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齐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屋里的床也是土堆垒起来的,除了平整一点,宽敞一点,比他那张木柴床好不到哪儿去。
他从床头翻到床尾,突然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掏出来一看,是个沉甸甸的荷包。
这一包要比韩霄给他的那一包要沉得多,他打开看了一眼,就着月光,能看清里面白花花的银锞子。
这个荷包也很眼熟,俨然就是当初赵县令拿给他的那五十两。
原来这五十两是林溪拿出来的,看来那时候他对自己的试探不只一次。
齐昱有些好笑,不明白林溪把银两留下是个什么意思。
他把银两放回原位,打算明天拿给齐阿爹收起来。
不管林溪回不回来,这钱他都不打算动。
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坑韩霄一笔,但不代表他能心安理得的吃软饭。
第二天一早,旻哥儿喂了鸡鸭,齐阿爹简单煮了个早饭。
齐昱昨晚失眠到半夜,罕见的起晚了。
他把那一包银两拿给齐阿爹,顶着齐阿爹万分惊诧的目光说:“先替他收着吧,等他回来再还他。”
齐阿爹什么也没说,拿着荷包进屋收好。
即使他们心里已经认定林溪不会再回来,却默契的不再提起。
饭后,三人背上背篓,各自牵一条狗,一齐往约定的地方走去。
齐满仓一家早早到了,也都背着背篓。
齐满仓背后还挂着一把弓,看样子是准备打猎。
互相打了招呼,齐小山把齐昱手里的二黑狗绳牵了过去,和旻哥儿并排走着。
齐满仓打头阵,齐昱在最尾端,齐阿爹和邹夫郎走在中间看着两个小的。
一行人沿着山脚慢慢往前走。
今天所走的地方与遭火烧的那片林子相距甚远,在河道的另一侧,需要绕路。
若是夏日天热,便可从河道中淌过去,省事不少。
齐小山带着他们找到那颗山楂树,果树上果子不少,大都处在一个黄绿相间的状态,只有顶端有些挂了红。
这种纯野生的果子都很小,比也樱桃大不了多少。
齐昱踩着树干爬上去,捡个大的摘了不少,没全摘完,得给山里的鸟类留点。
摘完山楂,齐满仓要进山。
眼下正值仲秋时节,山里野物也在忙着贴膘,准备入冬的粮食,是狩猎的黄金时节。
若是运气好,猎到一只山鹿或獐子,整个冬天都不必愁了。
但打猎这种事,风险与收益成正比,齐昱一直没想过。
眼下有齐满仓这个老手在,倒是可以试试。
齐阿爹邹夫郎则带着两个小的和狗崽一起去挖草药,这时节正是采挖黄芪的好时候。
虽然黄芪收价低,一斤也就十几二十文。但挖的多,对普通农家而言,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九月要开始收秋税,他们这地临近边关,征收的主要还是粮食。
但若没粮,也可拿银钱置换。
今年开了山,老板姓多了条出路,日子要宽裕不少。
齐满仓取下长弓,拿在手上,领着齐昱往山里走。
山林从不吝惜馈赠,越往里走,路上红彤彤的果子越是多。
山茱萸、五味子、野枣……只要手能够得着的,齐昱统统摘了往背篓里放。
猎物的影子没见到,齐昱的背篓已经快满了。
他不想背着巨重的背篓来回跑,于是问齐满仓:“咱们回来还走这条路吗?”
齐满仓点头。
齐昱就把背篓挂在一棵酸枣树枝桠上,打算回来的时候再拿。
他们所走的区域仍算山的外围,这一片临近水源,往年能看到不少动物踪迹。今年不知怎么,地面上几乎没有大型动物的粪便或爪印。
路过一片空旷的平地,齐满仓交代齐昱在原地等候,他进林子深处看看。
齐昱叮嘱:“那你千万小心!”
齐满仓挥挥手:“知道。”
齐昱在原地坐着歇了一会儿,四周看了看,周遭普通药材很多,值钱的没看到什么。
他不敢进林子,就在附近挖了点甘草根。
新鲜甘草卖不上价,一斤也就几文钱,齐昱打算晒干后用来泡水喝。
不多时,齐满仓去而复返,脸色不是很好看。
齐昱拿衣襟兜着一小堆甘草根,问:“出什么事了?”
齐满仓摇了摇头,“这片林子已经叫人占了,往后别来。”
“占了?”齐昱不解。山还没分呢,怎么就有人私自占山?
齐满仓边往外走,边向齐昱解释,“往年这片山是可以自由狩猎的,不少猎户就会各占一个山头,在自己的地盘捕猎,互不干预。”
被碳商私有之后,山里的猎户要么像齐满仓这般,下山来种地,要么继续在林子里流窜,最后不知去向。
眼下碳商被抓,这些猎户不知从哪儿又都冒了出来,回到自己原本的山头。
齐昱一时无言。
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二人沿着原路返回,齐昱取了背篓,把甘草放进去,突然想到什么,问齐满仓:“若是日后山林划分给村民了,那这山中的猎户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齐满仓满脸愤慨,“这帮人能活到现在,必定有些手段。就是把山都分了,你也赶不走他。”
这怎么行!
