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的咖啡馆开在城南一条安静的旧街上。
推开沉重的木门,风铃轻响,首先闻到的永远是咖啡豆焦苦的香气,混杂着旧书纸页特有的干燥味道。
在客流稀疏之际,斜射的阳光轻拂过玻璃窗,轻柔地在她发丝上绘出一抹温婉的光影,她便在这光影里静静地坐下来,开始书作。
我那时常去,偏爱角落靠墙的座位,点上一杯香浓的咖啡,就如同她不经意间投来的目光中,那份隐藏的温柔光芒。
她写作时极专注,侧影沉静,只有握着钢笔的手指在纸页上匀速移动,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春蚕在啃食桑叶。
世界在那时那刻是静止的,风铃不响,咖啡机的蒸汽声歇止,连阳光里的尘埃都落定。只有她在流动,思绪从笔尖倾泻,汇成我看不见的河流。
有时她写累了,会抬起头,目光有些许涣散,仿佛灵魂还跋涉在方才的文字山水里,久久未能归来。
她习惯性地用指尖揉一揉眉心,然后她会起身,给自己续一杯清水,或者走过来问我咖啡是否合口。
后来外婆去世我们交谈不多,但我想起她之前谈及文字时,眼里有种别样的神采,说想写出像北方雪原一样冷静又覆盖一切的故事,又说有时迷恋南方梅雨般缠绵氤氲的笔调。
她那只简单的笔记本,封皮是墨绿色的,边缘已有磨损。她总是小心地把它合上,放在柜台下方一个固定的角落,仿佛那不是一个本子,而是一只栖息着的、安静的生命。
我从未想过要窥看,只觉得那是她一片自留地,是她从日常中辟出的、独属于自己的一方精神天地。
如今,我指间抚过这墨绿色的封皮,摩挲着那些细微的磨损痕迹,才恍然惊觉,我当时所见的一幕幕,她凝神时的沉默,她指尖的墨印。
她偶尔出神望向窗外时那辽远的目光,以及咖啡馆里那片刻永恒的宁静,所有这一切,都已悄然被她自己,收录进了这字里行间。
我坐在她曾坐过的位置,尝试用她常用的那款墨水,笔尖划过纸页,仿佛能透过时空,触碰到她落笔时的温度。
那些她曾书写下的时光,此刻正以一种无比沉重又轻盈的方式,重新在我笔下流淌开来。
我终于明白,那间咖啡馆里每一缕咖啡的香气,每一缕阳光的轨迹,每一次风铃的轻响,都是她故事的注脚,如今,也成了我追忆她的唯一凭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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