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能够取悦他的人,除了可谓信任亲近,便再难少有。
只是纵然亲近,也难免会有些挑选不同,比起殇这样拥有实权能力之人,如若只是当做玩物则太可惜浪费,且他们彼此有恩义所在,对他总归是不同的。
只是除此之外,后续所收的那些人,除去暗卫与训练之人,少有能够得其兴致。
往日不是腻了,就是不合心意,不懂心思,纵然太过顺从也无趣,但是顽劣挣扎不懂顺从的则更锋利,到如今能够被打压臣服的也只有那么几个,还算是重新训练的暗卫才勉强算得上些。
思索间念起曾见到的那副面庞,那不肯服输咬牙切齿的闷声和充斥着恨意杀意的眼眸,也令八皇子心间多余几分赤忱,于是他任由殇将自己原先摆放着的烟斗移开,才站起身来听从命令。
“明日换小六上来,许久未曾见闻,不知近日学乖了些,还是如同往日那样挣扎不服。”这样的人朗崑喜欢收集起来,那当时多得趣好玩,且是为折腾不死,才是最为有趣的,身为他的随从,自然是要有那份劲又懂得张牙舞爪。
而在此刻前的殇,当那时候八皇子缓缓松开那黑衣男子的脆弱命脉,殇亦顺从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中似带着几分迷惘,却还是驯熟沉稳道,“听从主上安排。”
那些被掳来的青壮年男子大多都是由殇一手挑选,他或许天生就是该待在八皇子周身,因而对八皇子的胃口也了如指掌,知晓他图新鲜玩了就腻,腻了就扔,因而也专门找那种符合滋味的人。
之所以有这样的态度,想必也是此前殇替八皇子的命令去各处抓拿那些人收来暗卫营当中操练学习,而后才会被扯来在面前挑选,虽说其中难免有不愿,或是有家室父母被迫被掳来,但他所要的就是这样不甘愤恨挣扎的,就是要藏于骨血之下的不服。
先交由暗卫营亲自教导,挑选出适合的几位,而后再在适合时宜交由呈上,教他们不是为了让他们去刺杀保护卖命,而是为了让他们有能力确保能够反抗,毕竟会挣扎的猎物和野兽,就是不要太顺畅屈打听话,还是会反抗的才好。
殇知晓,常常的安逸并不足以让他平息,且需要再迟疑多疑后的快意,就好似让那些人恨他,又要人爱他,所以需要有足够忠心体贴之人表面心意,也需要有的人被折辱欺负,直到无法忍受,让他也尝一尝那所谓的恨意,让他被挫骨扬灰的杀伐所隔阂开来。
要是能有朝一日伤了他,那才叫得趣。
之所以懂得这么些,也是因为殇清楚明白自己的位置,也从未让他多疑迟疑,且更为清楚。
殇是八皇子赋予他的名字,他也确切知晓自己在对方心中到底是有一处位置的,纵然是偶尔想起也好,只要能够为八皇子作为些什么都是极好的,无论是哪方面……
实际上他虽忠心,但是他的内心的确是有着不同寻常下属的思绪,的确如此,在早知晓就早已清楚见闻,只是彼时的他只是默默无闻,只是资质平庸,因此他什么都无法作为,直到他终于能够将自己的忠心摆在明面上。
随着岁月流逝,他从一介不起眼的随从逐渐成为了最为得利忠心的下属,也需要为对方寻找到最为忠心且合适之人,所以他向来聪慧自然知晓如何在没见过的情况下培养对方对于八皇子的感情,要忠心耿耿也要控制思想。
但殇不喜欢自己带的那些人,却还是会为了主上的命令去听从。
虽然他并非多厉害,但清楚八皇子究竟要怎样的人才是最为合适,纵然打算好自己一身重伤也会为主上带回那刻合主上胃口的人。
殇也同样明白主上究竟缺乏什么,他认为这样的世道太无趣,太庸俗,没有什么能够挑起他兴致的,更是游离在世俗当中欲死欲生,即不渴求生,却也在某刻向往用死来毁灭些什么,压垮身躯,摧残灵魂。
所以他只需要做最听话最顺从,也合乎心意的那人就好,也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够长长久久比起那些张扬跋扈的人更加长久的陪同在身边,替他办事效劳,也为其掌控局面。
纵使在旁人眼中的恶人,但是殇知晓八皇子实则是天生多疑敏感之人,每当做事时刻便无妨,多少是会不断自虑所思,知晓自己要狠,但作为恶人偶尔的突发好心总让人恨不起来,他是切实考虑到自己的坏处,要放过所有人,但却偏不肯放过他自己。
所以在当初所有人都离开他的时刻,殇却不曾离开,甚至迟迟不愿挪动步伐,而是同处一屋陪同着他,无论是月明星稀还是灼日高照,是空荡荡还是纷扰动荡,他自始至终都不曾离开。
殇只是替他处理好剩余的一切,也学着如何去作为,在将八皇子的事情伺候料理好后,才半跪着在他的面前,纵然对方不曾看见理会,也始终在表面着自己的存在与忠诚,直到对方自暴自弃间说出那一句。
