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李世间告辞，和郑澜一起走出后厨大门几分钟后，陶燕才回神一样想起了什么。
她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我们……就这样把情报全部告诉他了？”
此时庄家常还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他一边捞起被后厨地面污水弄脏的裤脚，一边说道：
“怎么啦？李大哥不说的挺好的吗，我们还互通有无一下情报，至少不用担心找不到A-9009。”
他至今都觉得能直呼收容物其名的人是个勇士，也不怕那些神出鬼没的危险存在半夜惊魂来访。
陶燕回头看他，沉默不语。
庄家常拧动湿漉漉的裤脚。
污水落下。
滴答——
“卧槽！我怎么把这些情报告诉他了？！保密协议怎么办？！”
庄家常反应过来。
刚拧干的裤脚啪嗒一下又落进脏水里。
保密协议规定基地成员不得以任何形式、任何方式向外界透露有关收容物的相关情报内容。
这条规则应当是刻死在他们脑海和心底的，然而在面对李世间的微笑时，那种应有的警惕就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只留下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催促着他们赶快分享情报，并笃定合作就能共赢一样。
这种信任没有任何前提基础构建，虚幻缥缈得像一见钟情一样不切实际。
然而它就是这么十分切实地发生在他们身上。
陶燕揉了揉太阳穴，“刚刚他们是不是说晚上还在这附近见一面？”
“是。”庄家常满脸苦涩，觉得他们马上就要回去接受长时间审查，以及精神测评，“但估计也和我们没关系了。”
话音落下，陶燕的手机响起。
干练的女性向自己年轻的同事做了个手势。
她虽然在基地隶属监控组，不过外勤组显然更适合她。
几分钟后，陶燕面色古怪地放下手机，对庄家常说道：
“两个消息。”
庄家常倒吸一口凉气。
“我都不想听！”
陶燕没理会他的耍宝，或者说耍赖行为。
“好消息是，上级似乎发现李世间他们强得不同寻常，所以不打算追究我们这次泄密的失误责任。”
“坏消息是，以后我们就要负责和李世间他们接触对接。”
庄家常心若死灰，眼里的光都快消失了。
“近距离接触真的不会翘辫子吗？临死前，我还想吃一下食堂的晚饭，因为今天有很好吃的鸡腿。”
陶燕转头看看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同事，心想，难怪这孩子在外勤组时间不短，去心理矫正室的次数却很少。
有这样强大的心态，上一秒担忧会不会死，下一秒就考虑能不能在临死前好歹再尝一口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感觉是不会轻易精神崩溃的。
“怎么了？”
庄家常在她的视线里眨眨眼，清澈淳朴得简直像是没毕业的大学生。
“……”
陶燕收回视线。
“没什么。”
“临走前要记得给餐厅里的人进行记忆模糊。”
庄家常哀嚎一声，但不得不认命地一起开始准备即将长达两个小时的善后必备工作。
***
夜晚到来的时候，北海市这片城中村狭小街道上却意外热闹。
还是在白天见面的老地方。
这次郑澜翘着二郎腿，在路边塑料桌椅上朝着躲在里面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惶惶不安的排档老板点餐。
“先来两盆十三香的小龙虾！再来点爆炒花甲……话说老板你这菜单上价格不便宜啊！”
“生意不好做……生意不好做……”
老板一直在擦汗。
虽然他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些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们第一眼，就觉得全是不好惹的煞神。
尤其是那个穿着白衬衫，开着出租车来，表面斯斯文文一直挂着笑的青年。
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看过来的时候还笑了笑。
老板立马嗷地一声喊道：
“但是我看你们几位面善……一、一见如故啊！给你们打……二折！”
话一出，其他人立马也嚷嚷着要打折。
郑澜高兴了。
“那我还要点酸菜鱼、水煮肉片！再来几碗白米饭！”
显然是因为听到打折，所以放开手脚点菜。
“再来一箱白酒！”
穿着常服的庄家常面露难色。
因为下午消除了这附近人的记忆，所以也不担心有人认出他们的陶燕看向他。
“不会喝酒？”
“但我怎么记得，你的超凡力量开启就是喝酒？”
“那不一样！”
“我平时‘喝酒’，那是随身携带的酒心巧克力的量！”
庄家常和她嘀咕：
“喝多了，我可能发酒疯。”
他想起之前难得休假，在基地食堂里喝醉了，满基地找人打架的尴尬回忆。
