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多了一辆马车,驴棚不够用,齐昱就让林溪骑将原来那匹马骑回去。
虽然很不舍,他也不曾出言挽留。
一来不想让林溪为难,二来他接下来也会经常去县里,不愁见不到面。
齐阿爹邹夫郎准备了一桌简便饭菜,招待随行的衙差。
赵县令则由齐满仓带领着,考察栎阳村的风土民情。
林溪在屋里收拾随身物品,齐昱亦步亦趋跟在一旁。
“要不就放这里吧,下回来就不用带了。”
林溪取衣服的手一顿,想了一下,将适才收拢起来的衣服,又统统放回原位。
齐昱在一边笑的开怀。
他半倚着柜门,拉过林溪的手,面对面站着,温声说:“下次回来,教我骑马吧。”
林溪“嗯”了一声,浅笑着点头。
“你桌上写的那一摞,我能看吗?”齐昱问。
“本就是写给你的,当然能看。”林溪说着,带齐昱走到桌边,拿起那一沓写的满满当当的纸页,“将你之前所提的流水线作业法简单列了出来,你看看可还有要补充的。”
齐昱接过来翻了翻,泛黄的宣纸页上字迹娟秀却不失灵动,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忍不住夸赞,“好漂亮的字!”
林溪忍不住抿唇,“叫你看内容,没叫你看字。”
“看着呢,内容也好,条理清晰,步骤严谨,都好!”齐昱由衷道。
林溪看着他不由好笑,突然想到什么,忙正色道:“对了,你记得和满仓叔说一声,接下来春耕要抓紧了,县衙预计在春耕结束后开始征丁。”
“征丁?”齐昱十分意外,边关多年不曾起战事,怎么突然要征丁?
“是丁家村。”林溪说,“朝廷对于丁家村的处决下来了。举村列入皇庄,村中庄户一律没入奴籍。”
“罚这么重?”齐昱震惊道。
要知道在古代,一旦莫入奴籍,子孙后代永世为奴,永远被困在社会的最底层,难以翻身。
“这已是从轻后的发落。丁家村里正和族长将所有罪责揽下,自戕谢罪,才换来丁家村百姓一条活路。”林溪说。
古往今来,谋逆皆是死罪。
丁家村错在站错了队。
齐昱听了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作何评价。
这丁家村的里正和族长也算有担当,没把一村的人全坑进去。
可如果当初没有那般野心,老老实实种地,也不会有此一劫。
罢了,这些也不是他能左右的,多想无益。
齐昱收起感慨,想了想,又问,“那上水村呢?有消息了吗?”
这个村子的人凭空消失,村里人议论了一阵,现在也都渐渐淡忘了。
但齐昱还挺好奇的,那么大一个村子,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
“上水村是一个新村。也是四五年前,据说从北地逃难过来一批人,从上阳村那里买下大片土地,形成了一个新村。不过根据安王党的供词,和实地探查来看,上水村,应该是个盗墓村。”
“盗墓村?”齐昱来了点兴致。
他以前很爱看盗墓小说,虽然这种盗墓这种事不地道还违法,但是书里描写的那些奇行诡谲之法着实很吸引人。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是不是被抓起来了?”
林溪觑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人怎会对这帮掘冢者感兴趣。
“他们素来如钻地鼠般,哪能轻易被抓住,大抵是趁乱跑去别处了。”
齐昱点了点头。
也是,若是轻易被抓住,也形成不了如此大的盗墓团伙。
“还有一事,”林溪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对齐昱道:“眼下你有爵位在身,势必会有乡绅富户找上门来,将家中田产投献于你名下,以此逃避徭役赋税。你万不可答应!”
皇帝刚登基,最忌讳地方大规模扩张田产,损失税源。
因此对这个特例册封的县男,除了名号和二百石米,什么都不曾赏赐。
“放心,这点道理我还是知道的。”齐昱笑笑,伸手捏了一下林溪的鼻子,打趣般叫了一声,“小林老师。”
林溪登时耳垂绯红,拍开这人作乱的手,小声嗔怪了一句“不正经!”
齐昱大喊冤枉!
“我哪里不正经了?”
笑闹一阵,赵县令回来了。
齐昱本想做些鱼丸让林溪带去,眼下时间来不及,就约定过两日带去城里给他。
临走时,郭新荣等衙差过来告辞,齐昱高兴地将人送到门外,嘱咐他们三日后定要过来吃席,他备好好酒好菜等着。
衙差们更是高兴,能得爵爷好礼相待,别提多光彩了,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待人去后,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齐阿爹和邹夫郎在收拾桌子,齐昱见状走过去帮着一块儿收。
邹夫郎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齐阿爹,笑着说,“都说小别胜新婚,看来这话不假,有人嘴都快咧到脚后跟了。”
齐阿爹但笑不语。
一旁的齐昱听见了,立刻扭头笑道:“那下回我带满仓叔去城里住一阵子,让您也体验一回小别胜新婚的滋味,如何?”
