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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傍晚的暮色像被孩童揉皱的蓝绸子,慢悠悠地在小镇上空铺开。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给街边的砖瓦墙、老槐树都蒙上了层朦胧的灰蓝调,连空气都变得黏糊糊的,带着夏末特有的温热。

许怀星跨坐在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上,金属车架早已被岁月磨去了原先的银亮光泽,露出斑驳的暗灰色,车把上缠着的旧棉布也磨得发白起球。车轮转动时,“咯吱——咯吱——”的轻响规律地重复着,这声音像个忠实的老伙计,陪她走过了三年初中、又迎来高中的晨昏,载着她穿梭在上下学的柏油路上,见证着她日记本里那些没说出口的心事。

路过月亮湾的石板路时,微风卷着路边老槐树的甜香,悠悠拂过她的脸颊。那香气不浓烈,却带着种执拗的温柔,丝丝缕缕地往鼻腔里钻,挠得人心尖儿发痒,像谁用羽毛轻轻扫过心湖。

许怀星习惯性地抬眼望向前方,目光却在触及那个身影的瞬间骤然定住——前方二十米处的路牌下,那个熟悉到几乎刻进骨子里的身影,让她的呼吸瞬间停滞,连自行车的“咯吱”声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是隔壁班的代馆云。

她斜斜地背着黑色的吉他盒,修长的身形被夕阳最后的余晖细细勾勒,像是印象派画家笔下用时光晕染的油画,轮廓柔和又带着种说不出的蛊惑力。校服领口松松垮垮地搭着,露出小半截白皙的颈侧,几缕碎发垂落在那里,被风轻轻吹得颤动;而那一头及腰的长发,发梢还沾着夕阳的金粉,在渐暗的光线里明明灭灭地闪烁着,是柔和与耀眼交织的光,晃得许怀星眼晕,心也跟着晕乎乎的,像喝了半罐橘子汽水。

许怀星只觉心脏猛地失控,跳动声急促得要冲破胸腔,“咚咚”“咚咚”地撞着肋骨,震得她耳膜发慌。她下意识地攥紧自行车把手,塑料把手被握得梆硬,指节泛出青白,像是要把这份突如其来的慌乱都通过指尖压进车把里,压进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里。

过往与代馆云相关的记忆,像被戳破的玻璃珠,瞬间潮水般汹涌袭来。

初中时,许怀星在龙山中学就读。那时教学楼西侧的后楼道,是她和代馆云心照不宣的“秘密接头地”。

无数次,她揣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佯装不经意地路过,实则每一步都算好了时间——下午第三节课后的十分钟,代馆云总会抱着吉他出现在那里。她靠在落满灰尘的窗台上,指尖轻轻拨弄琴弦,弹些不知名的曲子。

那些旋律、那些片段,像被风揉碎的星光,悠悠飘远,却总能精准地落进许怀星的耳朵,再直直地钻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把那儿挠得痒痒的,生出一片枝繁叶茂的悸动。许怀星把这些偷偷写进自己的短篇小说里,代馆云成了故事中永远不敢宣之于口的主角,是藏在文字缝隙里的朦胧喜欢,是青春初期最纯粹的心动,像春日里刚冒头的嫩芽,怯生生又生机勃勃。

有一次,她写代馆云的吉他弦断了,故事里的女主角偷偷换了根新的,却没留下名字。现实里,她真的在某个午后,看到代馆云的吉他弦松了,攥着自己攒了两周零花钱买的新弦,在楼道口徘徊了整整二十分钟,最终还是没敢递出去。

此时,与代馆云的距离越来越近,许怀星感觉空气都变得黏稠,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甜蜜的滞重。当两人的目光在暮色中相遇的瞬间,她像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重一点的气息,就会惊扰这份小心翼翼、脆弱又珍贵的心动。

暮色像层温柔的滤镜,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老旧自行车的车轮碾过地上的梧桐叶,发出“咔嚓”的轻响,在这过分安静的氛围里格外刺耳,一下下,像敲在许怀星的心尖上,震得她整个人都发软,连握着车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风悄然掀起她的校服下摆,内袋里的书法作品发出窸窣的轻响,细微却清晰。许怀星觉得,这声音像在嘲笑她的怯懦——面对喜欢的人,连主动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她下意识地望着自己磨出毛边的裤脚,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把上的划痕。这辆二手车是初三那年,爸爸从同事那里买来的,刹车总不太灵,就像她对感情的掌控,永远磕磕绊绊,没法顺畅地往前,总在犹豫纠结里打转。

