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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

张子希说想吃南门的喷醋鸡架,趁这个点学生都还没下课,俩人腿儿着往南门赶。

汤雨繁在这里排烤鸡架,邓满闲来无事钻去别的摊位逛,将将十分钟,提着一盒铁板豆腐回来,汤雨繁居然还在排队。

什么金鸡架啊,排这么久。

还真有人把这玩意当金子供着,张子希接过袋子,只恨不得鞠躬道谢:“我爱你,真的,以后我为你万死不辞。”

“死一个看看诚意先。”邓满脱下外套,挂起来。

珍馐在手,心情大好,张子希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一手打开电脑,一手拆开塑料袋:“看什么?”

“《闪灵》。”邓满接过她的电脑,搜索。

张子希显然不太了解恐怖片市场:“什么片子啊,奇幻?”

“……差不多。”

差多了。汤雨繁默默想。

张子希吃着鸡架,幸福得眼都眯起来了,小口小口地啃,五分钟吃完一块,吮吮手指,又挑了两块大的,往邓满嘴边送:“有这么难找吗?”

“那你倒是充个会员啊,”邓满叼过那块肉,含糊道,“我还得现找。”

“得,我管郑绮借一个,你别搜了。”说着,张子希将另一块鸡架递给汤雨繁,对方摆摆手:“我不饿,你吃吧。”

“给嘛。”她又往她嘴边递了递。

汤雨繁差点没站起来:“别……”

“讲究点儿吧你。”邓满扯了张一次性手套,飞给她。

“你嫌弃我!”

邓满哼了声,没接茬,瞥了汤雨繁一眼,后者朝她笑。

得亏有郑绮发来的会员,画质高清,双胞胎一出现在走廊尽头,张子希嗓门大到楼上都知道她们宿舍在看恐怖片了。

后半程她鸡架都不吃了,就躲在汤雨繁旁边,脸缩在她肩膀后面,颤巍巍:“把弹幕打开吧?”

“不开,都是剧透的。”邓满嚼着鸡骨头,无情拒绝。

“我再也不要跟你一块看电影了!”

电影结束,窗外天黑透了,电还没来,一播滚动字幕,宿舍彻底陷入黑暗。张子希惊魂未定还有胃口进食,伸手去拿鸡架,发现大半袋都进了邓满肚子,气得她哇哇叫。

汤雨繁打开手机,才发现半个小时前的未读信息,他发的:吃晚饭了吗?

她回复:吃了室友的烤鸡架。

对面秒回:烤鸡架……

11:想吃吗?

鹌鹑:想T_T

鹌鹑:我和张博然吃食堂。

11:另一个没去吗?

鹌鹑:没有。

鹌鹑:最近他们在拉锯战。

11:拉锯什么。

鹌鹑:谁先开口。

好一场无声拉锯战,足足持续了半月之久。

张博然拉不下脸,那就得拉别人的脸。在他的数次撺掇下,葛霄拦住范营,问他待会儿要不要去小卖部?

范营有点儿诧异,点点头。

也不怪他惊讶,就从前而言,他俩关系大体基于张博然建立起来,平常一块打球全靠张博然呼朋唤友,如果张博然不在,葛霄和范营一般不会单独约着出去玩。

范营朋友多,拎得清,他和谁的关系都是大差不差那个样,没有特别坏,也没有特别好。

沿着教学楼往外走,葛霄聊起常规赛开赛,说张博然周末想找你一块上他家看。范营不动如山,没事人似的接话茬,绝口不提和张博然吵架的事。

话题的漩涡中心眼巴巴地盼了一整个课间,终于等回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便迫不及待地接住葛霄抛来的汽水,他压低声音:“怎么样?”

“情况不妙。”

“不妙?”张博然急了,“怎么说?”

“他什么都没说。”

葛霄还没翻开卷子,被张博然一把摁住封皮:“你俩不是达成什么协议了吧?”

“真没说,”葛霄靠进椅背,“我提了周末看比赛的事儿,人压根没接茬——他看着挺累的,我就没多问。”

“靠,”张博然喃喃,“冤枉啊,我招他惹他了。”

“你自个儿找他问啊。”

一听这话,张博然陷入沉默,手指尖勾着汽水拉环,不动弹,似乎在思考有多大胜算。想来想去,还是蔫蔫反驳:“我不去。”

“那我去?”

