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并不暖和,无极殿檐角垂下的冰凌折射着细碎的日光,像悬着一串水晶帘。玉阶上覆着未化的薄霜,在正午的阳光下泛出细密的银芒,宛如铺了一层碎玉。殿前青铜香炉中燃着大供香,本欲径达九天的青烟被北风撕扯得支离破碎,转眼便消散在干冷的空气中。环簇大殿的寒梅枝影投在雪地上,宛如一幅淡墨写意。
午时例会前在殿门看到钟离霜的梁决明一愣,“盛长老哪里不适吗?”
钟离霜闻声转身,恭敬行礼,“并未,多谢梁长老挂念,只是师尊把每日例会的任务分到弟子名下了。”
梁决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倏然想起昨日那封被自己随手塞进乾坤袋的信笺,忙在袋里翻了翻,果然是盛陵光的字迹,末尾还特意拜托她照拂初次参会的钟离霜。
“咳。”梁决明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将她带至盛陵光的席位,待到万年不变的乏味例会开始,却眼见着这位好师侄从袖中掏出空白册子,还有一管狼毫小楷,一脸严肃地把掌门所有的废话一股脑记下来,老头子讲三句话,她能工工整整记满半页,连“这个嘛”“那个啊”的口头禅都不曾遗漏。
这显得天天走神的她很滥竽充数为老不尊,梁决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钟离霜倒是没觉得什么不妥,虽然面上不显她心里还是紧张的,与会的都是长老,就属她资历最浅,恭敬一些总是好的。
只是过了两天在无极殿看到一脸幽怨的沈怀远,两位年轻弟子相顾无言。
纯阳道尊高坐主位,目光扫过下首时,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素日里那坐着两个总板着脸活像死了爹的峰主位置上,此刻坐着两位战战兢兢的弟子。心里舒爽不少,普通的例会讲得愈发兴起,连平日三言两语带过的事务都要细细分说,唾沫横飞的,仿佛嘴里有条河。
待得散会,转过三重朱漆廊柱,确认四下无人,沈怀远才猛地拽住钟离霜的袖子。“到底是为什么?”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咬牙切齿。“为什么师尊突然把这劳什子全甩给我们了!还说是盛长老给她传授的经验!”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在钟离霜袖上掐出几道褶皱。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是不是你们谁惹了盛长老啊?”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响,惊得她猛地回头,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钟离霜轻叹一声,抬手拂去落在沈怀远肩头的梅花瓣:“我们也百思不得其解。”,缓了缓又道,“说来太清峰近日要进一批炼器用的物资,其中有些你们上清峰有,本要找梁长老商量,现在是不是直接找你?”
数月鸡飞狗跳下来,左右两峰的内门弟子们终于悲痛地接受了这惨淡的人生。日子如流水般向前,一切渐归于按部就班。冬雪消融,春风又绿了山阶,梁决明也着手准备她的出访事宜——只是这次,她没打算带上她那几个小尾巴。
这日,盛陵光晃进她的济世阁,手里拎着一壶不知从哪儿顺来的清茶,惬意地往椅子上一坐。她近日也难得清闲,却哪儿也不想去,只说要闭关炼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器,跑来梁决明这儿打秋风。
“所以,都打算出门了,你不去看看姜俞吗?”盛陵光抿了口茶,忽然开口,难得记得几个故人,语气随意得像在聊今日的天气。
梁决明整理着案上的药方:“礼到人就不去了,她那个亲亲道侣看着烦。”
盛陵光挑眉:“哦?你和云霞殿主吵架了?”
梁决明手上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她:“……这关秦殿主什么事?”话一出口,她忽然反应过来,嘴角抽了抽:“等等,盛陵光,你该不会连姜俞是谁都忘了吧?”她一字一顿道,“紫霄宫济慈殿的姜俞,那个医修,你记得吗?”
盛陵光一脸坦然,“我为什么不记得?以前她不是说过要八抬大轿迎娶秦舒悦吗?”
“你是真没打开人家的请柬啊,上面明晃晃写的是姜俞和张明易!张明易,紫霄宫那老头子掌门的宝贝独子。”梁决明扶额。
盛陵光嗯了一声,这才慢悠悠地从乾坤袋里摸出昨日收到的结契大典请柬,翻开一瞧,果然如此。她盯着那名字看了好会儿,难得语塞:“这……”
已经懒得再解释,只丢下一句:“世事无常。”便低头继续忙,又归档了一张药方,盯着那几行字梁决明想起一件事,“钟离师侄最近好些了吗?”
“怀辛每天都来施针,气色是好了些,可有什么不妥吗?”盛陵光严肃起来。
颌首思索片刻,“手少阴心经循行有异,虽然汤药针灸能缓解,但若找不到心神被扰的原因,终是隐忧。”
盛陵光叹了口气,“阿霜近来话越来越少,心里有事也爱藏着,我尽量问问吧,若是劫数,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今天吃扬州炒饭,下一章等吃五谷渔粉时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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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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