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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

导航一关,根本摸不着葛霄的路线,非常随意,有岔路就拐,有胡同就钻。

汤雨繁压根没来过这片,何况往常散步都是葛霄带路,她方向感不好,一向不管要往哪条道上拐,此刻更是神游天外,仰脸看头顶树荫倒退,看累了就靠着他后背歇会儿。

葛霄身上这件短袖洗得发硬,汤雨繁脸往上一枕,还挺舒服,他体温高,整个人像个大火炉子似的热乎乎,枕着枕着,她瞌睡都往上冒。

为了防止自己彻底睡着,汤雨繁开始没话找话:“葛霄。”

“嗯?”

“你是不是很饿?”

用如此严肃的语气问他饿没饿肚子,葛霄听得想笑:“是有一点儿。”

“我应该提早看好的,”她说,“对不起。”

“怎么突然道上歉了?”葛霄说,“不会真给饿糊涂了吧。马上到了,去吃烧烤?”

“对不起。”

“不准说对不起。”

后座悄没声了,葛霄想回头,碍于汤雨繁枕得太结实,他只能趁红灯几十秒,小心翼翼拧着脖子去瞄她。

只见此人上下眼皮打架,葛霄一回头,她就跟早读犯困被抓包似的猛地睁眼,愣了两秒,若无其事地看着他。

葛霄又好笑又无奈,心说我自以为课上打瞌睡技艺精湛,结果在老师眼里居然是这样的——困得眼皮打架了,笔尖还固执地在纸上左戳右戳呢。

“我送你回宿舍吧。”

“不行,”汤雨繁树懒似的拿胳膊拴住他的腰,死活不撒手,“不行,不行。”

好么,给困成傻瓜了。葛霄想。

于是他拍拍傻瓜的胳膊:“抱紧。”

汤雨繁认为自己只打了两分钟的瞌睡,天知道这会儿功夫就到达目的地了,一下车,她整个人都是晕的。

葛霄锁好车,站定在五米外盯了她好一会儿,盯得汤雨繁心里发毛,他肩膀开始小幅度颤抖,到后面笑得直不起腰。

汤雨繁看他跟看神经病似的,半晌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葛霄边笑边指指自己脸,她照车镜一看——好样的,一条大红印子盖在她脸上,横穿左眼的上下眼皮,神似狮子王里的刀疤。

“你是不是洗衣服又没用柔顺剂啊!”汤雨繁气得直喊。

此话一出,葛霄彻底笑倒,要么说笑点低会传染呢,汤雨繁对着镜子里的刀疤看了又看,脸上的气急败坏终究没扛住,从一人傻笑演变成俩人杵在路边对着笑。

傻乐呵半天,不知是谁的肚子先鸣的笛,才叫他俩歇了气儿,往外走去。

环顾四周,汤雨繁后知后觉——这是她学校对面那条夜市街。

“你连这儿的路都认啊。”她问。

“我看过地图。”

汤雨繁惊愕:“济坪的地图?你看它干嘛?”

“无聊了就看看,”葛霄手在空中比划,胡诌,“这里,你可能在这里吃过饭,在这里逛街,旁边还有贴指甲的店。”

“要让你失望了,”她眼睛弯弯的,捉住他的手,“我现在还没去过那么多地方呢。”

“不失望,”葛霄说,“那会儿我只是想你,想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路是什么样的,街是什么样的。”

他话说得平铺直叙,但交感神经并不如表面淡定,不出几步,她便觉得葛霄手心直逼出一层薄汗。

他在紧张,因为他说想她。

意识到这一点,汤雨繁就控制不住地想笑,“喜欢”这种甜蜜的情绪快要从她的眼睛鼻子嘴里漫出来了,像猫舌头上尖而柔软的倒刺,一下一下舔舐她的心。

这条夜市街坐落于济理与济财中间,算是汤雨繁在济坪最熟悉的地标,偶尔不想吃食堂就和室友一块来逛逛,总买入口右手边第三家的煎饼——酱多,个头大,腌萝卜干给得大方。

张子希懂点儿手工编织,想找个法子赚些外快,看夜市街生意好,她便动了摆摊的念头。

总在煎饼摊上消费,一来二去也相熟了,有次她套近乎问老板,这小摊位一个月租金多少钱?结果老板报出个把她仨都吓一跳的数。

贵是贵,但也相当会做生意啊,毕竟这算是两校学生公认好吃的夜市街了,一挣挣双份,入夜便客满为患,下饺子似的。

他俩作为饺子大军的一员,由汤雨繁打头阵,只留给他一个雀跃的后脑勺。见她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葛霄心里才算踏实了点儿。

