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言荣登时大怒,一拍龙案,大喝一声,“混账东西!”他人在皇宫逞凶,竟一时察觉不出,现是下些不干净的东西,若是给他下毒那得何解,如此念头一转,言荣冷汗淋漓,下令道,“不论何等方法,幕后真凶必须查出。”
事到如今以不是寻常男女苟合之事,性质截然不同,言荣当机立断,纵将皇宫翻过,也要查个清楚,他倒要看看这宫中有多少阴私。听缉影卫利落应是,言启险些跪地告知真相,亏得他尚有理智,晓得现在说出得不到言荣谅解,不准会疑他别有用心。
便强撑着得体,回到东宫是大发雷霆,责怪手下幕僚这些小事都办不好,致使现在不上不下,要叫父皇查出,那他该如何是好。越想越气,直呼,“蠢材!蠢材啊!”
暗说他布置用他人人手,难以探查到他身,可偏是言荣下令,缉影卫着手,言启一时没了分寸。更为奇怪,因他计算的乃言曜,却是言旦中招,不说言旦,他自个儿都有些迷糊怎回事。
“殿下,事已至此,莫不如……”韦夷旧事重提,他性子果断,觉坐以待毙,不若拼个你死我活。其余幕僚却不赞同,现内外未定,贸然起兵不准会便宜他人。这也正是言启犹疑之处,他叹息道,“且看结果如何罢。”
他并未将话说死,可又不愿因内讧叫外人得了天下,左右权衡之际实是狠不下心,彻夜难眠。幸是这时消息传来,缉影卫抓获凶手,乃楚王暗探,叫得言启陡然一懵。
且说这楚王是何人?
楚王名唤丰慈,曾为燕朝兵部尚书,自称前朝忠臣,与魏王林弘方关系密切,可是否有其他心思,一时不得而知。前儿言曜打的便是楚王麾下大将,现楚王令暗探回了招,想是要与大陈斗到底了。
消息一呈到言荣案上,言荣冷笑不止,他尚未算先前侵土之仇,人倒是不甘寂寞,上蹿下跳招人目光。当下便令言曜带领精锐部队赶赴边城,务必攻破楚军阵营,抓获楚王。言曜领令,不敢怠慢,当即点齐兵马,匆匆赶赴边城。
至言曜离京,言启仍难回神,他所选人手乃是当今宰相傅琒人马,傅琒与言荣一齐长大,借此情谊除在言荣面前外,皆是飞扬跋扈。但人又实在有才干,言启方琢磨这招——傅琒不论言启言曜都瞧不上,与二人矛盾颇多,本想着叫傅琒得罪言曜,他可顺利将人收入麾下。
现出了这纰漏,原先傅琒奶娘侄子,变为楚国暗探,并非他所安排之人。叫得言启头疼,他维持如今地位,也是少年英才,并非愚钝无知者,稍加琢磨就将事情串联,此谋划就他与知遥,与麾下幕僚知晓。
他定不会泄密,若幕僚中有言曜或其余皇子暗探,事情绝非如此走向,那就剩知遥一人。恰巧丰慈自称前朝忠臣,而知遥为燕朝公主,二人间未必没有联系。
可想明白如何,知遥为他心头挚爱,叫他不忍苛责,何况此事知遥插手倒阴差阳错换了个不错结局——因是楚王设计,叫言旦保下一命,入道馆清修,想来过几年风头没了,便能返回京城。这样简单处置叫齐王恨得咬牙切齿,不单恨荆王,更怨言曜。
他不管言旦举动是否被设计,言旦玷污他未来妻室乃是事实,如此轻易放过他怎能不恨,若非言曜插一手,言旦高低得徒三千里。再退上步,着眼楚王,可这楚王还是言曜惹来,言曜斩了他大将方叫得人大怒,命暗探报复,偏言曜无事,他有苦说不出。又并非言曜对手,左思右想下,干脆投入言启阵营。
齐王是言荣疼爱幼子,对言荣影响颇大,加之言旦之事,言荣自觉委屈了齐王,更偏宠了几分,对齐王的话很能听得进去。有齐王帮着进言,言启太子位又坐稳了几分。
如此结果,怎能叫言启还生得出气来,可若不罚,日后知遥插手政事,那该如何是好。而知遥是极敏锐存在,察觉言启心思,一日借送汤名义,正大光明出入言启书房,夭桃秾李的眉眼染上几分水汽更显绮靡,“殿下好些日子不来看妾了,是妾哪惹殿下不悦了么?”
