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冰冷刺骨的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浸湿了单薄的粗麻衣衫。她艰难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男子。
男人身着洗得发白,补满补丁的长衫,蜡黄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此时他面目狰狞,一脸杀气。
“装死是吧?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这个赔钱货!”
男人扬起手中的棍棒,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在苏曼瘦弱的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本能地蜷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志远,别打了!我求你别打了!”一个虚弱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苏瑾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瘦弱的身影已经扑在她身上,想要替她抵挡伤害。
“滚开!这个赔钱货偷了老子的钱!”男人怒吼着,把女主拉开。
女人跌倒在地上,露出浑圆的肚子,看样子已经怀孕六七个月了。
苏瑾脑中一片混乱。她明明记得自己因为哥哥要和岳父家谈彩礼,被父亲叫回乡下老家,为了阻止男女双方打起来劝架,被亲哥拿杀猪刀照着胸口捅了个对穿来着,怎么一睁眼就成了挨打的农家女?还没等她想明白,棍棒又朝她抽来。
这一次,苏瑾本能地滚到一旁。男人显然没料到这个平时逆来顺受的女儿会反抗,愣了一下,随即暴怒:“反了你了!还敢给老子躲?”
苏瑾慌忙起身,头上剧烈的疼痛提醒她——这不是梦,她真的穿越了。
“志远,阿瑾没偷钱,那是我给她,让她去找货郎买碎布的钱,她真的没偷!”女人虚弱地辩解着,两只手护着肚子,蜷曲成熟虾状。
“好啊你,老子让你拿钱你没有,如今倒是有钱买东西了!”男人转身照着女人大腿又是一脚。
苏瑾看着女人痛苦的表情,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她猛地爬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撞向男人。男人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敢打你老子?”男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苏瑾环顾四周寻找武器护身,年久失修的砖瓦混木老房屋檐下靠着几根红刺棍,这玩意虽细,却很是坚韧,苏瑾跑过去拿了一根,站到女人面前,做防卫姿态。
男人爬起来还想动手,门外传来一阵叫喊声:“苏志远,你怎么磨磨蹭蹭,赶紧拿钱走了。”
男人的表情立刻变了,贪婪和渴望取代了愤怒。他恶狠狠地瞪了苏曼一眼:“等老子回来再收拾你们!”说完捡起地上串成一串的钱急匆匆走了。
院中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女人痛苦的哼叫。苏瑾丢了手里的棍子,去扶人。
女人捂住肚子脸色煞白。
苏瑾人没扶起来,自己还被带着摔到,她这才注意到,女人衣裙上有血迹渗出。她心头一紧,这是要流产的征兆!
“我去找大夫!”苏瑾说着就要往外跑。
“别,别去。”女人拉住她,“没事的,娘忍一忍就好了。”这样的家,只怕两个孩子也不肯来,不如就怎么流了算了。
苏瑾正要说话,脑袋却如针扎一般,她痛苦的捂着脑袋,大量不属于她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顾李惠娘,刚才那个男人是她父亲苏志远,一个彻头彻尾的赌鬼。
她还有两个弟弟,九岁的二弟苏英恒,七岁的三弟苏英杰。而她现年十一岁,名叫苏瑾,与前世一个名字。
就在今天下午,她因为不肯交出母亲让她去买碎布的钱,被赌鬼父亲掼在石磨上撞死了。
所以,她现在是借尸还魂?
惠娘见女儿捂着脑袋,担心她不舒服,顾不得腹中疼痛,挣扎着要起身。
“阿恒、阿杰,快回来啊!”
脑袋疼痛消失,苏瑾深呼一口气压下心中疑惑,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娘,你先躺着别动。”她使出吃奶的力把人抱回房里,拿箱子垫起惠娘双脚。
前世她有一个表嫂高龄怀孕,孕中期见了红就是这么处理的,希望对惠娘有用。
拿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脑袋,被打破的地方奇迹般的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只有头发上黏糊糊的液体证明这个地方曾经流过血。
惠娘不肯请大夫来看,她却没办法放任不管。这里医疗落后,谁知道会不会一尸两命?