路过街角的便利店时,许怀星不自觉地放缓了车速。便利店的玻璃墙像面巨大的镜子,清晰地映出她的模样:马尾辫松散地耷拉着,几缕发丝不服帖地翘着,像刚睡醒的小猫;校服的左胸口还沾着上午书法比赛的墨渍,那是为社团活动准备作品时,不小心蹭上的;指尖因为长时间握着子弹头笔,留着深深的压痕,泛着淡淡的白。

她望着玻璃倒影里那个平凡又有些狼狈的自己,心底悄然泛起一丝苦涩。代馆云那样发着光的人,会注意到这样的自己吗?她在校园里总被众人环绕,吉他弹得好,指尖在琴弦上跳舞就能变出动人的旋律;成绩也亮眼,再难的物理题在她那儿都像温顺的猫儿。她浑身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而自己,不过是人群中最普通的存在,像一粒不起眼的尘埃,丢进人海就找不着。

自行车继续前行,在昏黄的路灯下,车身晃出长长的影子,瘦长瘦长的,像个孤独的哨兵,跟着她慢慢挪动。

突然,一个穿着黄色小雨衣的小孩从路边猛地冲出来,许怀星吓得猛地刹车,后轮在柏油路上拖出一道焦黑的痕迹,刺耳的摩擦声像把她慌乱的心情具象化,尖锐又嘈杂。

她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瞪得溜圆,等看清小孩只是趔趄了一下、安然无恙时,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有些后怕地拍着胸口,掌心贴在胸口,感受那“咚咚”的狂跳,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后视镜里,代馆云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拐角。许怀星踩着踏板,感觉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连“咯吱”声都变得有气无力。

二、玻璃后的双向注视

回到家,许怀星推开房间门,脚步沉重得像坠了铅。她没开灯,径直蹲下身,把脸埋进臂弯里,试图掩盖眼底的失落与惆怅。原来自卑的藤蔓,早已顺着每次与代馆云的擦肩而过、每次偷偷的张望,悄无声息地缠满了整颗心,勒出一道道难以言说的疼。

她知道自己喜欢代馆云,从初中第一次在后楼道听见那把吉他声开始,就像种子落在了潮湿的土壤里,不知不觉就发了芽。可这份喜欢,在对方的优秀与自己的平凡形成的巨大落差前,显得如此渺小又怯懦,像黑暗里不敢探出头的微光,只能在心底微弱地摇曳,稍有点风吹草动,就想蜷缩回去。

而此刻,在街角的便利店玻璃后,代馆云抱着吉他盒,目光追随着许怀星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琴箱上的一道浅痕,思绪飘回到去年冬天那个格外晴朗的午后。

那天的阳光暖得像块融化的黄油,代馆云抱着刚修好的吉他盒往学校走,就在拐角处,一辆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冲了过来,接着是慌乱的道歉声:“对、对不起!没撞坏你的东西吧?”

代馆云稳住被撞得晃动的吉他盒,抬头就看见许怀星涨红的脸,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受惊的小鹿。那股无措劲儿,让她下意识地先扶住了对方的自行车:“你人没事吧?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许怀星摇摇头,马尾辫上的樱桃发绳晃了晃:“我、我没事,你的吉他……”

“没事。”代馆云打开琴盒检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许怀星的手背,对方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脸颊红得更厉害了。

可从那之后,许怀星的身影就总在代馆云的脑海里晃悠。

后来在校园里,代馆云开始不自觉地留意许怀星。看她在书法社团,握着毛笔,手腕灵动,墨在宣纸上晕染出漂亮的字,眼神专注得像在完成一场神圣的仪式;看她抱着书本,脚步匆匆地穿过校园小道,发丝被风撩起,又乖乖落回肩头;看她在食堂排队时,会对着菜单纠结半天,最后总是点番茄炒蛋盖浇饭。

