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秘境前鹤巽瑶倒是没在睡觉,她在打坐入定,正玄之又玄的时候,被大师姐唤回神思。亦是天旋地转,等脑子转回它该有的样子,发现脸与深褐粗糙石面的距离不过三尺。眼见要摔个狗啃泥,一道灵力将她轻轻托起,缓缓落在地面。回头一看,钟离霜正收回掐诀的手指,衣袖翻飞间带起一阵冷冽清气。“大师姐!”惊喜地叫道。
颌首以作回应,负手按着剑柄四向望去,秘境此方荒凉寂静,当下无甚风险。钟离霜从袖中取出牵机图,与二师妹仔细对照。她们落在西北角,距离其他同门最远。最南边,逢澜和玉无暇的位置极近,看样子很快就能汇合。
“就按之前计划,向那座山去。”钟离霜收起图纸,望向东南处与脚下这片褐石陵隔河相望的孤山,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摩挲。出发前陵光仙尊特意叮嘱过,秘境之宝多处中央,无论落在哪处,一律到中心汇合。鹤巽瑶点头应是,理了乾坤袋,将她的古琴取出背在身后。两人准备先徒步到河边,探探路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收集的。
秘境里日头比外面烈的多,不过半个时辰,就晒得地面发烫。靴底碾过干裂的碎石层,发出细碎的声响,钟离霜略心梗地迈着步子。这一路走来着实令人失望——目之所及尽是沟壑纵横的荒石,寸草不生,连灵气都十分贫瘠,仿佛洪水过境剩下的废墟。钟离霜不由得想起宗门大比时抽的烂签——这气运该不会一脉相承了吧?摇了摇头,暗笑自己竟被怀远那几句话扰了心绪,脑子里尽想些神神叨叨的。然后瞟见褐石隙里一点异常突兀。
行在前面开路的钟离霜忽然停下脚步。鹤巽瑶落后几个身位,见状快步赶上。只见大师姐俯下身,右膝半跪于地,盯着一只奇怪的赤鸟儿。个头不小,三尺见长,却仅有一只眼睛一条腿,翅膀也只有一个,已经烂了一半,伤得不轻。眼皮耷拉着,奄奄一息,若不细看,它便与石壑融为一体,难以察觉。
钟离霜小心翼翼地用手心托起它的头,取出水囊在喙边滴了几滴清水。鹤巽瑶凑上前,指尖轻抚过鸟儿颤抖的羽毛:“居然是蛮蛮。”并指搭在鸟儿起伏的颈间,片刻后轻叹:“她活不成了,安葬吧。”
“蛮蛮是——为何?”
“凡间称之比翼鸟。一青一赤,比翼双飞。失去同伴她再也飞不起来了,这样也是活活饿死,不如给个痛快。” 鹤巽瑶的声音有些低沉。
钟离霜恍然,“见则天下大水的蛮蛮?”终于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这个不甚明晰的印象。
轻笑一声,“蛮蛮喜水,遇险则以水相攻罢了。平日里它们可没兴趣兴风作浪。”她站起身,衣摆扫过地面的碎石:“我决定去帮她找另一半尸首,大师姐你意下如何?”
“也好,我不认识这些鸟儿,就在此守着她。”钟离霜点头道,看着师妹的身影消失在怪石巉岩间。
等待的时间比预想的要久。就在钟离霜都要忍不住去寻人的时候,鹤巽瑶从远处飞身掠过来,怀里抱着一只已然僵硬的比翼鸟。只不过也是赤色的。
“你确定这是一对?”钟离霜轻蹙眉头,不是说一青一赤吗?
“确定,你看,”鹤巽瑶小声道。“她都认了。” 只见垂死的蛮蛮突然挣扎着抬起头,残缺的翅膀微微颤动,似要触碰这具冰凉的雌鸟。见状将其放的更近一些,安抚般顺了顺它的翅翎。
“那——”钟离霜的手按在剑柄上又松开。想了想没有拔出斫炽,剑不可伤无辜。看向鹤巽瑶,“你来吧。”
郑重点头,鹤巽瑶盘膝坐下,解下背后的古琴横置膝上。指尖拨动间,一曲无名小调流淌而出。纡回曲折,断而复联,清响如击金石,为这对生死相隔的伴侣送行。
随着最后一个泛音消散,一对比翼鸟化作点点荧光,似星子坠入尘寰,悄无声息地融进嶙峋石壑。弹指间,干涸的大地仿佛被注入了生机,碎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冷硬棱角,簌簌风化作松软沃土;嫩绿草芽顶开土层,藤蔓攀附岩壁蜿蜒而上,转眼已是草木葳蕤。原本枯竭的灵力如春溪解冻,汩汩流转回升,所过之处木抽新枝,岩缝绽野花,连风都裹挟着湿润的草木清香。
……
“这叫什么?”鹤巽瑶按着琴怔然。从来以为只有修为高深的妖仙魔陨落才会引动这等异象,没想到两只灵力低微到连妖丹都没练出来的蛮蛮也能如此。
“天地作伴。”钟离霜莞尔。近日郁结的心绪忽然松动,仿佛抽走了压在胸口的顽石,深吸一口带着草木生机的空气,于刹那间释怀。
“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见则天下大水。”——《山海经》
“纡回曲折……断而复联……清响如击金石。”——《溪山琴况》
今天吃羊汤烩面,下一章等吃过桥米线时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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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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