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发送成功后，夏天将手机调成静音，扔进包里，专心开车。窗外的城市灯火流光溢彩，映照在她看似平静的侧脸上，只有微微加速的心跳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那条信息，无异于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将两人之间那层心照不宣的窗户纸彻底捅破。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她无法预料，但一种久违的、类似于冒险的刺激感，却在血管里悄然涌动。
回到公寓，她刻意没有立刻去看手机。她慢条斯理地卸妆、洗澡、护肤，仿佛这只是又一个寻常的夜晚。直到躺上床，关掉主灯，只留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时，她才拿起了那个沉默已久的设备。
屏幕解锁，微信图标上没有任何未读消息的红点。
夏天的心，几不可查地沉了一下。他看到了吗？是不知如何回应，还是觉得她过于主动，打破了某种他乐在其中的游戏规则？
各种猜测在脑海中翻腾，让她本就纷乱的心绪更加烦躁。她放下手机，强迫自己入睡，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等待，准备关机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不是微信消息，而是一个来电显示——宋野。
她的心跳骤然漏跳一拍，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划开了屏幕。
“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和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宋野低沉的声音，比平时更显沙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剧烈的情绪：“夏天。”
他直接叫了她的名字。没有“夏总”，没有前缀。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通过电流传来，带着一种直击心脏的穿透力。
“嗯。”夏天应了一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质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才回应？还是假装无事发生？
“我看到信息了。”他说，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以为……我会等到杀青。”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夏天心里漾开层层涟漪。他一直在等，甚至预设了一个等待的期限。而她的主动，显然在他的预期之外。
“所以呢？”夏天听到自己的声音问，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意外的、微弱的挑衅。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吸气声，然后是宋野带着无奈和纵容笑意的声音：“所以，我输了。”
“输什么？”
“输给了自己的耐心。”他低声说，“或者说，输给了……你比我想象中，更勇敢。”
他的承认，和他话语里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悸动，像一阵暖流，瞬间包裹了夏天。她靠在床头，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唇角在不自觉间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剧本第38页，”宋野的声音将话题拉回，“那句批注，我当时只是……情不自禁。”
“我知道。”夏天说。她当然知道。那种情动之下的真实记录，比任何精心准备的告白都更有力量。
两人一时无言，电话里只剩下彼此轻微的呼吸声，交织在静谧的夜色里。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取代了之前的试探与拉扯。
“明天……”夏天忽然开口，又顿住。她原本想说明天剧组见，但又觉得这句话在此刻显得过于公事公办，甚至有些煞风景。
“明天上午我有戏，”宋野接过了她的话，语气自然，“下午……公司有个剧本讨论会，你会参加吗？”
他记得她的行程。
“会。”夏天回答。
“好。”宋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那……明天见。”
“明天见。”
挂断电话，夏天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久久没有动弹。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那句低沉缱绻的“明天见”，和之前那声直接的“夏天”。
没有逾矩的言辞，没有露骨的表白，但这个深夜的电话，和电话里他无法完全压抑的情感流露，比任何形式上的确认都更让她清晰地认识到——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第二天下午，公司会议室。
夏天走进来时，导演、编剧和几位核心主演已经到场。宋野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和身边的演员说着什么，神情专注认真。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与夏天在空中交汇。
没有多余的停顿，没有刻意的回避，他的眼神平静，甚至带着工作场合该有的恭敬，但夏天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平静之下，一闪而过的、独属于她的温度。
她微微颔首，走到主位坐下，面色如常地宣布会议开始。
讨论的内容是关于剧本后半段几处关键情节的调整。轮到宋野发言时，他条理清晰地阐述了自己的看法，观点犀利，逻辑严谨，充分展现了他对角色理解的深度。
在他发言的过程中，夏天注意到，他面前摊开的剧本，正是昨天她看到的那一本。当他的手无意间拂过第38页时，夏天的指尖几不可见地蜷缩了一下。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夏天整理着文件，一抬头，发现宋野还坐在原处，似乎在等她。
当最后一个人离开，会议室门轻轻合上时，宋野才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距离不远不近。
“夏总，”他开口，用的是敬称，眼神却不再掩饰其中的专注，“关于林琛在结局处的心理转变，我还有一些细节想请教您，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无可指摘。
夏天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期待，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软。这只收起獠牙、学会用专业包装自己的小狼，在小心翼翼地寻找着靠近的机会。
“可以。”她合上文件夹，“去我办公室谈吧。”
“好。”宋野的眼底瞬间亮起光彩，像落入了星辰。
两人前一后走出会议室，保持着上司与下属该有的距离。走廊里偶尔有员工经过，恭敬地向夏天问好，也好奇地看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宋野，但没有人察觉任何异常。
只有夏天自己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如影随形，带着熨帖的温度，无声地宣告着一段只存在于剧本之外、悄然开始的篇章。
她知道，从她发出那条信息，从他拨通那个深夜电话开始，他们就已经踏入了一个全新的、未知的领域。
而这一次，她不再想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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