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美好的星期五，蒋逢玉结束了一周以来辛苦的劳作，即将迎来为期一天的假日。
叶文拓携全体一队成员向精锐小队发来慰问，蒋逢玉携全体B队成员向叶文拓发去工伤补贴申请。
同为保姆，寇凭的日子比她好过许多，人不怕道阻路艰，就怕同级对比，人家一身轻松拿高薪，自己累死累活还没好脸色看，性价比太低，心理不平衡感就来了。
蒋逢玉及搭档早九晚十一，超量负荷运作，程美昔有心找茬想甩掉贴身保镖，各种离奇操作都做得出来，最不能忍的一次，他向上面写投诉信，声称保镖对他上下其手心怀不轨，严重违反职业操守，应给予开除处分。
B队全体没被处理的原因有二，其一，叶文拓信得过手下的素养和人品，其二，这样的投诉信，他一连写了三份，只换了人名和描述词，可信度极低。
“青少年的威力真够惊人的。”柯嘉颐说，“昨天我休假，和女友难得约会，她坐我对面打量我好久，你猜她说什么？”
蒋逢玉站在甲壳虫摊车前面等自己的那份摇滚可乐冰粉，柯嘉颐把她的洋葱圈推过来，她意思意思叉了一块，问：“她说什么了？”
柯嘉颐摊手：“她说她第一次觉得跟我的年龄差没那么大了。”
柯嘉颐的女友比她大9岁，是个成熟知性的Omega，在珠宝公司做公关经理，总说带柯嘉颐出去会被人问孩子几岁了。
蒋逢玉对着她的脸认真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任何新长出的可疑纹路，但整个人又确实有哪里不一样。
“眼神。”柯嘉颐说，“是双眼当中透露出的精气神，现在没了。”
蒋逢玉恍然大悟。
“我以前觉得孩子气没什么不好，现在才明白到底多可怕。”柯嘉颐心有余悸，“让我出十次外勤都好过做一天保姆。”
摊主吆喝着把冰粉打包盒递来，蒋逢玉摊手接过，和柯嘉颐沿着路口慢慢走，道旁长着挺拔的树，路灯间隔排列其中，剩下的间隙由低矮的灌木填充，细巧的黄花掉了一地，吹来的夜风很凉，没了夏天的余热。
“一想到明天还要再看见那家伙的脸就觉得没盼头。”柯嘉颐把洋葱圈嚼得嘎吱作响，看架势是把食物当成程美昔的头，“百姐，你说我们犯了什么错，要被流放来做这些琐碎小事？”
蒋逢玉摇头，如果说有任何人应该伸冤控诉的话，她也绝对居首位。
“你是咱们队上月绩效第二，我的业务成绩也不低，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柯嘉颐叼着签子问，“我从州立警署调来首都才一年而已，还想着时间上的不足靠冲绩效评职称呢，谁知道会遇上这种事。”
蒋逢玉莫名其妙起了点胜负心，“第一是谁？”
柯嘉颐摸了摸后脑勺，茫然地看她，“不还是A队的寇姐吗？”
那没事了。
绩效第一都陪着来当保姆，倒霉倒一块儿，性价比低不低高不高的可以另说。
十字路口拐弯处停了辆亮红色跑车，她俩走得近了，那车就开始打起双闪，柯嘉颐把洋葱圈袋子塞蒋逢玉手里，胡乱摸了把嘴，嬉皮笑脸猛地朝她一鞠躬道：“我得先走了，周日再碰头啊百姐。”
蒋逢玉点头，盯着那辆车开远，冰粉盒子贴在裤边凉飕飕的，她找了张长椅坐着，传呼机在时分秒归零后响起来，L-045，李由。
“下班了没？”
“刚结束。”
“你在哪儿呢？”
“威支登路和丽水大街交叉口，右边花坛，开紫花那块。”
“行，待那儿别动，我让老周来的时候把你带上。”
“等等，我——”
李由风风火火地挂了。
周秉竹风风火火地来了。
蒋逢玉把没说完的那句‘我想回去睡觉’咽了回去。
“我们这是干什么去？”蒋逢玉坐上周记者的商务型车后排座，“时间不早了。”
周秉竹敲敲方向盘，“副业。”
副业，搓麻。
凌晨四点五十八分，房间快到期，蒋逢玉眼皮打架，把身上新兑的两千星币碎钞输了个光。
