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喧嚣被厚重的防火门隔绝在身后。
安全通道里,只有头顶惨白的节能灯散发着冰冷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尘埃味,与方才的香槟鬓影仿佛是兩個世界。
林晚意的高跟鞋踩在粗糙的水泥台阶上,发出空旷的回响。她停在楼梯转角,微微平复着因为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举动而略微急促的呼吸。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她转过身。
傅承聿就站在几步远的下方,高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大半光线,将他自己的面容笼罩在更深的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了她。
“为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长期不与人交流的疏冷,还有毫不掩饰的怀疑与审视。这三个字,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林晚意没有立刻回答。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头看着他。脱离了宴会厅那种被众人围观的环境,她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孤狼般的警觉与狠戾,与沈浩宇那种被家族光环豢养出的傲慢截然不同。
“我刚才说的不够清楚吗?”林晚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故作轻松,“我不想嫁沈浩宇,而当时在场,身份上勉强能作为联姻选择的,似乎只有你。”
傅承聿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浓浓的嘲讽:“林小姐,拿我当挡箭牌?你觉得很有趣?”
他上前一步,逼近她。阴影彻底将林晚意笼罩,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几乎让她窒息。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此刻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扫过她的脸。
“还是说,这是沈浩宇或者沈家谁想出来的新把戏?试探我?羞辱我?”他的眼神阴鸷,带着一种被长期迫害后形成的、对所有人所有事的极端不信任。
林晚意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知道傅承聿在傅家和沈家的处境有多艰难,知道他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对他的警惕并不意外。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几乎能刺穿人心的目光。
“听着,傅承聿,”她不再绕圈子,语气变得直接而冷静,“我没有兴趣参与沈家或者傅家内部的任何争斗,更没空玩什么试探羞辱的把戏。”
“我选择你,原因很简单。”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因为我知道,你傅承聿,将来会成为这座城市,乃至整个京圈的首富。”
话音落下,安全通道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傅承聿瞳孔骤然收缩,审视着她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和难以置信。首富?这个词从这位养尊处优、看似不谙世事的林家千金口中说出来,显得如此荒谬和不真实。他现在是什么处境?一个连家族宴会都只能站在最阴暗角落、随时可能被彻底抛弃的私生子!
她凭什么这么笃定?
“疯子。”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他觉得她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别有用心到了极点。
林晚意却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通透和笃定:“你就当我是疯子吧。但疯子的话,有时候未必是胡言乱语。”
她站直身体,不再依靠墙壁,目光与他平视,尽管在气势上依旧处于下风,但那份从容却让人无法忽视。
“我知道你母亲需要一笔钱做手术,我知道你正在暗中筹划的那个项目缺少最关键的资金,我还知道……沈浩宇和他父亲,最近正在想办法截胡你接触的那个海外客户。”
傅承聿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他母亲病情需要钱,他瞒得很紧。那个秘密筹划的项目,除了他自己,绝无第二人知晓。还有海外客户……沈浩宇的动作,他也是刚刚才察觉到一丝端倪!
她怎么会知道?!
这些绝不可能被外人,尤其是像林晚意这样看似与他的世界毫无交集的人知道的事情,此刻却被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看着傅承聿眼中无法掩饰的震惊和骤然升起的更深沉的戒备,林晚意知道,她投下的饵,已经起了作用。
“我不是你的敌人,傅承聿。”她放缓了语气,“我甚至可以成为你的……合伙人。”
“合伙人?”傅承聿咀嚼着这个词,眼神依旧冰冷,“你能做什么?用你林家的资源?别忘了,你刚刚才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林家和沈家的脸。”他现在几乎可以预见,林家很可能因此与她断绝关系。
“我不需要林家的资源。”林晚意语气笃定,“我自有我的办法。我能提供给你的是——信息,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傅太太’的身份。”
她看着他,目光灼灼:“你需要一个跳板,一个能让你暂时摆脱‘私生子’这个身份带来的部分桎梏,有机会走到台前施展拳脚的契机。而我,需要摆脱沈浩宇,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
“我们结婚。对外,我是你的妻子,可以帮你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窥探,甚至在必要时,成为你与某些人接触的桥梁。对内,我们只是合作者。我会在我能力范围内,提供你需要的信息和帮助,助你更快地崛起。”
“作为回报,”林晚意清晰地列出条件,“你需要给我‘傅太太’这个身份应有的庇护,让我不必再被家族联姻所困扰。并且,在你成功之后,我需要分享你商业帝国的一部分收益,具体比例我们可以另签协议。当然,如果我们任何一方觉得合作无法继续,可以随时终止关系,前提是处理好善后,互不纠缠。”
她条理清晰,目标明确,完全不像是一时冲动,更像是一场深思熟虑后的商业谈判。
傅承聿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虚伪或算计。但他只看到了一片坦然的平静,以及那双漂亮眼眸深处,与她年龄极度不符的冷静和……一种近乎悲凉的决绝。
她似乎真的,只是想与他做一笔交易。
一笔用婚姻做赌注,押宝他未来的,疯狂交易。
沉默了良久,久到通道里的声控灯都熄灭了,只有远处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绿的微光。
黑暗中,傅承聿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沙哑:
“林晚意,你知不知道,上了我的船,可能比得罪沈浩宇更危险?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烂命,和我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灯因为他的声音再次亮起。
林晚意看着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和隐约翻涌的猩红,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但我更知道,从楼梯上摔下来,有多疼。”
傅承聿微微一怔,显然没完全理解她这莫名的话。
但林晚意已经不再解释。她伸出手,不是要与他相握,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姿态。
“所以,傅先生,你的答案是?”
傅承聿看着那只悬在空中的、白皙纤细的手,又抬眼看了看她坚定无比的眼神。
几秒后,他伸出手,没有去碰她的手,而是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林晚意瞬间蹙起了眉头,感觉腕骨像是要被捏碎。他将她往自己身前拉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呼吸可闻。
他低下头,猩红的眼底翻涌着极度复杂的情绪,压抑的疯狂、孤注一掷的决绝,以及一丝被她的“预言”所点燃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野心火种。
“林晚意,”他几乎是咬着牙,气息喷在她的额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让我发现你敢骗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分量。
林晚意强忍着手腕的疼痛,仰头看着他,没有丝毫退缩:“合作愉快,傅先生。”
傅承聿盯着她,良久,才缓缓松开了手,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紅痕。
他没有说“合作愉快”,只是转过身,声音冷硬: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渐行渐远。
林晚意靠在冰冷的墙上,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缓缓舒出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圈刺目的红痕。
疼痛感如此真实。
她知道,这是一场与虎谋皮的交易。傅承聿远比沈浩宇危险得多。
但,这是她重活一世,自己能选择的,最快、也是最狠的破局之路。
她轻轻抚过那圈红痕,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沈浩宇,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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