知遥泪眼朦胧,叫言启心下怜惜,忙将人抱住,“哪里,实是这些日子忙碌,冷落遥儿了。”言启温和道,言语亲昵,贴耳低声道,“孤对遥儿日思夜想,却因一事不明,不敢与遥儿相见。遥儿能否告诉孤,这楚王暗探到底是怎回事?”
言启话中所指,知遥岂有不懂的?知遥微垂眸子,含出笑来,似灼灼烈日,“殿下不是心知肚明,何必再问妾?”
是啊,何必再问。言启苦笑,冷意一闪而逝,“遥儿,后宫不得干政!”指尖拂过那明亮眼眸,话语却是携这碎冰,寒凉彻骨。手掌覆盖上柔软腰肢,轻轻摩挲,“此次孤就当不知,若有下次,就休怪孤了。”
“殿下。”知遥沉下语气,柔婉间夹杂几分果断,“殿下现在需要的因是擅谋略有城府之人,而非一菟丝花。这些时日,妾与尹德妃聊得极为愉快,尹德妃愿为殿下好生美言几句。而晋王前往边关,几月难回,想是极难反应。”
尹德妃是言荣近年来最喜爱宠妾,膝下无子,唯有一女,与言启并无利益之争。且自言启几人母亲逝去,再无人于后院中为他们周旋,现多了尹德妃,确是枚极好筹码。
知遥攀附上言启肩颈,柔若无骨,“妾是何等性子,殿下不早早知晓,也正是这性子得了殿下青眼。怎的,殿下原先喜欢,现就厌了,那着实伤了妾的心。”说着,眼角沁出滴泪来,映着她凝白如玉容颜,更添凄楚风韵,似蒙蒙阴云。
言启心下一软,抚过知遥脸庞,将泪拭干,“遥儿,为人聪慧是一回,心机深沉是一回——孤从不苛求从宫中出来的出淤泥而不染——可你手中势力又是一回,现可叫父皇查不出,那日后呢?这天下姓言,还是姓风,孤实在不敢笃定,不知遥儿可否给个准话?”
“殿下过于高看妾了,父皇早洗了批可疑之辈,哪还有几人。就是有,那又如何,妾现是殿下妻室,自帮着殿下,不然还帮助魏王不成?”知遥面上笑意盈盈,烈烈璀璨,偏又夹杂不易发现阴寒,“讲着说大燕忠臣,却换了我幼弟,打着母后名义择了个宗室子为皇,呵,倒是好主意啊!”
其中愤恨显而易见,林弘方手中的乃是太和帝继后,与知遥关系极差,故知遥言语确是她真心实意,这言启分辨的出,加之现言启,或说大陈尚未安定,知遥与其说威胁,用处更大。言启方缓下此事,帮着处理干净,二人面上情感一时瞧着更加好。幸太子妃郑氏是个贤良淑德的,不爱站酸吃醋,对二人好似夫妻举动,当做不见。
京都中风云暂且一放,且说言曜率兵来到边城,与楚王对峙洛水。言曜带领兵马前来,楚王自然知晓,他也不畏惧言曜兵锋,因此一线地域宽广,城池雄厚,是以防御力量十分强劲,故只派遣大将领兵阻挡,以免言曜趁虚而入。
言曜也并非毫无准备,他并非无路,四面八方唯独洛邑,以截断粮草,围困孤城,以逸待劳。这些年来,他最喜打这样的仗,此点天下闻名,楚王更是清楚,挑选兵将时,特特将手下第一大将樊昆排出,与一举击溃言曜兵将,好叫他知难而退。
眼见城墙巍峨耸立,城内守卫森严,可谓固若金汤。言曜并未急躁攻城,只是在城外驻扎数日。并于一日领鸿德、和颂、苏凌三人与五六骑兵,前往侦查城池情况。
此想法一提出,谋士将军皆不赞同,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偏言曜本性固执,起了主意仍是要去,他方是陈军主帅,一意孤行下无人敢违逆,唯有叮嘱苏凌等人,要好生护着言曜。他们随意一人伤了死了,无甚大事,要这主帅如此阵亡,那此战也不必打下去了。
话虽难听,也十分有理,众人自当应是,且他们心知,言曜并非莽撞冲动之辈,他心里明镜似的,此次行止怕是另有打算。可就知如此,见着言曜一袭绯红色战袍,还是非将帅不能着的五色甲时,仍有种恍惚无语感。尤是苏凌,恨不能自称无能,转身离去。
事已至此,也无回转余地,其余人换寻常士兵衣袍,随在言曜身后,小心前往查看。遥遥望去,见得城外有四队巡逻,各个训练有素,手持长矛,身形魁梧,不似寻常士卒。城内守卫严密,城门紧闭,不让一人进出,城墙高达数十丈 ,城头有重弩,箭枝如雨,城墙两侧有重兵把守,可见戒备之森严。
几人不敢贸然接近,只在远处观望。可即便如此,那城墙上巡视的人,一眼便见言曜等人。尤是言曜那红色衣甲,更显耀眼夺目,纵是那些人不认得言曜身份,也可看出其气度不凡。
城上士兵心下大骇,忙传信回营地,而近些的巡查兵立即出动——现陈楚二军对峙,寻常见不得人影,言曜几人所着又并非他们军中衣物,定不是楚军士兵,只会是陈军——拿下这几陈军探子,可谓是大功一件。
他们意图,久经沙场的鸿德如何不知,心头忐忑,不知道言曜这番作为是何用意。不说鸿德,便那和颂也不曾经历过如此阵仗,心慌不安。倒苏凌镇静自若,瞧眼言曜平静神色,对之目的有了猜测。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且速速回营吧。”鸿德如此劝道,若现折返回营,以他们几人骑术,楚军想是追不上的。言曜却摇摇头,目光落在城墙上,不置一词。那巡逻兵似乎也发觉了,其中一人策马向前,高声喝道,“什么人在那?”