“殇,要不你走吧,将他们全遣退了去。”那时候的朗崑的确认为没有什么可重要在惜的,甚至觉得就留他一人在这里灰飞烟灭也好。
只是他或许不知晓,实际上不需遣退,那些人也是审时度势的早已经拎起抱负偷拿物件离开,纵然要寻也找不到什么证据。
“不、属下要留在这里,宽恕属下无能为力,违背皇子吩咐。”然而纵使是忠心耿耿的殇,也不会一直遵从于他的吩咐,因为当初的殇也同为能人异士行列,因此他们的称呼通常都是直接称呼为对方身份,而非是自己的上司或是领导。
只有殇固执的认为,自己可以的,自己想要留下来,所以想要尝试着。
奈何朗崑一眼就看清了他的固执和作为,“你这哪是无能为力、你分明就是不想走吧。”他坐靠在那阴翳之地的墙面旁自哀自怨,似乎觉得自己也不剩下什么了,甚至自己的手腕也被蟒蛇咬了几个窟窿,还在渐渐地溢出血液也不曾管过,反而更是将血掐着逼出。
直到殇看到这样的情形,急忙敢出去去拿药包,都当朗崑觉得对方估计也要带财跑路时,殇却老实巴交的回来,可能起初的朗崑也不似如今这样,反而是个自暴自弃的青年心性,望着对方替自己包扎的面容,他只是默默的移开目光。
“有什么可图,分明毫无利益。”这样的实话实说,朗崑又何尝不是一个平凡人,他也不想会是如今。
或许只有当此刻,朗崑才能感觉到自己不再是高高在上,那些迷惘茫然,或许身处期间,他们也同在一处,甚至那时候一切都是对方在替自己料理,纵然连吃食也是如此,他那时候名声狼狈,就连母妃也都不曾管他死活,连带着厨子都撤走了。
惨吧?反正他那么差劲,那就让自己不知死活好了,朗崑也想着自暴自弃。
谁料到这个呆头鹅偏要留下来,自个也不会做饭,还要屁颠屁颠跑去做,结果做出来的沸水煮菜心太老了,连带着米饭也是夹生的,生食吃不了,只能抱着蒸的软绵绵的馒头啃,陪着开水白菜。
自己吃不下,他就自掏腰包去外边买吃食,还是那种差不多似同平日的,被坑了不少银子,还得是能人异士有点余钱才足够养活下他,要么就朗崑这样的身份地位,多半没有养得起,难怪也都跑了,这半年工钱还没结就拿些财宝纷纷溜之大吉了。
于是在那短短半月时日内,也只有殇陪同着朗崑,也许这样的殇在当初也的确会令他头痛,但也独是这样的他,才能够知晓他此时此刻思索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似下属,却好似能懂。
不似友人却格外亲近些,或许这样就足以了。
因此纵然再次东山再起,朗崑并未有多大的能力,纵然朗崑也只是单独一人,身边却难得还有个不曾离开的呆头鹅,就那样直愣愣的陪同身边花光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银钱。
虽然这点钱算不得什么,但是危难时刻的不曾背弃离开。
自然让他记得了殇的名字,且让朗崑下放权力于其,将自己的一切忧虑沉思交由对方,这其中的一切,也许尽在不言之中。
只可惜他所有的一切赖以生存皆无,而殇先前也从未接触过这些,于是将权力下放也是某种无奈之举,或许在后来贵妃派人前来派遣帮忙,朗崑拒绝也是这样的缘由,他信不过任何人了,连同自己的母妃也是这样。
于是后来,将那些多余且信不过的人赶走,他们只能自力更生了,在招人办事方面,朗崑想要什么,殇总是尽自己最简要直接的方法,缺吃的就采买,没人做便招人,要得到消息,就将人捆来了解,若是朗崑起了兴致,也是照常见面几分。
所以、无论对方愿意与否,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样的经历间,在殇的眼中,那个少年时期的八皇子,是寒冷地域的太阳,是阴翳湿地的湖面,却被永远禁锢在身份地位上的伪装面,旁人从未知晓八皇子究竟是怎样的。
但殇知道他的变化,知道他的疯狂,可他不听不闻不问,直到掌握那些恶与罪孽,让蟒蛇般的野兽蜕皮而生,是生生不息,也是在青年时候的倾倒坍塌时刻的脆弱流露,只是这样的他的确无人得知,纵然是最为亲近之人也到底被世物裹挟,无法抉择放肆。
看似罪过颇多的无情之人,好似是这世间最为多情,但他深知慧极必伤,情寿不深,对于多情人来说,他本身应该是极其复杂的存在。
曾经几时喜好单纯的殇明白,但他如何能够被人理解,流连于月光挥洒下的湖面天鹅尚且无法忍受权力阴谋,无休止的攻讦所编织的囚笼,但殇可以逃脱,可以远离朝堂漩涡,那朗崑呢?不、殇知晓他自己离不开这些滋养自己地位与血肉的至宝,因此只能将那假面与真身困于期间,连同自己一块囚禁。