周秉竹敞了衣领卷了袖口，单手搭在椅背上，看着志得意满，李由虽然连连摇头，脸上却挂着藏不住的奸诈。
“你真是毫无长进。”李由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教程，记得多看教程。你说说看，这样子赢了我都毫无成就感。”
“下回能不能别叫我了。”蒋逢玉说，“我挣两个钱也不容易。”
李由用茶杯盖子刮了刮沫，闻言摇头，“你那社交活动够少的，再不出来见见人该成朋友绝缘体了。”
哈，再出来搓麻该成财富绝缘体了。
富雅不输不赢，熬红了眼睛还想再战，捞钱的两位不予批准，蒋逢玉也无心再战，只好散局。在麻将馆门口分道扬镳前，她夸下海口，立志成为鞎川麻神，被周秉竹调侃两句，哭着走了。
“你再说说你，干吗老是嘴上不饶人。”李由锤了周秉竹一记，“你以为人人都是蒋老三？下回富雅该不愿意来玩了。”
蒋逢玉又被中伤，她跟上两步，“那个，我还在这里。”
李由摆手，“多大点事么，过两天我给你寄点狗粮补上。老周都特地玩的小把，要真换成她大学时候那劲头，你今晚连裤衩都带不走。”
蒋逢玉看了周秉竹一眼，她嘴里叼着根香片云烟，没点上火，松松垮垮挂在唇边，平白添了几分世俗痞气，和新闻里是很不一样的。
“别客气。”周秉竹眼睛带笑，“我一向遵守做人的道德底线。”
蒋逢玉无话可说，周秉竹从臂弯里挂着的西服口袋里取出张卡，上头写着‘尼卡宠物生活馆’。
“熟人送的，我用不上，给你了。”
蒋逢玉没客气，收了下来，虽然不大确定为什么在李由和周秉竹的嘴里，她和宠物两个字高度相关，但也许这是条线索，且不拿白不拿，两千块换张卡，她心不亏。
“你那工车呢？”
“公用的，钥匙给柯嘉颐了，明天是她和邓赫值班。”
“上车，我送你。”
求之不得。
蒋逢玉已经一周没回家了。忙当然是一方面因素，但首要原因是，她不知道家在哪儿。
大巴掌，不靠谱的盗版系统，仍然杳无音讯。
男主身份，不明，任务内容，暂无，归途渺茫。
居无定所和兜里没钱，蒋逢玉至多能承受一样，银行卡号是她从警务大厅财务部事务员那里搞来的，编了点合情合理的小藉口，钱的问题迎刃而解，但信息部权限高，要申请调看个人档案得层层批准，蒋逢玉忙着看熊孩子忙到脚不沾地，没空花太长时间在等流程上。
李由假装恭敬地给蒋逢玉拉开车门，把头悬在车窗外，朝驾驶座上的周秉竹招呼：“小心点，她家那带的路可不太好开。”
周秉竹启动了车，车内光感配饰都亮起来，水晶拉杆和深黑色的基调不符，显得有些突兀，蒋逢玉向来时一样，又往那里多看两眼，周秉竹的注意力很敏锐，立刻察觉到了。
“初始配件坏了，朋友帮换的。”
蒋逢玉斟酌道：“品味超群。”
周秉竹笑起来，“超群地烂。”
车子拐进维修街道，上下左右颠簸，四处都是坑，蒋逢玉认出眼熟的绿色城建棚，是她刚被丢进来那天的地方。
“你不打算换个地方生活？”道旁有限速标识，周秉竹放慢了车速，“通勤时间长，周边环境也差。”
蒋逢玉摇头，选了个不出错的回答：“习惯了。”
周秉竹果真就不再说什么。
车子在写着‘鸽子统’三个字的那半堵围墙前拐弯，进了老旧居民楼，经过十来幢统一漆刷成深蓝色的小楼后，周秉竹停了车。
“不送你上去了，楼里一股羊味，闻不惯。”
蒋逢玉拉开安全带，转头问：“要不要玩个游戏？”
周秉竹挑起一边眉毛，来了点兴致，“你打算玩什么游戏？”
“快问快答。”蒋逢玉说，“红色和绿色喜欢哪个？”
“都不。”
“游泳还是跑步？”
“爬梯。”
“红酒还是白酒？”
“黄酒。”
这人，乱来。
“度假选海景房还是花园房？”
“林中小屋。”
“蒋逢玉住502还是303？”
“404。”
“戒指还是手链？”
“耳坠。”
“番茄还是西红柿？”
“一个意思。”
蒋逢玉就此打住，“行，回去吧。”
周秉竹用审查的目光打量她，蒋逢玉心里突突一跳，但周秉竹没说什么。
“早点休息。”
“路上小心。”
虚惊一场。
蒋逢玉转身上楼。