加上他力气一贯大得很，身负的超凡能力又是增强力量与速度的，那种情况下简直就是人形破坏器。
说话间，戴云岐已经努力拖着一箱的白酒送到他们桌边。
“您的酒。”
他抬头看看他们，主要还是看李世间。
后者摸摸他的头，忽地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
“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
就在陶燕这么想的时候，郑澜爽快地打开一瓶酒塞到庄家常的手里。
“来！敬你一杯！”
陶燕急忙要拦，“等等！他不是很能喝酒，我先来！”
李世间抬手按住她的手臂。
力道不重，偏偏让她无法继续阻拦。
“你喝没有用，梦里的强者才能引来凯蒂。”他笑道：“庄家常这样的人会被凯蒂选中。”
就这劝阻的时间里，郑澜已经勾着庄家常的肩膀开始称兄道弟，推杯换盏。
等到戴云岐端着小龙虾来的时候，一整桌的氛围已经其乐融融到他们四人本来就像久别重逢的好友。
陶燕在桌边反而告诫自己要保持警惕。
今晚她和庄家常赴约之前，专家组特意在他们身上下了血本，说是应该能保持应有的戒心。
然后……
李世间朝她举杯，语气感慨。
“虽然老板人可能不好，但小龙虾味道还是挺好的。”
陶燕点头，“我们已经打电话给市场监管局了。”
“良好市民。”李世间说道。
“从我做起。”陶燕笑了声，举杯和他碰到一起。
说起来，她刚才想什么来着？
血本？
不记得了，应该不是很重要，估计只是莫名联想到血本无归之类的，比如最近的股票。
等到桌面上的菜式上齐，排档也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左右都是吆喝声和划拳声，于是庄家常喝酒喝着喝着，忽地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方的动静也就不是那么醒目。
换上常服的年轻人看起来像个还没走出大学校门的学生。
双眼已经昏昏沉沉闭上，满脸通红的他打了个酒嗝，指着郑澜说道：
“你——嗝——”
此时也许还有不少人隔着监控器，在讨论记录他们这场酒局。
但庄家常现在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或者说他已经醉到不管不顾这点了。
“你真能喝！”
说着他又打了个酒嗝。
郑澜也喝得满脸通红，但说话时完全不见醉态。
他又给庄家常满上一杯。
“你也是我目前见过的人类里最能喝的！”
他都不是人，当然不会醉。
一旁伪装成普通人的其他外勤组成员看得心惊胆颤，但耳麦里迟迟没有指挥部表示冲上去救人的指令，只得按耐住担心和惊恐，继续看着他们那桌事态的发展。
李世间微笑着喝酒。
他不管喝得再多，脸上都还是干净温和，不见半点喝酒之后会有的模样。
直到庄家常拿着酒杯，咚地一声以头抢桌的时候，李世间点点头。
“差不多到时间了。”
他拿着空掉的纸巾盒对戴云岐挥了挥。
戴云岐还以为他是需要新的餐巾纸。
就在他拿着新的一包走过来的时候，庄家常喝醉到晕乎乎的头恰好倒在桌面上。
咚的一声。
这声音淹没在热闹的喧嚣声中。
然后那种带着烟火味的嘈杂瞬间将李世间坐的那一桌吞没。
半秒不到的时间，那张桌子周围就变得空无一人，除了滚落撞到塑料桌腿的一包餐巾纸，以及吃得七七八八的夜宵外，好像压根无人曾来到这里。
做了伪装围在周围一圈的天幕小队其他成员豁然起身，冲向那张餐桌。
没有任何的痕迹和征兆。
他们几人的消失就和呼吸一样自然，甚至没有在热闹的人群里引来一丝一毫的关注。
反而是一群小队成员乌央乌央冲过来的时候，才惹来其他人好奇的注目和打量。
小队队长满脸严肃，“有异空间维度出入口的波动显示吗？”
手下技术成员则是一个头两个大。
“没有啊队长！A-9009衍生的维度哪有这么好找！如果能找到，我们前几个月不就能成功收容她了吗！”
队长说道，“那为什么他们刚刚就进去了？！”
不要拿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和自己家的作对比！队长你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人！
眼看队员的脸都快拉长成苦瓜了，他们队长只好干咳一声。
“先做好预备的疏散工作……万一收容失败，我们要有后手准备。”
这句话让所有小队成员都严肃起来。
原本按照陶燕带回来的信息来看，黑山羊01同意特调局成员进入梦境尝试收容，但双方最后谁能收容成功是各凭本事。
他们原本想着人数够多一起尾随进入异空间维度，收容成功的概率更大，但没想到他们连“开门”的方式都没能看清，就眼睁睁跟丢了黑山羊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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