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单元楼下见到了余墅之后，钟祺佑每天回家的时候都会特别注意巷子里的人，生怕余墅又回来，但他没看见。
同楼栋的李大爷和他老伴都认识余墅，余墅那天也说他竟然敢找到这里来，钟祺佑隐隐猜到什么，回家之后找到奶奶付桂敏问了下余墅的事。
提余墅这个名字的时候付桂敏说不认识，但说起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生，李大爷他们看了还转身就走的那种，付桂敏就认识了。
但她说的都是余墅的坏话。
什么不好好学习，不听父母话，说两句就离家出走，还整天和一群男生混在一起不清不楚的。
还说让钟祺佑也离她远点，免得被影响成绩。
钟祺佑觉得不对。
余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奶奶说的这些话一个字都不对。
付桂敏看钟祺佑没说话，又特意叮嘱了几句，还说下个月他爸妈就回来了，到时候就不让他再住音河巷，省得再遇到。
钟祺佑没说话，独自回了房间。
之后的一段时间，钟祺佑除了学习，还是在偷偷打听余墅的消息。
但他不在网上问人了，三天两头地往八中跑，只不过八中放学时间只比一中晚五分钟，有中间那一段路的存在，他大部分时间都碰不上，但偶尔遇上余墅值日，他就能碰上。
他想看见她，想了解她，可是余墅不回他消息，他虽然知道余墅住哪儿，但莫名其妙找到别人住的地方似乎也不太礼貌。
他就这样阴悄悄地越过余墅给他划的界限，心里暗暗期待着哪天再次被余墅发现，然后狠狠揍他一顿。
她男朋友出来揍他也行，那样他能知道余墅喜欢什么样的人，就能……
虽然他也知道这样不道德，但……人总是会变的嘛，余墅肯定也不会一直只喜欢一个人，万一就让他等到了呢？
但余墅一点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他就这样跟了她差不多一个月，除了偶尔能看见余墅出校门的时候和几个男生简单聊几句在分道扬镳之外，大部分时间余墅都是自己出校门，在边上扫一个共享单车回驰骋巷。
那她男朋友呢？
怎么一直没出现？
是……异地？
还是，根本就没有。
.
上次和孟憧不欢而散之后，余墅就没再见过孟憧，学校里也没见过。
她有点放不下心，但又不好问饶芸，问孟憧别的兄弟的话孟憧肯定也会知道。
他那天说的话太过奇怪，虽然他明确表示现在喜欢的人是谭黎，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但余墅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担心孟憧知道她私底下打听他的事之后误会她对他有意思，余墅干脆直接去问了班主任，才知道他在忙着参加下一场赛事，先是在外面和别的学校的人一起训练，训练完了就直接飞外地，最近一个月都不会来学校了。
饶芸那边一切如旧，不定时来店里查岗和送货，间歇性请她吃东西和聊孟憧。
余墅一一接受，一一回答，没什么情绪，但也可能只是表面上没什么情绪。
孙珂最近请假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还总是早退，饶芸私下找她谈过话，然后孙珂就离职了。
店里暂时只剩余墅一人，余墅上学的时候，就饶芸来看店，饶芸要是也没来，就关着，反正她也不靠银饰店的钱生活。
时间就这么过着，十一月辗转而至，期中测验也马上要到了，余墅最近一直在认真复习考试，想趁着这次测试看一看自己到底能考多少。
7号的时候孟憧回学校了，两人什么话都没说，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但8号下午放学的时候，钟祺佑忽然出现在她学校门口。
余墅觉得惊讶，但更不想多事，没看见般绕开了他，照常往停共享单车的地方走去。
“余墅。”钟祺佑跟过去。
“我今天就要搬出音河巷了，但我爸妈在梧桐巷租了房子，就在驰骋巷旁边，以后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
余墅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认识的人看见，扫了辆车坐上去，头也没回地跟他说了句：“自己扫一辆车跟我走。”
“别跟太近。”
钟祺佑在原地愣了一秒，拿出手机开始扫码。
余墅已经骑走了，他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骑过了两条街，余墅拐进一条没什么人的小巷子，钟祺佑跟在后面进去。