只是昂贵的丝绸宝玉不能磨平他生于旷野的利爪,金碧辉煌的饰品无法压垮他的脊梁,于是利爪和獠牙腐朽,成为侵蚀灵魂的顽疾,滥用华贵和身份权势的朗崑从而浸透他的灵魂,直到血淋淋的真相和代价展现在他的面前,被撕开,被摧毁。
此时此刻,空无一物的府邸当中的朗崑一无是处,而殇知晓这时如若谈论忠诚与敬仰显得太过轻浮,自己只有日复一日的陪同与不惜代价的付出,才能够让对方从而看到自己一眼。
只是他本就伤痕累累,希望明月前来的朗崑终究过了一段昏暗无月的时日,那段时日是抽出骨头还连着的筋,是扒掉的皮肉上粘连的血,是所谓的兄长与凶兽,也是所谓的隔阂与离间,自从那时候便种下了复仇与怨恨的种子在心脏出生根发芽。
而殇自始至终都愿意成为他最为锋利的刀,将痛楚隔开,也令他的忠诚和背叛,崇拜与失望,爱与恨贯彻一生,直到让自己取得对方的信任。
而他,对于那看似毒酒的酒水,殇毫不犹豫的一口饮下,然后,穿肠刺骨,如噎在喉,好似死亡间能够超脱一切的外物,证明了他的忠诚与精神超越了生死。
他曾向八皇子立誓,宣告他永恒的忠诚,绝不背叛,生死与共。
直到自己死亡,直到自己的生命是为了对方而死,他亦是甘之如饴,也如知晓自己的忠诚那般。
所以每次的俯身,每次的试探与克制之间,殇不是在畏惧惧怕,他只是在坚韧隐忍,记忆着自己日复一日再一次跪在他的腿边,就像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缓慢地,轻柔地将头颅靠在他的膝腿旁,好似述说连同着忠诚以外,他给他的主上免于折磨的自由,给了他的太阳,他的湖面逃离束缚,腐化他的囚笼的自由。
只是曾经的他所需要的与如今所需不同,于是殇审时度势,也清楚自己的忠诚应该是怎样的,是陪同的陪伴还是效力的锋利。
于是殇带着誓言拿起自己的忠心,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间,他连带着自己的灵魂与躯体,全部化为乌有,为其起誓,他将用一生来效忠的皇子是他此生唯一的一位主上,不再是皇子,而是从属主臣。
那时候的朗崑也曾想放他自由,也曾大发善意让殇别再跟着自己,自己能够给他财富地位,也能够让他从平庸之人一跃成为位高之人,一辈子的衣食无忧,一辈子的养尊处优,让他成为自己的亲信谋求更好的出路,去贵妃那,去自己的生母那,一切都会被安排妥当。
他会给他尊重和自由,而非自己身边的这些禁锢,朗崑也何尝不知,在后来领悟母妃作为是为保全自己,先行责罚便不会再有人对他指手画脚谴责上书,这样的罪过,是自己发现了那陵墓真相,还是父皇真要除去自己呢。
他浑浑噩噩,觉得自己性命堪忧,于是打算放过自己,也舍弃了他。
但那时候的殇太过忠心,也正是最为恰当的时机,于是他再一次俯身表露,“属下只有在您身旁,才拥有真正的自由。”真正的自由,从来不是外物,而超越了生死的忠诚,早已经被见证。
如今过了太久,或许才不过几年,但朗崑觉得自己好似忘了当初的感受。
被折磨着的大抵也不止自己一人,且陪同自己至今的,大概除去殇之外,也还算有些物件和灵物,以至于让他不太清醒的认为,也许眼下自己重新拥有了一切,无论是谁给予自己的。
朗崑思索着想起当初,还算有个家伙陪着自己,与殇类似,只可惜不同。
不同是那家伙还得靠自己养他,所以朗崑并不觉得对方能够做些什么,除非是叼些死物皮毛,奄奄一息还算有些得趣,能够逗自己开心些,所以他到底不太怨那些物件离开他,或是被拐走,能留下来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就像是当初太子殿下未曾理会他,也不曾对他过问那段时日的经历,起初却信誓旦旦答应下来会照拂自己,朗崑自始至终都记得,一环一扣冤冤相报,既如此,他在得知了对方眼下的消息与线索后,终究打算下一局大棋,也毫不顾忌互相的情面和过往的关系,指间的扳指被转动,连同带着那指间的一处伤疤未曾恢复、留下痕迹。
“暗室、近日记得喂了吗。”似是想起某条宠物,朗崑只是尚且靠直了些,从那座椅上起来,扶着把手位置顺势将那扶手旁勾勒的檀珠拿起,记得某只家伙最为不喜欢这种味道,于是就刻意拿了打算带到暗室当中。
恰好此刻的殇也恢复常态,望着一旁的黑行人点点头,才回眸回应道:“是。”
“那好,我去看看。”说罢也是将那烟斗搁在一旁,朗崑摩挲了下自己拇指间的扳指,收纳陈设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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