这不就相当于有人在你家院子里安了家,时不时还要偷你的鸡鸭?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
普通人进山无非就是砍柴采药,或者猎点野兔野鸡之类的小动物。若是遇到大型野生动物,轻则重伤重则致命。
有专门狩猎的猎户在山中寻猎,起码能起到点震慑作用。
找到齐阿爹他们,时间尚早,干脆帮着他们一块儿挖黄芪。
黄芪和苦参的叶子长的很像,不过这片山区外山一带的苦参几乎都被挖完了,现在都不用费心辨别,找到了直接挖就是。
除了黄芪,还有柴胡、地黄等常见药材,也一并挖了。
三只狗崽在一旁窜来窜去,时不时也能帮着找些草药。
一行人沿着山坡一点点摸索,路上也会碰到不少本村或邻村的村民。
大家见面相视一笑。以前都偷偷摸摸地挖,现在终于能光明正大的挖,碰见了倒有些不好意思。
临近正午,除了齐昱的背篓装的满满当当,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有大半篓。
现在有驴车,于是决定吃过午饭,下午进城去卖药材。
邹夫郎和齐阿爹久未去过县城,一时都有些跃跃欲试。
齐小山也想去,旻哥儿却有点沉默。
齐满仓大手一挥:“干脆一起。昱小子有驴车,咱们挤挤也能坐得下。”
齐昱瞥了眼旻哥儿,说:“我就不去了,下午在家试试山楂的功效,你们去就行。”
齐满仓知道他对鱼鳞冻一事的执着,也不再多言,嘱咐大家饭后在村长家汇合,一起上县城。
齐小山兴奋地小脸通红,拉着旻哥儿讲个不停。
旻哥儿脸上挂着浅浅笑意,却是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中午草草吃了一餐,齐阿爹带着旻哥儿换了身衣裳,虽不是锦缎华服,但利落干净,衬的人精神不少。
二人背着背篓出门,齐昱送他们到门口:“卖了药材可以在城里逛一会儿,十五前后有集市。”
齐阿爹回头看他,笑了一声,说知道了。
齐昱回来收拾厨灶,剩下的饭菜拌一拌喂给三只狗崽。
他估摸了一下家里的粮食,这几日因为有肉菜的关系,米也吃的快。
入冬前最好还是补一批,数九寒天里饿肚子可不好受。
他提前跟老村长商量过,九月就带着齐阿爹他们搬进林溪租的那个院子。
那间小院原是村长大儿子家的,早年征兵,大儿子一去不回,媳妇等了许多个年头,最终改嫁他村。
这间院子就空置了下来。
据村长说,林溪本打算把这间院子也买下来。
只是村长不愿,总觉得儿子有朝一日会回来。
家中只剩他一个孤寡老人,院子在,还能有个念想。
昨日那条鲤鱼的鱼鳞已提前用葱姜水浸泡清洗过,他拿出来再过一道水,接着洗了几个小山楂,去籽切成片,放入锅中和鱼鳞一起炖煮。
大火煮开后撇去浮沫,接着拿掉灶膛里的大块木柴,留些小块炭火,小火慢熬。
狗崽们吃饱后就回窝里躺着了。
鸭子今天没下水,在后院嘎嘎叫个不停。
齐昱去地里割了一把苜蓿草回来,切碎扔进鸭群中间,换得一时安宁。
院子中间那棵红刺椒长势不错,虽然叶子被薅了不少,但植株本体很健康,每日都有新叶子长出来。
野苋和紫苏叶子枯黄,开始结果子。
等这一茬结束,日后就不再种了,让营养专门供给红刺椒。
明日他得去趟县城,把盖房子需要的建材和人工定下。
这段时间,秋播大都已经结束,接下来便等抢种的庄稼收成,改种冬麦。
妇人夫郎也要忙着缝补冬衣,腌制瓜菜、储备柴禾。
水缸快要见底,齐昱挑着竹筒去村长家的水井挑水。
山上废弃的武器工坊那块地也有好几个水井。齐昱最想要的就是包含那块地的山林,虽然叫大火烧了一大片,但是烧过的土地更加肥沃,来年种什么都方便。
那块地又平整,届时把最开始那条小路拓宽,方便驴车上下,日后在那儿盖一处小房子,隐世而居也未尝不可。
挑水的时候,遇到了齐四勇。
齐四勇跑过来问他:“听村长说,你家要盖新房了?”
“是啊,怎么了?”齐昱把绳子绑在提手上,扔进井里。
“那是不是要请帮工?”齐四勇又问。
“这个自然。”齐昱拎了一下绳子,估计差不多了,就要去转轮轴。
齐四勇抢先一步,帮他转着轮轴,“算我一个,工钱不用多,一日二十文就成,如何?”
齐昱闻言笑了一声,看向齐四勇,“你很缺钱?”
他们这正常人工费在三十文到五十文之间,二十文,远低于市场价了。
“这话问的,”轱辘触顶,齐四勇帮着把水桶拎上来,“谁不缺钱?”
齐昱解开绳子,去绑另一个水桶,“我家这事儿还没影儿呢,我打算明日去县里看看,可以的话先把材料定下来。至于人工,估摸得等到九月下旬了。”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我知道哪里建材便宜。”
“行。”齐昱说着,将手中的水桶扔进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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