直至这时,言曜方策马离去,留给他们一抹背影。鸿德与和颂皆松了口气,赶忙追随,偶有回头放箭,将人射下马来,拖延敌方步伐,扰得追击楚军烦不胜烦。倘若按这般步调,言曜定是那全须全尾会陈军营地,偏是几人拉开距离,好逃离的关键时刻局势都变。
就见和颂拉弓射箭之际,大喝道,“此乃晋王,陈军统帅!”似生怕他人不曾听见,又连喝几声,并在此之余,一箭射下追兵领队。
这下轮到楚军大乱,一时竟引得无数将士蜂拥而上,欲要将其抓获——生擒敌将统帅,这是何等功劳,不说加官进爵,赏银定是不少。毕竟陈军晋王乃陈帝最利刀刃,拿下晋王就废了大陈五分实力,这点天下皆知。
一想擒获,或杀死言曜所得荣誉利益,那些子士兵就兴奋发抖。幸是有几分理智,觉就他们几人,未必能拦下言曜,忙指了个士兵,将消息传回大营,好派更多些人来。巡查兵计算极好,若取了言曜,那是天大功劳,若不行,那报信之举,同能得封赏。
鸿德亦是神色大变,若非在逃亡之际,怕一拳直挥到和颂面上。心下不住懊恼,竟是太过信任他,叫他钻了空子,如此情况下,到底如何脱险为好。他本是憨中带精人物,片刻思虑就有了主意,想将人暂且甩开后,斩杀和颂,与言曜调换衣物,引开追兵,好叫言曜安全回营。
只这念头刚出不久,就见后头浓烟滚滚,起有五六千骑追赶而来,个个皆是精锐,不是寻常兵勇。鸿德暗叫不妙,这江和颂果然不是好东西!若非他,如何有现在一劫!
正如鸿德所料,这几千骑兵乃楚军精锐,至怎是他们前来,还需往前说说。
楚军大营中,有一银白铠甲,腰悬长刀,瞧着虎背熊腰的大汉,大马金刀坐在上头听手下人禀报,眉头紧皱。他面容寻常,只眉宇之间颇有几分气势,一双虎目闪烁着精芒,不怒自威。此人正是楚军第一大将,樊昆。
手指敲击桌面,显然有几分心烦意乱,对士兵话语,樊昆有所不信,言曜可是陈国兵马元帅,怎会只身犯险。然在城墙上有一人是樊昆心腹,曾是见过言曜,认得他样貌。方才虽在城墙遥遥一望,却斩钉截铁表示,那人定是言曜。
此人颇得樊昆信任,故这话樊昆听进了些许,可正因此才更为烦恼。言曜举动,随意想想都知后头有阴谋,偏他一时不明何等阴谋要言曜自己上门做饵。只不论何等阴谋,最好举措便是置之不理。
可不说底下士兵,连樊昆都心有不甘,这般好的机会就这样放弃,日后回想他怕要懊恼至极。就算他尚且可忍耐,这底下士兵不曾有这眼界,正磨刀霍霍欲争首功。且若此事传到丰慈的耳中,怕要说他故意放走敌方统帅,就是能赢下此仗,恐也讨不得好处。
左右权衡下,樊昆终是决定追击,并命心腹将领吴庆领兵,且不管言曜是何用意,这个饵他总归要吃下的——他性素来果决凌厉,宁主动出击去寻死,也不愿被动守着换个安稳。以往多年,他皆是赌对,成就他如今赫赫威名,今日便再赌一回,瞧瞧是他赢,还是那言曜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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