抓了惠娘养来打算卖钱的一只鸡,苏瑾往村中唯一一个大夫——李大夫家去。
出了门,苏瑾发现这里大多数房子都混合了砖瓦,不像是贫穷的样子,而且自家的房子也是如此,想来她们会骨瘦如柴就是因为家里出了个嗜赌如命的赌徒。
“姐姐!”两个瘦小的身影从山脚下跑来,每人怀里抱着一捆柴火。
苏瑾认出这是她的两个弟弟。二弟苏英恒个子高些,但瘦得皮包骨;三弟苏英杰更瘦小,看起来竟然如同六岁孩童一般。
“那个人又动手打人了?”苏英恒听到母亲的呼喊就急忙赶回。
苏瑾简短地陈述了赌狗打人的事,隐去了自己死而复生的部分。两个男孩听了,小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麻木——显然,这不是第一次了。
去买了保胎药回来,惠娘在两个儿子的帮助下已经清洗身上血迹,更换了衣裙。
苏瑾让惠娘保持双腿抬起的动作别动,她去厨房将保胎药按照大夫嘱咐的熬了出来,一口一口喂给这个护着女儿的母亲。
厨房里有一盆亲戚送到豆渣,苏瑾掺水滤了一碗豆浆煮给惠娘喝,把挤干水分的豆渣抄干,和切成细丝的白菜炒熟。盐罐里最后一点盐被她全部倒到菜里,母子几人的晚饭就成了。
苏瑾看着弟弟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
夜深人静,苏志远没有回来。苏瑾借着月光将自己藏在茅厕边上的铜板挖了出来。
苏瑾握紧那几枚铜钱,暗暗发誓:既然老天让她重生在这个可怜的女孩身上,她一定要改变这个家的命运!
一个月后。
“姐姐,我捡了好多稻穗”苏英恒兴奋的向姐姐暂时自己的成果。
苏瑾笑着点头,和弟弟们去晒场翻晒谷粒。
她拿自己偷藏的钱找货郎换了一大包碎布,以前世自己了解到的拼布艺术做了几件上衣,趁着大集日拿去卖,被几个眼光独到的妇人买了去。家里暂时有了存款,她说惠娘将养来卖钱的鸡杀了几只给一家子补身体,加上新粮接上,大家吃饱喝足,她们肉眼可见的强壮了。
这一个月,渣爹许是赢钱了,没回来折腾他们。
惠娘身体好起来,胎像也稳了。她听大夫说,惠娘这一胎是双生子。都说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再有三个月,惠娘就要生了,她还挺担心的。
“阿瑾,歇会儿吧。”晒场旁的草棚里,李氏挺着大肚子招呼女儿。
苏瑾擦了擦额头的汗,躺到草棚里休息。秋老虎毒辣,晒得人头脑发昏。
她闭着眼睛盘算着打出来的稻谷。
这些谷子晒干了交完税,大概还剩十一石,加上其他豆子啊什么的,完全够他们一家子一年的口粮了,前提是这些粮食不被渣爹卖了换钱去赌。
“娘,等粮食进仓,我想去县城收购碎布回来做衣裳。”苏瑾试探地说。
自从女儿展现出超乎年龄的成熟和智慧后,她不知不觉间,将女儿当成了主心骨。
“好,到时候我陪你去。”
惠娘肚子大得吓人,苏曼哪敢让跟着到处跑,她委婉的拒绝了母亲的好意:“到时候我和伯母婶子们一起,您就安心在家里待产。”
惠娘低落的摸着肚子,都怪她拖了后腿,累得女儿小小年纪就要独当一面。
“姐姐,到时候我们陪你去,帮着背布料。”苏英恒带着弟弟走过来,小脸上满是认真。
苏瑾摸摸他的头,心里暖暖的。
这一个月来,她见识到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具象化,两个弟弟不像其他同龄人一样早知道玩耍,小小年纪知道帮着家里干农活。母亲因为身体原因没办法收割,他们跟着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半点抱怨也无,她是既心疼又欣慰。
这天傍晚,苏瑾和弟弟把要交的粮食送到村长家回来,听到对面走来的人提到了渣爹的名字。
“苏志远又欠赌债了!”
“这次欠了多少?”
“我亲眼看到他写的欠条,足足有八十贯呢!”
苏瑾心头一跳,八十贯?按他们现在的情况,他们家一辈子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救……救我……”苏志远气若游丝地说。
苏瑾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下去给被你打死的女儿陪葬吧!”
苏志远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她。
苏瑾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第二天清晨,苏志远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惠娘听到二儿的话,沉默了很久,突然发出一阵大笑,笑得泪流满面。
“好,真好!”"她喃喃自语,让苏英恒爬到堂屋大梁上把装着钱的布包拿下来,从里面取出十文钱交给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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