代馆云不懂这种关注是什么,只知道每次看到许怀星,心里就像揣了只调皮的兔子,“砰砰”直跳,又甜又慌。她甚至会刻意绕远路经过书法社,只为了能瞥见那个低头写字的身影。

代馆云的嘴角悄悄扬起,她想,自己是不是喜欢上这个女孩了?可女生之间的喜欢,能被接受吗?代馆云有些迷茫,又有些抑制不住的期待,期待下次见到许怀星时,能更勇敢地靠近些,哪怕只是说上几句话,也好呀。

许怀星正想把自己困在这方昏暗的小天地里,手机“叮咚”一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一条短信跳出来——是徐洛莉发来的:「怀星,我们三拉个群吧?我拉你了哦!」

许怀星盯着屏幕,还没来得及回,就跳出一条群信息,满屏的「哈喽哈喽」活泼得要从屏幕里蹦出来。紧跟着系统提示:【徐洛莉邀请你进入群聊,群内还有好友江野】。没一会儿,又看到【徐洛莉更改群名:人朝】。

江野秒回:「你这个是啥群名?梦游了吗?」江野的头像是自己拍的一张照片,角度刁钻地对着天空,只有半只鞋子入镜,带着股她特有的随性劲儿,不认识她的人,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是她。

徐洛莉很快冒泡:「你不懂。」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人朝山,背靠海,顺风又顺水。你根本就不懂我!」徐洛莉在群里控诉着,字里行间都透着股“你居然不明白我的浪漫”的委屈,还配了个叉腰的猫咪表情包。

许怀星看着群里两人的互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心底的阴霾被这股热闹冲散了些。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打下一行字:「我懂!洛莉的群名可浪漫啦,有山有海还有好运气~」

消息刚发出去,江野就回了个“狗头”表情,接着说:「行吧行吧,看在怀星懂你的份上,原谅你这奇奇怪怪的群名。」

徐洛莉发了串“哈哈哈哈”,又说:「明天周末,咱们出来玩呀!去奶茶店坐坐,或者去公园逛逛?」

许怀星想了想,最近确实把自己搞得有些烦闷,像被关进了情绪的小黑屋,出去透透气也好,便回:「好呀,去哪里都行~」

江野接话:「那去中心公园吧,那里新开了一家甜品店,我请,去尝尝?」

「赞成!那我买饮料,怀星只需要你的人来了就行@xhx」徐洛莉积极响应,还发了个兴奋得原地转圈的表情包。

许怀星看着群里热闹的对话,心里暖烘烘的。在这青春的迷茫与悸动里,还好有这样的好友,能在她陷入自我纠结时,用热闹和活力,把她从情绪的小黑洞里拉出来。

夜里,许怀星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像片银白的纱,温柔地覆盖着房间里的一切。

她的思绪又飘回了校园,那些和代馆云相关的碎片,在脑海里慢慢拼凑,形成一幅模糊又清晰的画面。

她想起有次学校文艺汇演,代馆云抱着吉他上台表演。台下乌泱泱的全是人,可她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锁在代馆云身上。

她弹唱时,眼睛微微闭着,睫毛在眼睑投下扇形的阴影,嗓音里带着股少女的清亮与洒脱,唱的是首关于青春与远方的歌。歌声里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青春的迷茫,像把听众的心都揉碎在旋律里。

台下的同学欢呼鼓掌,许怀星也跟着拍手,手都拍红了,可心里却想着,要是能一直听她唱歌就好了,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

还有一回,在图书馆偶遇代馆云。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给她周身镀了层金,她低头翻着书,睫毛时不时颤动,书页翻动的“哗哗”声,和窗外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曲子。

许怀星当时紧张得不行,假装找书,在书架间绕了好几圈,偷偷地看她,直到管理员提醒要闭馆,才匆匆离开。走出图书馆时,她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一本根本不需要的《高等数学》,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这些碎片,像闪烁的星子,缀在许怀星青春的夜空里,明明灭灭,却从未消失。

她知道自己陷进去了,陷在对代馆云的喜欢里,无法自拔,可又不敢迈出那一步,生怕打破这份小心翼翼的美好,也怕得到的是失望的答案,让这份藏了许久的喜欢,像泡沫般破碎。

她的房间里,台灯暖黄的光倾洒下来,给周遭镀了层温柔的光晕,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孤独的守望者,守着青春里这个不能说的秘密。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里,夹着一片去年秋天捡的银杏叶,叶片上用铅笔写着小小的“云”字,已经有些模糊。