余墅今天没有一见面就拒绝他，还带他来了这里单独说话，钟祺佑很开心，笑着停下车，刚要开口，听见余墅说：“不是让你别再来找我吗？”
“我和你除了那场交易之外没有任何关系，你从哪儿搬出来，以后又要住在哪儿，都和我无关。”
“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不要再来找我，否则你哪天要是被打了，我不会救你。”
余墅皱着眉烦躁地说完，蹬车掉头。
“其实你根本就没有男朋友对不对？”钟祺佑问她。
“你就是不想理我，所以才骗我你有男朋友。”
谎言被一下子拆穿，这些天积压下来的烦躁感也同时被点燃，余墅捏了把刹车停下，转头看着他，语气冷冷地：“对，我就是不想搭理你。”
钟祺佑看着没什么脾气，骑车跟过来，语气也很正常：“为什么？”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普通朋友而已。”
“既然只是普通朋友，那你又为什么非要跟我做？”
钟祺佑一下答不上来，余墅看着他冷笑。
她从小寄人篱下惯了，从一个地方被扔到另一个地方，又从另一个地方被扔到另另一个地方。
长期被这样扔来扔去的，从来没有什么人给她撑腰。
一般来说，只要别人没有先招惹她，她其实很少会冷言冷语，无论熟与不熟，她都会尽量友好相处。
即便是和孟憧那样的炮仗说话，只要他不先作妖，她一般也不会语气不好。
但她今天就是对钟祺佑冷言冷语了。
谁让他对她永远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无论是第一次见面时被她推进巷子里，还是第二次见面时被她抵在墙上锁脖子抢手链。
如果说第一次她是从后面偷袭，钟祺佑不知道来的人是她，转过脸来时没生气只是因为教养好，那第二次被她抵在墙上的时候呢？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皱眉恼怒的，但视线和她对上的第一秒，眉心的怒火散了。
他对她不一样。
这就是她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对他发脾气的理由。
受不了就滚。
钟祺佑咽了咽，像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借口：“我……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好人？”
“我？”
余墅疑惑地皱眉笑笑。
“你学疯了吧。”
她还是没有说什么重话，习惯性骑车往前，又或者是良心未泯。
但钟祺佑又跟上去：“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
余墅停下，转头看他。
钟祺佑有些紧张地错开视线，手指握着自行车把手扣了扣：“梧桐巷离驰骋巷很近，而且从梧桐巷骑车去一中，会经过八中。”
“我们……以后一起上下学吧。”
余墅再次听得笑起来：“钟祺佑，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我说，你靠近我，会被打。”
“无论我有没有男朋友，你都会被打。”
“谁会打我？”
钟祺佑和余墅对视着，问得很真诚，余墅一时词穷。
这话是那天晚上她顺着钟祺佑的话头随便编的，怎么自己竟也当了真。
如果非要说她俩走得近谁会不高兴，那首当其冲就是孟憧。
但孟憧当时说的是不让她和钟祺佑在一起，只是朋友的话，应该……
而且还有芸姐在，不会让孟憧动手的。
孟憧也说了他现在喜欢谭黎，没理由也没机会发作，她们只是朋友，她的事他管不着。
发现就发现了，不高兴就不高兴。
在这世上活着，谁能天天高兴？
她不能，芸姐也不能，孟憧不能也正常。
而且她现在确实需要一个朋友。
一个和孟憧无关，单独属于她的朋友。
就目前而言，她当然不会和钟祺佑交心，但如果他是倒贴上来心甘情愿给她当出气筒的，她又为什么要拒绝呢？
余墅往钟祺佑那边骑了点，右脚鞋尖碰了碰他的鞋子：“就算没人打你，我也不会把你当真朋友。”
钟祺佑触电般缩了一下，差点从车上摔下去，余墅伸手把住他的车头。
钟祺佑耳根和脖子刷的一下烧红，重新坐稳握好车头：“谢谢。”
余墅勾了勾唇没说话，把手拿开。
“回去好好想想吧，想好了，明天早上七点梧桐巷口等我。”
话都说完了，余墅又坏笑着添了句：“你只有一次机会。”
余墅蹬车往前，几乎同时，身后传来钟祺佑的声音：“我愿意。”
余墅勾唇笑笑，没停。
车轮转动，带起阵阵深秋枯黄萧瑟的风。
余墅慢慢吸了口气，再慢慢呼了出去。
眼眶忽然有点润，她无所谓地挑了下眉，正好是红灯，钟祺佑骑上来停在她旁边，她转向另一边。
但他只是看着她垂下来的发丝抿唇笑笑，什么话也没说。
到梧桐巷的时候钟祺佑在后面和她说了明天见，余墅没回答也没停，径直往前骑回了店里。
