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办公室宽敞而冷峻，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林立的高楼，室内只有文件翻阅和空调运行的细微声响。她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宋野依言坐下，姿态规矩，将剧本摊开在膝上，仿佛真的只是为了探讨角色。但他微微泛红的耳廓和偶尔飘向她的、带着温度的眼神，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说说你的想法。”夏天公事公办地开口，身体却不着痕迹地放松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钢笔。
宋野清了清嗓子，开始阐述他对林琛结局处几个心理转折点的理解。他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低沉而富有磁性。他的见解依旧深刻，逻辑清晰，但夏天却发现自己有些难以集中精神。
她的目光掠过他说话时滚动的喉结，落在他因为专注而微蹙的眉心上，最后停留在他放在剧本边缘、骨节分明的手上。那双手，昨晚在电话里，似乎也带着同样的温度，透过电流熨帖过她的耳膜。
“……所以我认为，这里不应该直接表现他的释然，而是应该保留一丝不甘和迷茫，这样更真实，也更让人心疼。”宋野结束了他的长篇论述，抬起头，目光带着征询看向夏天。
夏天回过神，对上他的视线。办公室内安静下来，方才被专业讨论掩盖的微妙气氛重新弥漫开来。
“分析得不错。”夏天放下钢笔，语气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但保留迷茫的同时，也需要给观众一个情感出口。可以在最后一个镜头，给他一个望向远方的眼神，里面既有未散的迷雾，也有初生的微光。”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平板，调出相关的分镜图，自然地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他身边。
她俯身，将平板屏幕展示给他看，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动，讲解着镜头语言的可能。这是一个极其正常的、制片人与演员的工作交流。
但距离太近了。
近到夏天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带着点皂角清冽的气息，近到她垂落的发丝几乎要蹭到他的脸颊，近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年轻而蓬勃的热度。
宋野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没有看向屏幕，而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的侧脸上，呼吸几不可查地加重了几分。
夏天似乎毫无所觉，依旧专注地讲解着。直到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某处停顿，感受到身旁之人过于灼热的注视，她才缓缓直起身，低头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胶着。
他没有避开，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专注和一种被压抑着的、汹涌的情感。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野性与挑衅，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直白的渴望。
办公室的隔音很好，窗外城市的喧嚣被过滤成模糊的背景音。在这个绝对私密的空间里，所有的伪装和界限都变得脆弱不堪。
夏天看着他眼中那个小小的、清晰的自己，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应该立刻退开，应该用冰冷的言语重新筑起高墙。
但她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与他对视，仿佛在衡量，在确认，也在……纵容。
“明白了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问，比平时低沉些许。
宋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移到她的嘴唇，停留了一瞬，才又重新迎上她的视线。
“明白了。”他的声音沙哑，“谢谢夏总指点。”
他依旧用的是敬称，但在此刻的氛围下，这两个字却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禁忌感。
夏天微微颔首，拿着平板，重新走回办公桌后坐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片刻危险的靠近从未发生。
但空气中残留的张力，和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沉默，都昭示着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宋野低下头，重新看向剧本，手指却无意识地在第38页的边缘摩挲着。那里，有他写下的一句，只关乎她一人的“批注”。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夏天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时的疏离，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没有了。”宋野合上剧本，站起身，“不打扰您工作了。”
他转身走向门口，步伐稳健，没有回头。
在他拉开门即将离开的瞬间，夏天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剧本收好。”
宋野的脚步顿住，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他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是。”
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重新只剩下夏天一人。她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对面那张空了的椅子上，半晌，抬手轻轻按住了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
刚才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她没有率先移开目光，如果她没有退回安全距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她，竟然在那一瞬间，并没有真正想要阻止。
独处的分寸，在她默许的纵容下，变得岌岌可危。
她知道，自己正在一条危险的钢丝上行走，下方是足以焚毁她多年来一切准则的烈焰。
而引她走上这条钢丝的，是那个比她小十五岁、心思有点野的年轻人。
她拿起手机，屏幕漆黑，映出她复杂难辨的神情。
这场由他开始的游戏，主动权，似乎正在不知不觉中，移交到她的手上。
而她，还未决定，究竟要将它引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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