第二天清晨,许怀星是被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吵醒的。群里徐洛莉和江野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从冰淇淋口味选草莓还是巧克力,到公园要走哪条小道风景好,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蹦出来,像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许怀星揉着眼睛,笑着回了句「我起来啦,咱们一会儿见~」,然后起身洗漱。她对着镜子,特意把头发梳得整齐些,换了件干净的藏蓝色短袖,配着校服裤,整个人显得清爽又有朝气。

出门时,许怀星又有些忐忑。她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遇到代馆云,要是遇到了,该怎么面对呢?会不会又像昨天那样,紧张得说不出话?可想到有好友陪着,心里又安定了不少。

中心公园离学校不远,许怀星骑着她的旧自行车,慢悠悠地晃过去。车轮碾过公园入口的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像是在为这趟出行伴奏。

刚到公园入口,就看见徐洛莉和江野在那儿招手。徐洛莉扎着高马尾,活力满满,老远就挥着手臂;江野则是随性的短碎发,戴着顶黑色的棒球帽,酷劲儿十足,正低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怀星这儿这儿!”徐洛莉喊着,声音里带着雀跃,跑过来一把拉住许怀星的手,力气大得差点把她拽倒。

三个人凑在一起,朝着公园深处走去。一路上,徐洛莉像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讲学校里哪个老师又出了奇奇怪怪的考题,说历史老师上课点名像抽奖,“抽到谁谁倒霉”;讲自己最近追的电视剧有多好看,男主有多帅,剧情有多狗血,讲到激动处还手舞足蹈,像个说书人,引得路过的大爷都忍不住回头看。

江野偶尔插句嘴,吐槽徐洛莉“能不能别这么吵”,可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像藏着星星。许怀星听着她们的话,偶尔笑笑,偶尔接几句,心底的阴霾被这热闹的氛围冲得干干净净,像被雨水冲刷过的天空,湛蓝又明亮。

走到公园中心的冰淇淋车旁,徐洛莉眼睛发亮,指着菜单嚷嚷:“我要巧克力味双球!多加巧克力酱!”江野撇撇嘴,不屑地说:“幼稚,我要巧克力脆皮的。”许怀星想了想,要了份蓝莓味的,三个人捧着冰淇淋,找了张长椅坐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冰淇淋上,泛着甜津津的光。许怀星咬了一口冰淇淋,凉意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甜得人心都化了。她看着眼前打闹的好友,心里想,这样的时光真美好,要是能一直这么无忧无虑就好了。

正说着笑着,许怀星的眼神突然定住了——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上,代馆云抱着吉他盒,正慢慢地走着。

微风掠过,她的长发被高高扬起,如流动的黑缎子般倾泻而下,阳光碎金似的在发丝间跳跃闪烁,每一缕都泛着柔和的光,整个人美得像幅被时光精心晕染的油画,让许怀星的心瞬间揪成了一团,连呼吸都漏了半拍。手里的冰淇淋被掌心的汗浸得微微发软,蓝莓味的奶油顺着蛋筒边缘往下淌,滴在手腕上,凉丝丝的,却没让她从这份突如其来的慌乱中清醒半分。

“那不是代馆云嘛!”徐洛莉顺着许怀星的目光看过去,眼睛一下子亮得像藏了星星,猛地用胳膊肘撞了撞许怀星的肩膀,兴奋地嚷道,“你看她那气质,走路都像在发光!哎你说,她吉他都背出来了,会不会在公园即兴表演呀?上次文艺汇演她弹的那首《夏夜》,我到现在还会哼呢!”

江野也望了过去,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怂恿:“说不定呢,要不去看看?万一能听场免费演奏会,赚了。”她嘴上这么说,却不动声色地往许怀星那边挪了挪,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像是在给她打气。

许怀星犹豫着,脚趾在帆布鞋里不安分地蜷曲着。想去,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重得抬不起来;想逃,目光却像被磁石牢牢吸在代馆云身上,怎么也挪不开。她能清晰地看到代馆云走在阳光下的样子——吉他盒在她身侧轻轻晃动,长发随着步伐起伏,校服的袖口卷到了小臂,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手腕上戴着根简单的银色手链,在光下闪着细弱的光。

可架不住徐洛莉和江野一左一右架着胳膊,半拉半拽地就往代馆云的方向走。她慌得连冰淇淋化了滴在手上都没察觉,任由甜腻的凉意顺着手腕往下淌,滴在草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跳。

