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祺佑走后，余墅再次陷入要不要搬走和搬去哪儿的问题里，一直到洗漱准备睡觉，也没想到答案。
她似乎并没有做选择的能力。
她现在生活依赖的所有，都是饶芸和孟憧给的。
她有什么资格说不。
临睡前孟憧忽然打来一个电话。
余墅接起来。
“干嘛？”
“你睡了吗？”
“你说呢？”
一阵沉默，电话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没事的话我挂了。”余墅说。
“你别挂。”
“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是不是有——”
“我想我哥了。”
骂了一半的话被余墅咽下去，她点开日历看了眼。
怎么给忘了。
她翻了个身侧躺着，语气缓和不少：“想听我说什么？”
“不知道。”
余墅摸了把额头。
“余墅。”
“嗯？”
“今年过年，你就十八了哎。”
“今年过年你不也十八？”
孟憧笑笑：“那你想好送我什么生日礼物了吗？”
余墅慢慢翻了个身：“还没有。”
“我想好了。”
余墅没说话。
“你不问我吗？”
余墅沉默两秒：“孟憧。”
孟憧没说话了。
呼吸声。
孟憧问她：“余墅，就算你不喜欢我，我对你来说，也是和别的朋友不一样的对不对？”
余墅手指捻着被子一角捏了捏，如实回答：“嗯。”
“我就知道。”
孟憧那边传来翻身的声音：“余墅。”
“干嘛？”
孟憧笑笑：“没事儿。”
余墅没说话。
“你是不是要睡了？”
“你今天打好几次瞌睡了。”
余墅也翻了个身：“今天，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咱俩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
孟憧没说话。
话都说到这里了，余墅继续说：“孟憧，我高中毕业以后，会把用过的钱都还给你和芸姐的。”
“不许还。”
余墅咽了咽：“如果没有你们，我应该已经进厂打螺丝了。”
“没有如果。”
“谢谢。”
“不许谢我。”
孟憧几乎同时说了句。
余墅没再说话。
“你要真想谢，只能以身相许。”
余墅挂了电话。
孟憧没再打过来，但给她发消息。
-我是认真的。
-我和谭黎其实什么都没有。
-之前那些也都是骗你的。
-我是干净的。
余墅打字。
-跟这些没关系。
-我不管。
-反正，要么你就以身相许。
-要么，你就欠我一辈子。
余墅关了手机。
强行闭眼睡觉。
.
很晚才睡着，三点的时候还被冷醒了，余墅起来关了窗户加了条毯子接着睡，早上起床的时候脑袋都有点沉。
今天降温降得有点厉害，她穿了件厚外套，骑上自行车的时候还是冷得有点打颤。
再过个把星期骑自行车就更冷了，她一般会选择去前面的路口坐公交车。
不过印象中，她坐的那路公交车好像不经过一中。
钟祺佑还是在昨天的地方等她，也真的给她带了小笼包。
两人在昨天的石墩子上坐下，她今天没什么话，安静吃着，钟祺佑问了合不合她胃口之后就没再多嘴，和她一起安静吃着。
之后一起骑车去了学校，钟祺佑跟她说下午放学见。
余墅没回应。
孟憧今天又比她来得早，但没惹她。
余墅在座位上坐下，和往常一样背书。
孟憧今天带了本小说看，全程不打扰余墅，其他课的时候有时睡有时不睡，数学和政治绝对不睡，发现余墅打瞌睡，就点她手背把她叫醒。
第三节课就是数学，上课才十分钟，孟憧就瞥见余墅开始打瞌睡，转头看她的时候，发现她今天脸有点红，伸手碰她手背，温度也比昨天烫。
“余墅？”孟憧小声叫她，换另一只手摸了下她的手背，还是很烫。
余墅缓慢地动了动，把手收了回来。
孟憧摸了下自己额头，然后拿手背摸余墅额头，赶紧举手跟老师说余墅发烧了。
八中医务室都是些尸位素餐的庸医，包扎伤口都不专业的那种，孟憧给班主任简单说了下余墅家长现在不管她、没法给她请假的情况，给饶芸打了电话，然后饶芸把他和余墅的假都请了。
余墅不让背也不让扶，孟憧只好拎着她的书包跟着她出了学校，打车去了医院。
余墅输液，他就在旁边守着，一组液体输完，就叫护士来换。
余墅烧得浑身发冷，断断续续地睡着，半梦半醒间好几次听见孟憧找护士换吊瓶的声音，睁眼看到一些模糊的画面，然后又再次睡过去。
再次醒来，是液体输完，孟憧叫醒她说要带她回家。
回家。
余墅烧退了一些，但身体还是很不舒服，情绪也变得敏感起来。
孟憧正扶着她下床，看她忽然掉眼泪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太用力把她哪里捏痛了，连连道歉。
余墅心里难过，眼泪收不住，擦了一遍又有，摇了摇头说不用管她，生病导致的生理性眼泪而已。
孟憧没听说过这种眼泪，但也没敢多问，扶着余墅出了病房，打车的时候说让她先搬去他家住着，等病好了再回去。
余墅不肯，他也不跟她犟，带她回了银饰店。
店里还没招到人，饶芸今天也没在，店里没人，孟憧让她在床上躺着等一会儿，出去买饭了。
