成券,恭喜,今天是你今年第二个生日,请向我许愿,使用次数一次。
葛霄再次惊叹于此人神奇的脑回路,她写得泛泛,没有指定什么蛋糕啊鲜花啊,但他非常喜欢,每一张都非常喜欢,她仿佛能共感他心里隐秘生长的不安,并擅长对症下药,将它熨得滚烫。
他不想而不敢说的事,汤雨繁都知道。
前面几张都有使用说明和次数,唯独第四张是例外,字旁边只有一顶小王冠,还画着闪闪发亮的星星坠子。
“这是什么?”他晃晃辛德瑞拉券,“灰姑娘体验卡?”
“本券使用当天,无论你在哪儿,都会在二十四小时内立刻、立刻、立刻见到我。”
听到这个回答,葛霄愣了几秒:“无论在哪儿?”
她拿鼻音嗯一声:“无论在哪儿。”
“你不会真的是仙女教母吧?”他笑了,“拿支仙女棒砰!地就实现我的愿望?”
“不,我是辛德瑞拉,”她也笑,“灰姑娘会坐南瓜轿子去找你,所以把它收好吧,亨利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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