“谁都甭去了,”张博然砰地一下拉开拉环,“看个比赛而已,谁求着他似的。他不来,我正好喊上李进。”

这么说着,他掂着灌了一口,动作挺愤懑的。葛霄了然,没再多说。

还没等他写完一道题,张博然又转过头问:“那你来么?”

“不来”俩字在葛霄嘴里转了一圈,可看到张博然那张故作轻松的苦瓜脸,他还是给咽了回去:“来。”

答应过后,葛霄就开始后悔,周末和汤雨繁约好写卷子来着。

这该怎么安排?周末假连白天带晚上算全了才一天半,不,周六下午才放学,根本不到一天半。

且先不提他的安排,汤雨繁那边也不一定有空。

自从十月正式开课,她每天都忙得找不着北,尽管上课还会偷偷给他发消息,可是和之前相比,两人的联系时间大打折扣。

比起电子产品管理相对宽松的大学生活,二高这边可谓严防死守。

开学半个月,年级长就组织学生会开展好几轮查收手机活动——连上两节数学足够苦不堪言了,好不容易赶上大课间能补会儿觉,还要被喊起来,老师拿扫描仪挨个儿搜查手机。

没两次,六班几个刺儿头就开始不满意了,要写检举信。

说来好笑,这一个个头剃得挺花哨,居然会选择写匿名举报信这么朴素而正经的方式。

此类带刺儿的八卦,在学生间的传播速度比流感病毒都快,没两天,这封还未完工的匿名举报信就被人匿名举报给年纪长了。

那封信究竟有没有往上递,不得而知,只是周一晨会上,年纪长的讲话时间延长足足十五分钟。

手机检查照例一周一次,不定时间,不定场合。

检查是其一,其二是越来越快的复习进度与逐步增压的学习环境,许多同学不再带手机来学校,葛霄则选了个折中的法子——他把初中用的翻盖机给扒出来了。

机身旧又破,还掉了几个键,但拿来打通电话、发条短信还是绰绰有余的。

按理说,在这样高压的学习环境中,他该潜心投入复习才是,毕竟人烦的时候不能闲着,闲下来就等于给伤春悲秋提供作案时间,烦了想,想了更烦,愁思和苦恼都在怀里抱着,扔也扔不掉。

葛霄确实努力过,努力跟着老师的进度复习,努力写卷子,努力背英语,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每时每刻都想和她联系。但要真正心无旁骛地做好,有点儿难。

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像等他回家的汤勺。这小猫看似每天挺多事要忙,刨刨猫砂,挠挠沙发,再啃啃充电线。可楼洞里一有脚步声,它便唰地蹿到屋门口,绕着门转几圈,发现这脚步声不是放饭的,才慢吞吞地窝回去。

看着挺不在意的,但一直在等,等他回来。就像他也一直在等她回来。

葛霄偶尔也会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等”?为什么从一开始他给自己下的定义就是“等待”,而不是追上去?

然后就是经典三联问:怎么追?他追得上去吗?她需要他追上去吗?

他总是拿一些得不出答案的问题企图堵住自己无法控制的焦虑,可时间越久,效果越欠佳。

确认过她课表,晚自习结束后他便拨了通电话过去。

汤雨繁大约在忙,一路都没动静,等到葛霄把车支在车棚,她的电话才打回来。

那头声音嘈杂,汤雨繁说你稍等一下,似乎是找了个清静处躲着。

见此,葛霄没多作寒暄,简短说明缘由——朋友喊他周末出去,这周日的试题时间能不能提前一天?

听完这话,汤雨繁的声音像卡带了,最后只是说:“知道了,等我回去再说吧。”

这话伴随着隐约呼唤声,她挂得太突然,葛霄握着手机,猝不及防。模糊的嘈杂在霎那中止,再次泡进寂静的夜晚。

他就这么愣上好一会儿,连蚊子都被手机光吸引过来,在耳边嗡嗡直响,葛霄才提上包,往楼道走去。

她生气了?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片刻后,葛霄否定了这一想法——汤雨繁并不是那么容易上火的性格,一道题讲三遍都不会急眼,她不会生气的。

……她不会生气吗?