“去你的!”邹夫郎作势轻轻拍了他一下,笑骂道:“越来越没个正形儿了。”
灶房收拾出来,齐昱就拎着那几条鱼进去,打算先熬一锅鱼鳞冻。
这几天天气不错,看看能不能晒成胶干。
剩下的鱼肉可以做一批鱼丸出来,家里还剩些过年磨的黍米粉,他打算拿来做点鱼饼出来,丰富一下旻哥儿的生意。
这段时间,一来家中和地里事务繁忙,二来齐昱也存了心思不让旻哥儿进城。
朱举人一家仍在县里,他始终难以安心。
那朱文渊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歹毒恶劣,今日又吃了一个闷亏,谁知道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更疯狂的事来。
反正这段时间要操持地里的活,就先歇了小食摊的生意,过阵子农闲了,可以先去三水镇试试。
鱼鳞冻熬好之后盛出来放在一边等他凝结,剁好的鱼糜一半用来做鱼丸,另一半加入黍米粉,搅拌均匀摊成饼状,放进蒸屉上锅蒸。
蒸熟后可以直接吃,也可以过油炸一遍,更香更好吃。
下午,齐满仓挨家挨户通知四月要征丁的事,村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云笼罩,气氛瞬间沉了下来。
这年月,哪个家里能离得了顶梁柱?若是又要上战场,剩下的孤儿寡母可怎么办?
后面得知是去丁家村盖围墙修皇庄,心中的大石头才放下来。
通知完回到齐昱这里,先去后院撸了一把新来的马,又给马添了两把草料,这才去找齐昱。
齐昱正在灶间做鱼丸,锅里已经飘了一层白胖胖的丸子。
“都已通知到了。”齐满仓在灶前坐下,替他照看炉火,“有几户缺劳力的人家,托我来问,可否向你借驴耕地?”
齐昱略作思忖,如今有了马车,驴确是用处不大,借出去也无妨。“借是可以,但得善待它。每日使用不得超过四个时辰,还要喂饱了。”
“这是自然。”齐满仓应下,又提起另一事:“赵县令说了分山的章程,此次不按人头,由乡亲们自愿认领。”
自愿认领?齐昱心头一动,那我若包下一整座山……
齐昱这边还在遐想,齐满仓出言打断了他,“不白领,还要交税。说是采累进制税法,百亩以下,按田税计,二十税一。百亩以上,税率翻翻。”
税率翻倍?齐昱不禁咋舌。
看来赵县令是下定决心要遏制富户囤积山林,如此也好。
百亩以下,寻常农户尚可承担;超过百亩,便只有富户才负担得起,但那税赋按累进制算下来,将是笔巨款。
山中虽有珍奇草药、林木走兽,与高昂的税赋相比,便显得不值一提了。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开始认领?”齐昱问。
“待黄册发下来,便可开始认领。”齐满仓说。
如此,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齐昱把最后一点鱼浆捏成鱼丸,把灶台收拾干净,正准备洗手,旻哥儿就领着齐小山和狗子们从外边跑了进来。
“大哥,”旻哥儿语气带着一丝急切,“我们瞧见齐振山上了朱举人家的马车!”
“齐振山?”齐昱动作一顿,眉头微蹙。
这人什么时候跟朱家扯到一起去了?
一旁的齐满仓听到这话,脑海中一些陈旧的片段突然浮了上来。
“这齐振山早年就和姓朱的关系好,后来姓朱的发迹了,面上是疏远了……”他顿了顿,眼神复杂看向齐昱,“你之前……算了,都过去了。”
当初引齐昱沾上赌瘾的,正是这个齐振山,而这背后,很难说没有朱家的影子。
不管这二人有什么勾结,饭还是要吃的。
天色渐晚,齐昱开始准备晚饭。
这时节没什么新鲜的瓜菜,家里有什么统统一锅炖了,在煮个酸菜鱼丸豆腐,蒸熟的鱼饼薄油煎一煎,鲜嫩的刺葱叶摘了炒个蛋,简单凑成一桌晚饭。
菜色不丰,胜在量大管饱。
饭后,齐满仓一家告辞离去,齐昱他们也准备洗洗睡了。
今天看着没做什么事,人却累的厉害,躺在床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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