托国庆节的福,来逛夜市的人比往常更多,葛霄全程拽她包带,两人才没走散。往里走到丁字路口,人群分散,才匀出空在摊前逛逛,大多是各地招牌美食,简单在棚顶拴根电灯泡,引得小飞虫绕圈飞。

汤雨繁拽拽他:“走,请你吃刨冰。”

不等他应好,被迎面而来的男生打断下文。

“组长?”语气还挺惊喜。

这一声组长把他俩都喊愣了,葛霄拿余光瞄她,心说这人有点儿眼熟啊。

谁来着?

哦。

毕业典礼找她签校服那哥们。

……哦。

“组长,还真是你,”项一霖挺惊喜,“我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汤雨繁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他,愣了一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我听黄春煦说你也来济理了,”项一霖摸摸鼻子,笑了,“一直没在学校见过你,你读的哪个专业?”

“我在济财,”汤雨繁答,“学的数学。”

“济财?”这下换项一霖呆住了,“你不是报的理工吗?”

汤雨繁笑着耸耸肩,没回答。

项一霖自知失言,张了张嘴,想措点儿能缓解尴尬的辞,刚脱口一个“我”字,剩下就被她折返的同伴堵回嗓子眼。

方才他还没顾上注意这个人,对方从她包里取出手机便钻进人群,现在端着两纸杯刨冰回来,倒叫项一霖眼皮一跳。

见项一霖看过来,那人面上没什么表情,点点头,算打招呼了。

他也点头回应,没忍住,又瞟一眼:“这是……你朋友?一个学校的?”

没给汤雨繁开口的机会,葛霄解释道:“还没毕业。”

“啊,来旅游啊。”项一霖了然,又皱眉,“我说你怎么这么眼熟呢,你也是二高的?”

“我是下一届的。”

“准高三啊,”项一霖可算找到话题了,“咱学校十一假放不到七天吧?”

“嗯,明天就回去了。”汤雨繁说。

此话一出,她身旁的气压突然低了下来。

显然,夜市并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地方,汤雨繁没有邀请他换个奶茶店延续重逢的意思,葛霄手上掰着刨冰勺子。

快化了。

汤雨繁盯着他这个有些烦躁的小动作,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寒暄几句,项一霖举了举手里的烧烤串,说他室友还在前头等,先行一步。

塑料勺这才搅进碗里,刨冰尖化成糖水,甜得她皱眉毛,嘶嘶吸气。

“牙又疼了?”葛霄问。

“还是那颗智齿。”

“还没拔?”他十分诧异,她这颗智齿从高三那会儿就一直疼。

“医生说还没完全长出来,先不用拔,”汤雨繁口齿不清,“好一阵没犯过了。”

“明天去医院吧,”葛霄说,“我陪你去。”

“你不是中午的车吗,别再乱跑了。”

他俩谁也没再往下说,并肩而行,路过烧烤摊,汤雨繁停住脚。

“还能吃烧烤吗?”他说,“你这牙。”

“能,过会儿就好了。”

“要不去吃点别的吧,软的,好嚼的。”

又是一阵沉默。

鉴于汤雨繁的无声抗议,买了串,俩人分着吃。

她牙疼,此刻心情并不美妙,吃得比平时更少,葛霄还在发呆,手里的竹签子戳在桌面上。

饿虽饿,但实在没什么胃口,只吃掉一半,另一半打包带走。

电车最后一格电使劲忽闪,离校门口还有百十来米就歇菜。没辙,汤雨繁说你下来吧,我得把车推进去,放外头充电器容易丢。

葛霄愣了愣,想说话却只短促地应好,便把剩下那点烧烤一并塞给她。

这车轻,还有半格虚电,一个人勉强能骑。汤雨繁半骑半蹬,把车停在二教旁,提起那袋烧烤走出校门。

校外没几盏路灯,两三人结伴往校内走,起初她根本没找到葛霄在哪儿,一头雾水,想打个电话给他,这才在远处槐树下头瞅见一团黑影子——那儿居然蜷了个人,正蔫儿巴巴地拍蚊子。

汤雨繁手撑膝盖,俯下身:“哎,你知道你小时候溜冰摔个大马趴,一个人在楼下等我拿药那会儿是什么样吗?”