回到家,另一部手机上有汤雨繁发来的讯息,表示她现在腾不出手通电话,晚些再谈。

可是等他按部就班地收拾完,澡也洗了,猫也喂了,就连作业都写得差不多了,她的电话始终没有打来,葛霄只好煮包方便面,先打发着吃点儿。

面端到餐桌上,他便再次拿起手机,除了班群消息之外,空空如也。

筷子挑起一撮面,吹了又吹,嫌烫没进嘴。

葛霄盯着对话框里视频通话的按钮,屏幕快盯穿了也没瞧出什么名堂,滑手机和拿筷子的手都放下了。

不可否认,他心头弥漫起前所未有的焦躁。空气是烫的,手机是烫的,连面也是烫的。

按捺在这样的燥热下,屋里静得让人无法忍受。

十一点刚过,一通电话打来。

那头的背景音终于安静下来,对面没说话,葛霄起头,说他刚吃完饭。

说完顿了顿,问:“那你呢?”

“吃过了。”

好简洁的三个字。他往嗓子眼里提了一口气:“你在生气。”

“为什么这么问说。”

“因为我……放你鸽子。”

“你提前三天跟我商量就不算放鸽子,没有生气。”汤雨繁声音没什么起伏,“但下次不准放我鸽子。”

怎么这么好说话啊。葛霄话里带了点儿笑意,哄她:“刚不还说提前三天就不算放鸽子的吗?”

“别人不算,你算。”她说,“别人可以,你不行。”

“这么不讲理。”

“超级不讲理。”

“不讲道理的这位小姐,别生我气了。”

对面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所以……周六可以吧。”

“我下午是空的,”她说,“你正好可以写张语文。”

“你周六不是没课吗?”

“晚上我有兼职呀。”

“兼职?”葛霄惊愕,“才大一就找兼职啊?在麦当劳吗?”

“等你再来济坪,我估计已经当上经理了,”汤雨繁没好气地说,“到时候我一定给你打个实心儿麦旋风。”

他笑了:“不是麦当劳啊。”

“晚辅啦,就上次咱们去吃烤串的后街,”她挺开心,“一小时二十呢。”

“麦当劳时薪多少?”

“十四块九。”

葛霄语塞:“你还真去问了?”

“我还是比较向往去打冰激凌的,如果他们愿意把时薪提高到二十四块九的话。”

他斟酌词句:“那你每天……不会很累吗?”

“累啊,”汤雨繁说,“挣钱第一步嘛,都是比较艰辛的。”

葛霄心说现在开始赚钱会不会太早?但她的声音实在雀跃,这话便没有说出口。

“生活费不够用吗。”

“够,每个月还能剩不少。”汤雨繁说,“我月底要去圻顺找薛润,攒点儿车票钱。”

怎么不来找我啊。葛霄郁闷地想。

想想得了,毕竟今天晚上刚惹毛人家,还是小心为上。遂接口:“是去找她玩?”

“她们月底有比赛。”

“溜冰吗?”

“她一直强调是花滑,虽然我是叫溜冰来着。”

“这样啊,”葛霄顿了顿,“钱不够要和我说。”

“装大款啊,”汤雨繁哼哼,“哪天我真干到麦当劳经理了,轮到我接济你。”

“好,好。”他笑起来,“经理,咱是要死磕快餐店啊?”

“这不没找到合适的吗。我本来想找个家教,有隔壁济理的金字招牌做对比,家长都不乐意买账。”她说,“慢慢碰吧,或许能碰到好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如今再听到济理二字,葛霄心里还会倏地一紧。奈何汤雨繁语气平平,聊它就和聊今天中午吃了哪道家常菜似的。

在这方面,葛霄比汤雨繁还应激,根本听不得她聊这些,于是转移话题:“自测我还是自己写写得了。”

“那不行,”汤雨繁说,“你一个人写多无聊啊,虽然写卷子本身就是件无聊的事,我们还是要在有效范围内把无聊的事情变得有趣那么一点点。”

葛霄笑了笑:“你高三那会儿不也是把自己关在屋里写吗。”

“所以我知道有多无聊啊,才不放你一个人。”

“……唉哟,哄小孩啊。”

“今天是谁在道歉啊?”她也笑,“谁眼巴巴对不起谁就是小孩呗。”

流氓逻辑。葛霄干脆套用:“反正不是我。”

“那打个视频确认下喽?”

