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最后定格的，是旋转的、冰冷刺目的水晶吊灯，和沈浩宇那张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解脱的俊脸。
身体撞在坚硬的大理石台阶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并不疼，只是一种彻骨的凉意，迅速席卷了四肢百骸，将她所有的爱恨、所有的隐忍，都冻结在那漫长的、下坠的瞬间。
林晚意想，如果有来生……
……
“晚意？晚意！”
谁在叫她？
声音有些熟悉，带着一丝不耐的催促。
林晚意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光线让她不适地眯了眯。适应之后，她看清了周围——奢华到极致的水晶吊灯流苏璀璨，衣香鬓影的宾客举杯浅笑，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槟与馥郁香水混合的甜腻味道。
这里是……沈家的宴会厅？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从沈家那盘旋而下的豪华楼梯上，被她的丈夫亲手推下，香消玉殒。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一袭藕粉色的高级定制小礼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年轻而窈窕的身段，裸露的肌肤光滑紧致，手指纤细白皙，没有后来因长期抑郁而服用药物的浮肿，更没有从楼梯上滚落时留下的可怕青紫。
她难以置信地抬手，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触手是满满的胶原蛋白，富有弹性。
这是……二十岁的她！
“晚意，发什么呆呢？浩宇在那边等你很久了，快过去打个招呼。”母亲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一只手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力道却是不容拒绝的。
林晚意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母亲那张尚且年轻、写满对这门婚事满意和期待的脸庞。
顺着母亲的视线望去，人群中央，那个穿着剪裁合体白色西装、面容英俊、身姿挺拔的男人，不是沈浩宇又是谁？
他正被几个朋友簇拥着，嘴角噙着那抹她前世无比迷恋、如今看来却冰冷疏离的浅笑，目光随意地扫视着场中，偶尔落在她身上，也是轻飘飘的，带着一种打量所有物般的理所当然。
前世，她就是被这层华丽的皮囊和显赫的家世所迷惑，怀着对商业联姻一丝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在今晚，羞怯而坚定地默认了婚约，从此踏上了一条用十年青春和一条性命验证的死路。
忍气吞声，讨好公婆，应对他数不清的情人，直到那个私生子被公然带回家，直到他为了给私生子的母亲腾位置，亲手了结了她……
一股混杂着恶心、愤怒和劫后余生的冰冷清醒，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恍惚。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少女怀春的悸动，而是复仇之火被点燃的轰鸣。
“晚意，快去啊。”母亲又推了她一下。
周围已经有目光若有若无地聚集过来，带着善意的调侃和了然的羡慕。所有人都认为，林家这位千金，能攀上沈家这门亲事，是天大的福气。
沈浩宇也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端起酒杯，朝她的方向微微示意，动作优雅，却带着施舍般的高高在上。
他以为她还会像前世一样，带着卑微的爱意和欣喜，像只听话的宠物一样走过去。
林晚意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回了被母亲挽住的手臂。
她挺直脊背，原本柔顺迷茫的眼神，在抬起的瞬间，变得锐利而冰冷，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
她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不仅没有走向沈浩宇，反而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母亲、与沈浩宇方向的距离。
“妈，”她开口，声音带着刚重生回来的微哑，却异常清晰，穿透了悠扬的背景音乐，“我不会和沈浩宇订婚。”
林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没听清，或者说是不敢相信：“……什么？晚意，你胡说什么呢？”
附近的交谈声也低了下去，几道好奇、探究的目光变得直白起来。
林晚意迎着母亲震惊而愠怒的视线，一字一顿，更加清晰地重复，确保周围更多的人能听见：
“我说，我、不、嫁、沈、浩、宇。”
整个宴会厅的角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音乐还在响，但这一小片区域的空气，彻底凝固了。
沈浩宇举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他脸上的浅笑消失了，眉头微蹙，第一次用正眼、带着毫不掩饰的错愕与不悦，看向了那个胆敢拒绝他的女人。
重生归来的第一局，她撕毁了命运的剧本。
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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