然后在门口看见了孟憧的自行车。
刚才好不容易消散一些的烦躁感又如同巨石般压了下来，余墅不由得拧眉叹了口气。
她把车在路边停好，进了店里。
饶芸不在，孟憧坐在收银台旁边，手边放着门钥匙。
他一个人过来开门的。
他察觉到余墅进门的动作，抬眼扫她一眼：“舍得回来了？”
余墅转头吸了口气，背着书包往后仓走。
路过孟憧的时候，孟憧伸手拉她手腕，被她挣开。
“我跟你说话呢。”孟憧冷声再次拉她，余墅没能挣开。
她皱着眉转过身来：“我就住这里我不回这儿我回哪儿？”
孟憧看见她的眼神，眉心的怒火少了大半，手上力气也松了些。
但还是没放。
“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和那个钟祺佑在一起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他在一起了？”
“老子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他声音不大，但语气很是咄咄逼人。
余墅别过脸呼吸着。
好几秒，她缓过来问他：“我跟谁在一起跟你有关系吗？”
孟憧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余墅抬头看他：“孟憧，我们只是朋友。”
“和谁只是朋友？”
“钟祺佑，还是我。”
余墅没想到他会这样理解，再次别过了脸呼吸着：“都是。”
孟憧抓着余墅的手腕，手心都在发烫。
余墅又一次试着抽手：“放开我。”
孟憧还是不放。
余墅叹了口气认栽。
沉默。
孟憧的手心沁出热汗，他从收银台上抽了张纸，给余墅擦干净之后放开了她。
余墅收回手开房间门，把书包扔了进去，拿了杯子接水喝。
“一起吃晚饭？”孟憧单边肩膀靠在她旁边的墙上问着。
余墅喝光了水，走到收银台边缓了会儿：“你自己吃吧。”
“你又不吃晚饭？”
“嗯。”余墅随便应了句。
“是不想和我吃吧？”孟憧走过来问了句。
他站在她身后，一只手向前按住收银台边缘，把余墅半围了起来。
已经是深秋，身上的衣服有一定厚度，但余墅似乎还是感觉到了自己身后那股偏高的体温。
她往前坐下打开电脑，拉出距离：“我要看课。”
孟憧看了她一会儿：“你真的要考大学？”
余墅抬头看着他：“不然打一辈子零工吗？”
孟憧明显被噎住，眨了眨眼没回话。
几秒，他才说：“我可以养你的。”
余墅拿鼠标的手一顿，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烦躁。
她没回话。
“我让芸姐给你报个补习班吧，看网课能学好，还要学校做什么。”
余墅点开网站：“不用了。”
再次沉默。
孟憧的手机震动两下，他拿出来看了眼，回了几句之后，对余墅说：“秦飞叫吃饭，还有孙珂。”
“不只是我了，要去吗？”
余墅还沉浸在刚才的烦躁中没缓过来，刚要说不去，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人是谁。
“孙珂也在？”她皱眉问了句。
孟憧勾唇点了点，把手机放了回去：“对啊，孙珂和秦飞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个月，我姐开除孙珂那会儿。”
所以……当时孙珂的恋爱对象，就是秦飞？
余墅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孟憧看着她笑笑：“所以要去吗？”
“去问问清楚。”
余墅恢复了平常的表情，还是摇头：“不了，我和孙珂不太熟。”
孟憧点了点：“那行吧，我问了之后告诉你。”
他伸手到余墅鼠标旁，余墅下意识收回了手。
孟憧轻笑一声，拿走他刚放在鼠标旁边的耳机。
“走了，一会儿给你点外卖。”
余墅没说话，盯着门口看了会儿。
叹气，然后拿了笔记本和笔开始听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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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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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溯野风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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