一听这话,葛霄立马来精神了,满客厅乱蹿,想换件衣服——他们好几天没通视频电话了。

再次看到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葛霄一晚上的坏情绪像是积攒到了顶点,当即“嘭”地炸开,仿佛一只撑爆的大枕头,炸了他一脑袋棉花。

极具冲击力,但很柔软。

两个室友都不在宿舍,所以汤雨繁没去阳台,坐在桌前跟他聊天,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睡裙,包子头都没来得及拆,盘着腿蜷在椅子里。

她一向擅长一心二用,和他聊天也没落下手里的事,似乎在写着什么东西。

葛霄讲最近学校查手机越来越严,讲他两个朋友吵架,讲今年秋雨姗姗来迟,汤雨繁就在屏幕对面抄抄写写,到后面索性将头枕在胳膊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聊。

最后看她眼皮都快合上了,葛霄声音挺轻的,说我先挂了吧?

坐回餐桌前,碗里的面还剩下一半,早就凉透了,汤面浮着厚厚的油脂,卖相倒胃口,葛霄干脆把它丢进蒸锅加热。

等待蒸锅水开的时间,他就靠在灶台旁边刷新高铁购票界面,反反复复,最后也没点进付款界面,只当过眼瘾吧。

周末看球赛,范营果真没来。

以往上他家就从没空过手——张博然家那台冰箱比他的数学答题卡都空。

东道主指望不上,范营通常会在前一天和葛霄商量好明天的午餐主打,两人一人捎点儿食材,拼拼凑凑也能凑出一桌。

这次范营不在,李进没来,张博然一开门,外面只有提着购物袋的葛霄,孤零零地杵在门口。

他带的基本都是些熟食,不用二次加工。张博然一件一件往外拣,放在以前,这都是范营的活儿,张博然的任务只有开门和咀嚼,其余时间全程瘫在沙发上。

难得见他这么勤快,葛霄没管,去逗他家鹦鹉,是只蓝虎皮,一点儿不怕人。

葛霄这厮从小就爱招猫逗狗,奈何缺点儿动物缘。谁知这蓝虎皮没见过他几次,一来就占领他的脑瓜顶,挺起胸脯,小领导似的巡视。还非要葛霄溜达着不能停,一停就啄人家脑瓜子,八成把他当坐骑了。

这场比赛看得无聊,他俩一个窝在沙发,一个坐在地毯,电视声音开得再大都扛不住张博然走神,茶几上那一盘切牛肉没多会儿就见了底。

葛霄撑着头,有点儿困。早知道待在家里写题了。

张博然的心不在焉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葛霄都看得出他在意,但是死鸭子嘴硬。

可范营显然不在意,连那点儿因为尴尬而对葛霄的疏远都没有了。不管什么样的关系——爱情、亲情、友情,一旦有一个人不再在意,那这段关系已近失衡,迟早崩盘。

范营一改前段时间的萎靡,开始补落下的复习进程,遇到难题还是会来和赵轲睿讨论,顺带给葛霄讲讲题。偶尔去小卖部,就喊着一块,全程把张博然排除在外。

出乎意料地,张博然并没有一怒之下找范营说个清楚,这位仁兄选择迂回前进——范营喊葛霄去买水,他就要叫葛霄帮他讲题。

葛霄着实没想到,自己让小汤同学集训这么些天,居然已经优秀到能出师了。他一头雾水地打开张博然拿来的题,翻了两页,说你拿高一的题给我干什么?

葛霄夹在他俩中间,偏帮谁都不是。他这点儿心软算是叫张博然看得一清二楚,开始变本加厉地喊他去打球、去唠嗑、去上网,可葛霄每当如他意了,他又像看球那天那么心不在焉。

两三次下来,葛霄算明白了——这俩王八蛋拿他较劲儿呢。

于是他找范营说理,说你俩的事你俩自己私下解决成吗?

范营挺惊讶:什么事?

好样的。葛霄想,敢情还是张博然的独角戏。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T_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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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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