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夏天在餐厅再次见到了宋野。
他坐在导演和编剧那桌，正认真地听着什么，时不时点头，偶尔在本子上记录。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头发柔软地垂在额前，看起来清爽又专注，与昨晚那个在温泉池边充满侵略性的男人判若两人。
夏天选了离他们较远的位置坐下，刚拿起菜单，刘耀卓就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姐，早。”他笑容温暖，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推到夏天面前，“给你，记得你爱喝这个。”
“谢谢。”夏天接过，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耀卓的体贴总是这样恰到好处，不带任何压力。
“昨晚休息得好吗？”刘耀卓状似无意地问道，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昨晚似乎听到了些动静。
“还好，处理了点工作。”夏天避重就轻，低头喝了一口豆浆，温热的液体熨帖着肠胃，却挥不去心底那点烦躁。
她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越过餐厅嘈杂的人群，落在她身上。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是谁。
“今天研讨会最后一天，下午就回去了。”刘耀卓说着接下来的安排，语气轻松，“姐，晚上有空吗？我知道一家新开的私房菜……”
“晚上有个视频会议，和海外合作方，时差关系。”夏天打断他，语气带着歉意，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刘耀卓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扬起笑容：“没事，工作要紧，下次再约。”
早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夏天能感觉到宋野的注视，也能感觉到刘耀卓无声的失落。她像被夹在两道力量之间，进退维谷。
上午的研讨会，宋野依旧表现卓越。他甚至主动承担了部分场景模拟的演示，演技流畅自然，情感饱满，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掌声。夏天坐在主位，冷静地给出评价和建议，目光与他有过短暂的接触，却都迅速、默契地移开，仿佛昨晚那场危险的靠近从未发生。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张力。
研讨会结束，众人各自回房收拾行李。夏天的东西不多，很快整理好。她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苍翠的山景，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却如同山间云雾，挥之不去。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宋野发来的信息，依旧言简意赅：
「车已备好，地下车库B区23号。」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只是一个通知。仿佛这只是助理分内的工作汇报。
夏天盯着那条信息，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最终没有回复。
她拉着行李箱下楼，来到地下车库B区。果然，一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停在23号车位旁，车门开着，宋野正靠在车边，低头看着手机。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是她，他收起手机，很自然地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夏总。”他微微颔首，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昨晚的逾矩。
夏天看着他沉默地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为她拉开车门，手绅士地护在车门顶上。
她坐进车里，他关上车门，绕到另一侧，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司机发动了车子，缓缓驶出度假村。车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
夏天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假寐。她能感觉到前方副驾驶座上传来的存在感，强烈而清晰。他没有回头，没有说话，但她就是无法忽略他。
车子行驶在盘山公路上，有些颠簸。夏天昨晚没睡好，加上山路摇晃，胃里隐隐有些不适。她微微蹙眉，调整了一下坐姿。
前方，宋野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只是伸手从置物格里拿出一个保温杯，递到后面。
“温水。”他只说了两个字。
夏天看着那个递到面前的保温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杯壁温热，温度透过掌心，似乎缓解了那点不适。
她拧开杯盖，喝了一口。水温恰到好处，带着淡淡的蜂蜜甜味，安抚了她有些翻腾的胃。
他还是那么细心。甚至细心到记得她可能需要的，不仅仅是一杯水。
夏天握着杯子，看着前方那个挺拔沉默的背影，心情复杂。他像一头收敛了所有爪牙的忠犬，沉默地守护在侧，用最实际的行动，一点点瓦解她的心防。
这种无声的渗透，比任何激烈的进攻都更具威力。
她忽然想起刘耀卓早餐时那杯温暖的豆浆，和此刻手中这杯恰到好处的蜂蜜水。两种关怀，一种如阳光般和煦，一种如细雨般无声，却都精准地触碰到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只是，阳光普照，而细雨，只为一人降临。
车子驶入市区，周围的喧嚣逐渐取代了山间的宁静。夏天将空的保温杯递还回去。
“谢谢。”她低声说。
宋野接过，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车子停在公司楼下。宋野率先下车，取出夏天的行李箱，递到她手中。
“夏总，再见。”他站在车边，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仿佛这一路的沉默和那杯水，都只是他作为“员工”的分内之事。
夏天看着他，想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或得意，但没有。他的眼神干净，甚至带着一种纯粹的、完成守护任务后的坦然。
“再见。”夏天收回目光，拉着行李箱，转身走进大厦。
在她转身的刹那，她没有看到，身后那个年轻的男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浅、却势在必得的弧度。
忠犬收起了獠牙，学会了用沉默和守护，来赢得他想要的领地。
而夏天知道，自己的心防，在那杯温热的蜂蜜水和他沉默的背影中，已经塌陷了至关重要的一角。
这场博弈，她似乎越来越处于下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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