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监控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为沈清澜打开了窥探沈家核心秘密的一扇窗。接下来的几天,她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将自己隐藏在“乖巧女儿”和“懵懂学生”的表象之下,大部分时间待在自己的房间,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注意力高度集中地监听着书房里的一切动静。
沈建国似乎因为公司那件“突发状况”变得格外忙碌且烦躁,待在书房的时间明显增多,电话也格外频繁。透过时断时续的对话,沈清澜捕捉到了更多关于“海外矿产项目”和沈明辉挪用资金的碎片信息。
“……告诉明辉,让他把那几笔账目的尾巴扫干净!上次审计提出的疑问,必须给出合理解释,所有凭证都要补齐,不能留下任何把柄!”沈建国对着电话低吼,声音压抑着怒火,“……我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去找他那个混账舅舅想办法!王家的渠道……能用就用,但务必隐秘!”
王家,指的是王婉茹的娘家,一个盘踞在南方,以贸易起家,背景颇为复杂的家族。前世沈清澜就隐约知道,沈家一些不太干净的资金往来,会通过王家的渠道进行洗白。沈建国此刻提到王家,无疑印证了沈明辉的问题已经相当严重,甚至动用了这条隐秘的线。
沈清澜快速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关键词:沈明辉,挪用资金,海外矿产项目,审计疑点,王家渠道。
另一个重要的发现,是关于那个带锁的抽屉。沈建国几乎每天都会打开它,有时是放入新的文件,有时是取出翻阅。通过几次他站在桌边翻阅文件时,摄像头偶然捕捉到的角度,沈清澜辨认出几份文件的标题或关键字段:
一份是 “离岸公司‘星辉控股’年度报表”。
另一份是 “B市‘蓝湾’地产项目股权结构图”,上面有一个名字被红笔圈了出来。
还有一份,赫然是 “沈清澜名下股权及信托基金监管协议” 的补充条款草案。
看到最后一份时,沈清澜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果然,沈建国从未放弃过对她名下资产的掌控企图。这份补充条款草案,显然是为了应对她拿到那五百万后可能出现的“失控”局面,试图从法律层面加强限制。
而“星辉控股”和“蓝湾项目”,则是两个全新的,却让她直觉非常重要的线索。尤其是“蓝湾项目”,她记得前世这个位于B市黄金地段的地产项目最终暴雷,牵扯出巨大的官商勾结和非法融资案,导致数家房企破产。难道沈家也深陷其中?那个被红笔圈出的名字,又是谁?
信息越来越多,拼图在不断扩展,但核心的证据——那些能够直接证明沈明辉犯罪、沈建国非法转移资产或与顾家进行非法交易的纸质或电子文件——仍然锁在那个抽屉里,看得见,摸不着。
她需要更直接地接触那些文件。
直接潜入书房开锁风险太高,林管家和负责打扫的老佣人都是潜在的变数。她必须等待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或者,想办法拿到钥匙。
就在沈清澜苦苦思索如何更进一步时,一个意外的插曲,让她看到了另一条路径。
那天下午,她因为需要查阅几本放在书房书架上的经济类书籍(这是她之前就找好的,可以合理解释她进出书房的借口),征得沈建国同意后,第一次在监控之外,踏入了这间禁地。
书房里弥漫着雪茄和陈旧纸张的味道。沈建国不在,她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红木书架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尤其是那个紧闭的、黄铜锁孔仿佛带着冷光的抽屉。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专注地寻找需要的书籍。就在她踮起脚尖,想去拿上层一本《货币金融学》时,脚下不小心被厚重的地毯边缘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手本能地扶住了旁边的书架。
“哗啦——”书架上层几本不常翻阅的厚重典籍被她一带,歪斜下来,最外面的一本黑色硬壳笔记本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沈清澜心中一凛,连忙蹲下身去捡。就在她拿起笔记本的瞬间,动作顿住了。
这本笔记本的封面没有任何标签,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入手的感觉却有些异样。她下意识地捏了捏封皮的边缘,里面似乎夹着什么东西。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瞳孔微缩。
笔记本的内页被掏空了一个长方形的凹槽,里面静静躺着两把钥匙。一把是常见的黄铜钥匙,样式古老,另一把则是小巧的银色现代金属钥匙,像是某种文件柜或保险箱的钥匙。
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跳。
这难道是……书房抽屉的备用钥匙?或者是其他更重要地方的钥匙?
她来不及细想,耳边已经听到了走廊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是林管家!
沈清澜当机立断,以最快的速度,用指尖捏出那把银色的小钥匙,迅速塞进自己牛仔裤贴身的小口袋里,然后将笔记本合拢,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将它稳稳地放回了书架原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
她刚直起身,拿起那本《货币金融学》,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林管家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惯常的、略带刻板的恭敬:“大小姐,先生打电话回来,问您书找好了吗?他待会儿有个视频会议要用书房。”
“找到了,林叔。”沈清澜扬了扬手中的书,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被催促的些许不满的表情,“我这就出去。”
她抱着书,神态自若地走出书房,与林管家擦肩而过。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才允许自己剧烈地喘息起来,后背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太险了。
但值得。
她摊开手掌,那枚银色的小钥匙静静躺在掌心,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它很小,很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这会是那个抽屉的钥匙吗?她不敢确定。但这是她目前能接触到的,最有可能的突破口。
接下来的两天,沈清澜没有轻举妄动。钥匙在手,她反而更加谨慎。她需要确认这把钥匙的用途,更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时间点来使用它。
她一边继续通过监控观察沈建国的习惯,寻找他长时间离开且无人打扰书房的规律,一边尝试在网上搜索类似款式的钥匙,初步判断这很可能是一种特定品牌小型防火文件柜或办公桌内置密柜的钥匙。
机会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降临。
沈建国受邀参加一个重要的商业晚宴,按照惯例,这种晚宴结束后通常还会有第二场应酬,回家时间会在深夜。王婉茹陪同出席。苏晚晴则因为害怕雷雨,早早回了自己房间。佣人们也大多待在后宅休息。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雨水疯狂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这嘈杂的雨声,成了最好的掩护。
沈清澜耐心地等到晚上十一点,确认沈建国和王婉茹尚未归来,苏晚晴房间的灯也已熄灭。她换上深色的衣服,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再次走向书房。
走廊里只亮着几盏昏黄的壁灯,光线暧昧。书房的门依旧锁着。沈清澜深吸一口气,拿出那枚银色钥匙,插入了那个带锁抽屉的钥匙孔。
尺寸完全吻合!