代馆云远远就注意到了她们。其实从她们走进公园时,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那个扎着马尾的身影。看到许怀星时,她眼眸里的光猛地亮了亮,像夜空中突然炸开的烟花,瞬间驱散了周遭的平淡。她停下脚步,扬起嘴角,主动打招呼:“好巧呀,你们也来公园玩。”声音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明显。

“是呀是呀!”徐洛莉像只灵活的小雀,一下子就凑了上去,笑嘻嘻地说:“代馆云,你吉他都背出来了,要不要给我们表演一段呀?好久没听你弹琴啦,我耳朵都空落落了好久,快馋死了!”说着还夸张地揉了揉耳朵,做出一副“求投喂”的模样。

代馆云的目光轻轻扫过许怀星,正好对上她那双既期待又紧张的眼睛,像只受惊的小鹿,睫毛颤巍巍的。心尖儿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一阵发痒,她笑着点头:“好呀,那我弹首简单的曲子,你们别嫌难听就行。”

找了块干净的草坪,代馆云放下吉他盒,轻轻坐了下来。阳光像温柔的薄毯,轻柔地覆在她肩头,给她的墨色长发镶了圈金边,连发丝间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打开吉他盒,拿出那把熟悉的木吉他,琴身被保养得很好,泛着温润的光泽,琴头处还贴着一张小小的星星贴纸,是上次社团活动时,徐洛莉硬塞给她的。

她指尖搭上琴弦,轻轻拨了一下,清脆的音符像水滴落在玉盘上,瞬间在空气中漾开。紧接着,熟悉的旋律便潺潺流淌出来——正是许怀星在初中后楼道听过无数次、藏在心底反复回味的那首无名小曲。

许怀星听得入了迷,眼前的公园草地渐渐模糊,仿佛又回到了龙山中学那昏暗的后楼道。那时她总揣着颗小鹿乱撞的心,偷偷数着代馆云路过的时间,每一声琴响都像敲在她的心弦上,让她既期待又惶恐。阳光透过气窗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代馆云的侧脸被镀上一层柔光,睫毛长长的,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她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代馆云,却刚好撞见代馆云也正望着自己。四目相对的瞬间,许怀星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低下头,耳尖烫得能煎鸡蛋,心里的小鹿像是疯了似的疯狂乱撞,“砰砰”声大得仿佛要震破耳膜,连呼吸都乱了节奏,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磨出毛边的裤脚,盯着那道被时光打磨得发白的褶皱,假装在研究草叶上的露珠。

代馆云的指尖在琴弦上顿了半秒,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她没移开目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许怀星泛红的耳尖,手指继续在琴弦上跳跃,旋律里仿佛都多了几分甜意。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旋律伴奏,又像是在为这无声的对视喝彩。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徐洛莉和江野率先反应过来,欢呼着鼓掌,江野还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在安静的公园里格外清晰。许怀星也跟着拍手,直到手掌发麻、指尖泛红,才后知后觉地停下,抬起头时,正好看到代馆云放下吉他,朝她看过来,眼里的笑意像盛满了星光。

“好听吗?”代馆云看着许怀星,眼睛弯成了月牙,故意笑着问徐洛莉,“我这水平,能不能勉强过关呀?”

徐洛莉对着代馆云激情鼓掌,差点把手里的冰淇淋盒子甩出去,大声嚷道:“何止是过关!简直是超神!代馆云你要是出专辑,我第一个去买,天天循环播放,把你捧成大明星!”说罢还凑到代馆云身边,叽叽喳喳地追问有没有出专辑的打算,像个小粉丝。

代馆云被逗得直笑,眼角笑出细细的纹路,她眨眨眼,目光再次落到许怀星身上,声音放轻了些:“那以后要是想听,随时可以找我呀,我随时弹给你们听,尤其是……”后半句声音轻轻的,像被风吹散了,只有许怀星捕捉到了那未尽的话语里,藏着的一丝特别。

“好呀好呀!”徐洛莉立刻接话,还热情地介绍,“对了!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她叫许怀星,字写得超好看!馆云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吃甜品吗?人多热闹呀!”

“不了,”代馆云笑着拒绝,指尖轻轻摩挲着吉他盒的边缘,眼神里藏着几分不舍,“等一下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啦,祝你们玩得开心!”