葛霄头仍然垂着,向她伸出手。

“就是现在这个样。”她笑了,握住手,想把他拽起来,奈何这家伙劲儿太大,没拽动,葛霄也不撒手。

汤雨繁索性蹲下来,由他握。

“怎么了?”她问。

半晌,葛霄才开口:“我以为你回去了。”

“那你还窝在这儿等?”

“……嗯。”

夜风簌簌,燥得人心慌。

“葛霄,”汤雨繁说,“抬头,看着我。”

于是他俩沉默地对视,将近两分钟,没有人说话,也没人动。

他眼眶一点一点红起来。

浅眼睛盛着泪,堪比泡在湖里的碎阳光,泡得下睫毛根根分明,只拿上目线觑着她,不知是人在抖,还是那汪泪在抖。

葛霄死命地憋啊,最后脖子都憋红了,索性在脸上胡乱抹两把,头一垂。

良久,他才稳住情绪,轻轻勾住她手指尖。

“我明天还来找你。”葛霄说。

汤雨繁捏住他掌心。

“我明天,”他哽了一下,强调似的重复,“我明天还要来找你。”

这人发泄情绪的感染力简直恐怖,再这样下去就要变成异地分别前双方抱头痛哭了,汤雨繁在憋眼泪这方面还是比他技高一筹:“明天我去找你,我们去吃龙虾。你就不要哭了,好不好?”

汤雨繁太久没从他脸上捕捉到“害怕”这个情绪了。

在她的印象里,害怕只属于十岁以前的葛霄,那时他爱哭,天天哭,她玩过家家不带他,他就哭;被葛鹏程打了哭;玩具叫隔壁楼小胖子抢了,还是哭。

讲半天不要哭了,他不听,小汤没辙啊,只能在过家家的时候带上这个跟屁虫,过完家家就喊上他和恬恬一块在楼下铲泥巴,团成团揣兜里。汤雨繁站在沙坑前头,叉着个腰,跟小胖讨玩具。

这场战役没有赢家,一群皮猴变成一群泥猴,好歹玩具是给抢回来了。

汤翎关她禁闭,勒令三天不许出门,第三天葛霄小心翼翼地敲她家门——他屁股也被他爹打肿了——结果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卧室里吃饭,这厮又哭了。

也许是小时候眼泪珠子掉太多,长大后的葛霄挺能藏事,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就说她吧,汤雨繁自认其为人不算差劲,但在照顾人这方面,她的确不如葛霄考虑周到。

葛霄买水时会想着多带几瓶回去分给别人,汤雨繁不会,说着是没多大点儿事,一瓶水而已,见微知著,她觉得这是习惯,习惯很难改变。

正如十八岁的汤雨繁不会再顶着关禁闭的代价帮别人抢回玩具,十七岁的葛霄也不会再轻易站谁面前哭鼻子——家庭留在人脊梁骨上的痕迹,同样很难磨灭。

站在她的立场看,葛霄变化的过程不是九年,而是一秒,再次看到他的那一秒。

九年后的葛霄是温柔的,坦诚的,葛鹏程的棍棒教育没有把他脊梁骨打碎。

温柔也好,坦诚也罢,这不是他家庭留下的痕迹,是他一层一层削掉这层骨头,又长久等待新皮肉愈合的、痛苦的结果。这并不容易。

就像汤雨繁总被汤翎骂,干什么都被骂,所以她会努力让自己在沟通中保持平和,但总归会想:为什么别人和我说话的时候,不会像我对待他们一样对待我呢?