她轻轻转动钥匙——“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在雷声的间隙中,清晰传入她的耳中。
锁开了!
沈清澜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极力稳住呼吸,缓缓拉开抽屉。
抽屉里整齐地摆放着几叠文件。她迅速拿出手机,打开预先准备好的文件扫描APP,借助屏幕的冷光,开始快速翻阅和扫描。
时间紧迫,她无法细看,只能凭借前世的记忆和之前的监听信息,优先筛选最重要的文件。
她首先找到了那份 “离岸公司‘星辉控股’年度报表” 以及相关的股权架构文件,扫描。报表上的数字触目惊心,大量不明来源的资金流入流出。
接着是 “B市‘蓝湾’地产项目股权结构图及补充协议” ,她特意找到了被红笔圈出的那个名字——“赵启明” ,并扫描了所有涉及此人以及项目资金链的文件。赵启明……她记住这个名字了。
然后是她名下的 “股权及信托基金监管协议补充条款草案” ,她冷笑着扫描留存。
她还发现了一份 “沈明辉个人消费及项目亏空明细表” ,上面详细罗列了沈明辉近一年来巨额的个人挥霍以及他负责的几个项目造成的窟窿,数额之大,令人咋舌。沈清澜毫不犹豫地扫描。
最后,在抽屉的最底层,她摸到了一个硬硬的U盘。没有任何标签,透着神秘。她来不及查看内容,用最快的速度,将U盘连接上自己带来的、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便携式读卡器,将里面所有文件一股脑儿拷贝到自己同样加密的微型移动硬盘中。
整个过程,她的手指稳定得不像话,大脑高速运转,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筛选、判断、操作。窗外的雷声和雨声是她最好的同盟。
就在她刚刚拷贝完U盘内容,将其小心翼翼放回原处,准备将文件也恢复原状时,楼下突然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和隐约的说话声!
沈建国和王婉茹回来了!
沈清澜瞳孔骤缩,动作瞬间加快。她将文件迅速按记忆中的顺序摆放好,轻轻推上抽屉,转动钥匙锁死,然后飞快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脚步声和交谈声已经清晰地从楼梯口传来。
她像一只灵巧的猫,闪身躲到了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后面,屏住了呼吸。
书房的门被推开,灯亮了。
沈建国带着一身酒气和湿气走了进来,王婉茹跟在后面,抱怨着天气。
“真是见了鬼的天气!老林,煮碗醒酒汤上来。”沈建国揉着眉心,语气疲惫,径直走向办公桌。
沈清澜藏在窗帘后,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几乎要震破耳膜。
沈建国似乎并没有发现异常。他坐在椅子上,习惯性地伸手拉了一下那个带锁的抽屉——锁着。他停顿了一下,只是揉了揉太阳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似乎只是习惯性的确认。
“你先上去休息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沈建国对王婉茹说。
王婉茹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建国独自坐在书房里,点燃了一支雪茄,烟雾缭绕。他没有再碰那个抽屉,而是打开电脑,开始处理邮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清澜藏在窗帘后,腿脚开始发麻,冰冷的汗水浸湿了后背的衣服。她必须尽快离开,否则等沈建国处理完事情,或者林管家送来醒酒汤,她很可能暴露。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沈建国的手机又响了。他接起电话,语气变得有些凝重,似乎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什么?消息确定吗?顾家那边什么反应?”他站起身,烦躁地踱步到窗边,正好停在沈清澜藏身的窗帘前,距离不过咫尺!
沈清澜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雪茄味和酒气,能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她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
万幸,沈建国只是站在那里讲电话,并没有拉开窗帘。
“……我知道了,继续盯着。看来,顾言深那小子,比我们想的还要心急。”他挂断电话,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失去了处理公务的心情,掐灭雪茄,关掉电脑,转身离开了书房,并顺手关上了灯和门。
书房再次陷入黑暗和寂静,只有窗外持续的雨声。
沈清澜又等待了漫长的五分钟,确认外面再无动静,才如同虚脱一般,从窗帘后缓缓滑出。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不敢有丝毫耽搁,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书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反锁上门的那一刻,她几乎瘫软在地板上。
太惊险了。
但她的手中,紧紧握着那个存满了秘密的微型移动硬盘,口袋里是那枚冰冷的钥匙。
她成功了。
在暴雨的掩护下,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她完成了一次至关重要的潜入,拿到了足以撼动沈家根基的第一批核心证据。
她坐在地板上,背靠着门,在黑暗中,缓缓露出了一个冰冷而疲惫,却带着无限锋芒的笑容。
沈建国,沈明辉,王婉茹……你们的罪证,我收下了。
这,只是开始。
她望向窗外依旧肆虐的风雨,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由她亲手掀起的,更加猛烈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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