“好吧,那我们下次再约!”徐洛莉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爽快地挥挥手。

看着代馆云转身离开的背影,许怀星的心像是瞬间漏跳了一拍,像被人狠狠攥住又松开,酸涩和怅惘漫上来,把刚才的甜蜜都冲淡了些。她忍不住小声问徐洛莉:“你认识她?”

徐洛莉挖着冰淇淋,含糊不清地说:“认识呀,之前音乐社团和书法社团合作办活动,我们一起出过节目呢!代馆云人可好了,吉他弹得超棒,性格也特别飒,上次我上音乐课忘带谱子,还是她帮我的忙呢!”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一脸的崇拜。

徐洛莉和江野相视一笑,显然都看出了许怀星的不对劲,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她。徐洛莉挤了挤眼睛,用胳膊肘撞了撞许怀星的肩膀:“哟,某人春心荡漾啦~刚才眼睛都看直啦,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

江野也跟着笑,调侃道:“看看这脸红的,跟熟透的番茄似的,刚才四目相对那瞬间,我都闻到恋爱的酸臭味咯!”

许怀星被说得臊得慌,想反驳,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使劲戳着手里的冰淇淋,把甜腻的蓝莓味戳得乱七八糟,奶油溅到了手指上也没察觉。

徐洛莉心直口快,没注意到许怀星瞬间僵硬的表情,突然冒出一句:“不过说起来,代馆云好像是直女哦,上次听她跟社团的人聊天,说喜欢那种打篮球超帅的男生呢。”

话音刚落,空气像突然凝固了。许怀星拿着冰淇淋的手猛地一抖,融化的奶油滴在草地上,开出一朵难看的白花。她的心瞬间跌进了谷底,刚才还发烫的脸颊瞬间变得惨白,指尖冰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连呼吸都带着刺,一下下扎得肺疼。

可她又忍不住想,哪怕是直女,能做朋友也好呀……至少能光明正大地靠近她,听她弹吉他,看她笑,把这份喜欢藏得更深些,像把秘密锁进永远不会打开的盒子里,只要能远远看着她发光,就够了。

她望着天边的太阳,余晖把云朵染成了破碎的金,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酸涩里又带着点自欺欺人的甜。

而代馆云回到家,抱着吉他盒,嘴角一直挂着抑制不住的笑,连吉他盒上那道被许怀星撞出来的刮痕,都显得格外可爱。她把吉他轻轻放在床上,自己也扑了上去,像只餍足的猫,把脸埋进臂弯里,笑得肩膀直颤。

她想,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不仅和许怀星近距离接触了,还弹了自己最喜欢的曲子,看到了她紧张又害羞的样子,像把星星都摘下来揣进了怀里,甜得让人心头发颤。

可笑着笑着,眉头又慢慢皱了起来。她抱着头,懊恼得在床上直打滚:“哎呀!我怎么没趁机多跟她讲几句话呀!光顾着紧张,连好好打个招呼都不会了,下次遇到一定要勇敢开口,哪怕就说一句‘你今天真好看’也好呀!”说着还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那股子懊恼劲儿,仿佛错过的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她翻了个身,指尖又摸到了吉他盒上的刮痕。去年冬天,许怀星慌慌张张地道歉时,自行车把手上的旧布都蹭掉了线头,小姑娘红着脸、低着头的样子,比那天的阳光还要烫人。后来在书法社门口瞥见她练字,握笔的姿势端正得像株小白杨,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时,她的睫毛都跟着轻轻颤动,像怕惊扰了字里的魂。

代馆云突然坐起来,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个速写本。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许怀星低头写字的侧影慢慢浮现——马尾辫垂在肩头,校服袖口沾着点墨渍,和今天在公园见到的样子慢慢重合在一起。她在画旁悄悄写了行字:“像株会写字的含羞草,碰一下就蜷起来,可爱得让人想偷偷浇水。”

窗外的月光爬上琴箱,代馆云抱着吉他,轻轻拨了个和弦。

不成调的旋律里,藏着连自己都没理清的心事,明明那么想靠近,却总在她看过来时慌了手脚;明明记住了她所有的小习惯,知道她喜欢蓝莓味的冰淇淋,知道她写“静”字时会微微皱起眉头,却连句“上次见你写的字很好看”都说不出口。