老旧居民区的特色——昏暗的狭窄的步梯，鸽子统要更别具一格些，这里的居民爱在楼道里放各种各样的怪东西，比如说装着蟾蜍的鸟笼，比如说嵌满珠宝的全包式景观用婴儿车，比如说拴着绳的羊。
404，真不是个好房号。
蒋逢玉和同样老旧的门锁洞三目相对，犹豫了两秒以后，她从裤兜里翻出弹簧刀，把弹簧卸下来，掰直，照着锁眼撬进去，循着记忆中的汪仪口诀左三右四、上七下八。
门开了。
三只狗涌了出来，绕着她轻声撒娇式吠叫，把健壮的腰身扭得灵活多变。
蒋逢玉被迫蹲下身接收口水的洗礼，借着楼道里一闪一闪的灯看清狗脖智能项圈上的字。
一百、二百、二百五。
蒋逢玉带着几百块进了屋，除了几百块，屋里还有几只蜷缩在高层爬架上的猫，没开灯时眼睛像绿莹莹的鬼火。
全自动投喂器摆了客厅一整块墙角，大约七八只，水粮都充足，看起来没受她突然失踪一周的影响。
上半张脸黑下半张脸黄那只白猫，蒋逢玉迅速给它起了个诨名，简单好记，叫做不良青年。
不良青年从架子上轻巧地跳下来，带起一堆不知道原本放在哪里的纸条，上面已经落了浅浅一层薄灰。
【高乐高在寄养中心，两天后要接。——2022.01.28】
【库存已补。——2022.09.21】
【半月后回鞎川。——2023.04.19】
【锁不安全，记得换。——2024.02.11】
【走了。——2024.05.13】
蒋逢玉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认为自己很可能有个身份不明的同居人。
传呼机应景地响起来，机械式地一声又一声，在没出日光的凌晨像催魂铃。
C-099，这是蒋逢玉顺着通讯名单已有编号的格式给程美昔的代号。
他应该要巴不得她消失在随便哪个地方，再也不去他眼前乱晃才对。
蒋逢玉盯着顶部的日期和时间看了一会儿，然后把通讯掐断。
今天不是她值班。
过了半分钟，传呼机又吵起来。
“什么事。”
“您好，请问是程先生的保，呃，保护人吗？”
“是我。”
“噢，噢，那就好。”对面明显松了口气，“是这样的，程先生现在意识不太清醒，能请您过来带他回家吗？”
人和人的命运是不大相同的，比如说此时此刻，寇凭一定已经结束一天的保姆任务，以休眠状态等待新的一天到来。
而蒋逢玉，则需要在输光浑身上下所有流动资产、好不容易诈出家庭住址、靠卑鄙的撬锁手段进家门、发觉神秘同居人的存在以后，骑着两轮代步工具去逮人。
程美昔醉得很，大舌头要她走，蒋逢玉在没人的地方砸了他两拳，都捣在看不出伤口但绝对疼到死的位置。
“好……好疼……真的……”程美昔把头磕在蒋逢玉背上，摩托发动机的噪音也没能让他清醒过来，他用手抓住她的衣摆，好几次打滑，最后忍无可忍，发起神经，两条手臂像拧毛巾一样牢牢地圈在她腰间。
“我，我不——我不回去，不能回去，你听到没？”
“我在和你说话，你听到没？”
“喂，喂喂，喂喂喂——”
蒋逢玉带着全盔，从后视镜里往后看，车道上没什么人，她深呼吸一口气，向后给了他一头锤。
从酒吧街到私生子小楼，最后还是回到她的鸟地方，暴躁的城市户口老山羊在楼梯上向醉汉程美昔发动进攻，蒋逢玉没加以阻拦，那小子还在擦鼻血，衬衣腰侧被羊角顶出一个大洞，看起来衰得掉渣。
“你、你就住这儿？”
“别说话了。”
“哦，这样。嘘——嘘，不能说话了。”
蒋逢玉把他安置在狗窝附近的废旧沙发垫那里，程美昔缩进去，闭着眼睛倒下去睡着了。
有时候私生子和流浪汉之间的界限没那么分明。
也可能只是程美昔和流浪汉之间的界限不分明。
啊啊不要结束啊假期不要啊不要结束啊不行啊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3章 社畜alpha（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