这不容易,但葛霄自洽得很好。

他与她之间相当高的温度差,使汤雨繁忘记他原本是个爱流眼泪的胆小鬼。

直至此时,汤雨繁才发现,本质上来讲,葛霄还是葛霄,即便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回不回来,他还是会在那里等,一直等。

就像现在这样。

葛霄絮絮叨叨一大堆,说他不想走,不想分开,他不想回去,不想一个人上学,不想只能从手机屏幕里看到她。

汤雨繁难得从葛霄嘴里听到这么长一串“不想”,这时,她觉得牙更疼了,钻着疼,跳着疼,连带太阳穴都疼。

“明天我就见不到你了……”

“我会来找你的,我保证。”汤雨繁一遍又一遍顺他脖梗子。

“你有点儿像在摸狗。”葛霄说,“我要是一直都见不到你也就算了,从一开始咱俩就这样,那我估计早就习惯了——可以前不是这样的。”

说着,又伸手。

“抱我一下吧。”他说。

“好。”她声音十分轻。

汤雨繁实在没法用“再熬半年就解放了”这种不痛不痒的话来安慰他,这甚至不是安慰,是搪塞。她明白,葛霄害怕分别,一直都害怕。

以前在二高,晚上放学他们一块回家,一拐到小区门口那条街,葛霄的车速就慢下来,五百来米路都能骑出蜗牛爬坡的架势。

这时,通常汤雨繁会用一句明天见来安抚他。

这对葛霄十分受用,他喜欢承诺,他需要承诺,只有“明天见”会让他因焦虑而烦躁的心平静一些。

但这次她没法再交付一个承诺给他,自始至终,横在他们中间的问题从没变过:以后怎么办?

当葛霄第一次谈及以后想学历史专业,当天晚上,汤雨繁就去查了她学校往年的报考指南,一口气往前查了五年——她们学校历史系的分数线连年暴涨。

她反反复复浏览网页,对着电脑发了半个小时呆。

半年异地,熬熬就过去了,但如果是四年呢。

汤雨繁没把这事告诉葛霄,她都能想象到这厮听完会怎么说:没事啊,那我换个专业考得了。只要能和你一个学校就好,读什么专业无所谓。

于是问题兜兜转转,又回到去年冬天的原点:我不想让你因为我改变自己,用“改变”来加固这段关系。

可他害怕。

只是半年都受不了,如果真的分开了,该怎么办。

去年她还能用“走一步看一步”作安慰,用时间长度来麻痹自己,可现在呢,留给他们做决定的时间只剩半年不到了。

现在该怎么办?汤雨繁想,他又哭了。

直到最后,汤雨繁都没说出什么来,只是一下下地,像葛霄安抚哭泣的她那样,一下下地拍着葛霄的后背,动作稍显笨拙。

这次他并没有哭多久,很快平静下来,也不讲话,抱着她。汤雨繁腿都麻了,葛霄才慢吞吞地抬起头,顶着俩红眼眶,从包里掏出纸,一点一点擦净她裤子上的土。

“我送你回去吧。”他说。

宿舍楼是半开放式,楼梯转弯处正对栏杆,楼下栽了棵三层楼高的银杏树,十月初的树叶绿得发黄,随风而动,几乎探进栏杆之内。

国庆假期,留宿的人少之又少,楼梯间除了风声树声,就全是她鞋底摩擦出的嘎吱嘎吱。走到二楼,汤雨繁扒住栏杆朝外看。

葛霄仍站在楼下,从这个角度瞅下去,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脑袋瓜。

正像是梦里会出现的场景。

葛霄似有察觉,那颗脑袋朝她转来。

他一抬头,便看到汤雨繁已经蹬住铁栏下半,半个身子都快探出栏杆,吓他一跳。

“躲开点儿。”她喊。

四目相对,葛霄张张嘴,似乎是在苦恼该说点儿什么,最后只是挪近几步,朝她敞开胳膊。

“来吧。”他也喊。

汤雨繁登时笑开了,一扬手,用力将包挥了出去,包链在空中划出一道极为锋利的弧线,后被葛霄稳稳接住。

他挺诧异,举在手里指了指。

“里头有我的钥匙和钱包,明天我会来找你要的,”汤雨繁说,“不准偷偷跑掉——拿好了,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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