而许怀星坐在甜品店的窗边,用吸管无意识地搅着杯子里的冰沙。冰沙已经化了大半,甜腻的蓝莓味里带着点苦涩,像她此刻的心情。

徐洛莉还在兴致勃勃地讲着代馆云的吉他有多厉害,江野偶尔应和一句,目光却时不时落在许怀星身上,带着点了然的笑意。

“怀星,你怎么了?从刚才就怪怪的。”江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许怀星抬起头,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没、没什么呀,就是有点热。”她的目光落在窗外,刚好看到一片槐花瓣飘落在玻璃上,像个小小的叹息。

回到家,许怀星把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天在公园的画面,代馆云的笑容、她的吉他声、四目相对时的慌乱,还有徐洛莉那句“她是直女”,像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

她摸出手机,点开那个空白的对话框,手指悬在输入键上,犹豫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写。去年冬天存下的号码,至今没拨出过一次。她点开相册,偷偷存的那张文艺汇演照片里,代馆云站在舞台中央,吉他弦反射着聚光灯,像披了身星星,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哪怕是朋友呢。”许怀星对着天花板轻声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被子上写着“云”字,横画像她弹吉他时起伏的肩线,竖钩像她转身时扬起的发梢,每一笔都藏着说不出的心事。

床头柜上的书法作品被风吹得掀了页,“欲穷千里目”的“目”字,像双眨也不眨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把心事折成纸飞机,往月光里扔,却怎么也飞不出这小小的房间。

后半夜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窗台上,淅淅沥沥的,像在诉说着什么。

许怀星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又听见了后楼道的吉他声,混着雨声漫进来。

她好像问了句“这是什么曲子”,对方转过头笑,长发上的金粉落了她满身,温柔得让人心慌。

代馆云的梦里,许怀星骑着那辆旧自行车,车把上缠了新的蓝布条,不再发出“咯吱”的响声。她追上去,大声说“等等我”,小姑娘回头时,马尾辫上别着朵槐花,和她校服上的墨渍一样,都是甜甜的颜色,像她偷偷藏在心里的那份喜欢。

雨停时天快亮了。许怀星的笔记本摊在桌上,最新一页写着:“有些光就算不能拥有,能被照亮过,也算没白来这趟青春。”字迹比平时用力,笔尖戳出的小坑洼里,像盛着没说出口的后半句——“可我还是想离光再近一点。”

代馆云的吉他盒靠在门边,背带被她悄悄调整到了刚好能并肩走的长度。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心里默念着:“下次见到她,先问‘你的自行车修好了吗’,一定要说出口,不能再怂了。”

她期待着下次见面,期待着能一点点走进许怀星的世界,像小心翼翼剥开一颗糖,让这份藏在心底的喜欢,慢慢发芽、开花,哪怕最后只是一场无果的暗恋,至少她曾勇敢靠近过光。

青春的故事像一张白纸,我们在上面涂抹着五颜六色的颜料。

许怀星把对代馆云的喜欢,画成深蓝色的暗恋,藏在乌云背后,偶尔透出丝光亮;代馆云则把心意涂成明晃晃的橙,像跳跃的火苗,想烧穿所有阻碍。

徐洛莉和江野则像两颗小太阳,一边打趣许怀星的暗恋,一边给她出各种“追人秘籍”,哪怕那些秘籍在代馆云“直女”的身份前,显得可笑又徒劳。

可青春不就是这样吗?有藏在心底的暗恋,有好友的肆意打闹,有明知可能无果却依旧忍不住靠近的勇气。

就像许怀星在随笔里写道:“哪怕她是直女,哪怕我的喜欢永远没回应,可只要她在那里,发着光,我的青春就有了最珍贵的底色。”

而代馆云也在自己的吉他包里画下许怀星写字的侧影,偷偷标注:“她是我青春里,最想解开的谜题,最想拥抱的光。”

未来的故事还长,在校园的晨光与暮色里,在吉他弦的颤动和毛笔锋的游走间,她们的青春,正像一幅慢慢展开的画,有朦胧的喜欢,有酸涩的误会,有好友的陪伴,还有无数个“下次见面,一定要勇敢”的期待,把平凡的日子,染成独一无二的青春色彩。

窗外的槐花落了一地,被晨露浸得发亮,像谁撒了满地没说出口的喜欢。

而许怀星和代馆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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