孟憧回来得很快，医生没让忌口，他打包了粥和两道余墅喜欢的炒菜。
久违地和余墅一起吃饭。
余墅安静吃着，他也安静吃着，没有总看她。
吃了饭他把余墅的药从口袋里拿出来，正看着用法用量，余墅自己拿了过去：“都下午了，你回去上课吧，我吃了药自己睡会儿。”
“我在这儿陪着你吧，反正我去了学校也不会听课。”
只是想见你。
余墅摇了摇头：“不用，我只是睡觉而已，不用看着。”
“万一你要喝水呢？”
余墅拆开药扔进嘴里，仰头喝了口水：“我自己会倒。”
孟憧还想说什么，余墅没什么力气补充了句：“你回去吧，帮我把卷帘门带上。”
他很是担心地皱眉：“那我晚上来给你送饭。”
“**点的样子，不会吵到你，但也不能更晚，我得过来看你烧退了没，医生说要是晚上还不退得再去医院输液的。”
“你要提前醒了想吃东西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余墅闭眼点了点：“嗯。”
“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从家里过来很近的。”孟憧走之前又叮嘱一句。
余墅再次点了点。
孟憧没再多话，关了门走了。
余墅吃了药，倒头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后仓的小窗已经透不进一丝光，外面天全黑了。
一后背都是汗，余墅开了灯，重新换了件衣服，坐在床上缓了缓。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已经七点。
解锁的时候看见有消息。
钟祺佑，一小时前。
余墅忽地心惊，脑仁都跟着扯了一下。
对啊，忘了和他说了。
她解锁点进去。
18:06
-余墅你放学了吗？已经比平时晚了半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呀？
-是在打扫卫生吗？
现在是19:35
一个半小时了。
他，回家了吧？
毕竟是年级第一，没那么蠢吧应该。
余墅放下手机，开灯喝了口水。
还是回去打字。
-你回家了吧？
五分钟过去，没有回应。
在吃饭？
还是在生气。
余墅盯着屏幕又看了会儿，打算就这样。
不解释了。
反正就现在的相处模式，再继续，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她俩相互都不了解，钟祺佑只会给她送吃的，她真正的心里话也不想告诉他。
至于单独属于她的朋友。
随缘吧。
她现在单靠自己活着都困难。
外面似乎又降温了，余墅去箱子里把去年的厚被子拿了出来，套了个被套，又出了些汗。
不知是不是活动得太厉害，脑袋都有点晕，她在床边坐下，撑着旁边的小桌板歇了会儿。
八点十分的时候，孟憧给她发了消息，问她醒了没，余墅回了句，然后他电话就打了过来。
“还在发烧吗？”
“体温计我放你床边的小桌板上了，你量了没有？”
余墅看了眼桌子，把体温计拿出来：“我马上量。”
“但应该退了，我都出汗了。”
“哦哦那好，出了汗就好。”
“你晚上想吃什么？”
“羊肉汤想吃吗？正好可以驱寒。”
余墅没什么胃口，但还挺想喝热汤的：“想。”
孟憧笑着答应，说让她在店里等她。
二十的时候孟憧发消息问体温，余墅照答。
快四十的时候，他拎着羊肉汤进来，扯了张纸垫着摸了下余墅额头，确认没发烧了，出去拿了一个大包进来，扔旁边之后去卫生间洗了手，然后才开始拆羊肉汤打包盒。
“今天降温，羊肉汤店里生意太火爆了。”
“等很久了吧？”
余墅摇了摇头，视线落在他后拿进来的那一大包东西上。
有点像卷起来的被子。
“我有厚被子。”余墅往床的方向偏了偏头，“已经套好被罩了。”
孟憧给她盛肉汤的动作一顿，有点迟钝地回答：“哦，我知道。”
知道？
余墅不解地看他。
孟憧和余墅对视一眼，心虚地笑着错开视线倒料碟，把筷子和勺子都递给她，在她旁边坐下：“先吃饭吧，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
余墅猜不到他到底要做什么，但她今天没什么精力和他折腾，无论他要干什么，她都没办法阻拦。
吃肉喝汤泡饭。
下班高峰期，外面时不时传来汽车鸣笛声，刚吃一会儿，又忽然刮起了风，冷空气从开了一半透气的纱窗灌进来。
孟憧怕余墅受了凉又发烧，过去全关了，只留了一条缝透气，还把窗帘也拉上了。
房间变得安静又温暖。
余墅也亦然。
应该是生病的缘故吧，这么平静。
身体调动一切精力要恢复健康，什么大大小小的烦恼都暂时生理性地被遗忘在脑后。
她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或者说，是柔软。
从她那个该死的爸余谦输光所有家底跑路的那天起，她身上就长满了尖刺，无时无刻不保持着警惕。
在老妈曲然面前也如是。
曲然讨厌她。
觉得她是拖油瓶。
她很快找了霍民二婚，第二年就生了霍浩轩。
浩轩是个好名字，曲然翻了两个月的字典起的，说是广阔高远的意思。
余墅的墅，只是因为余谦爱财，想要别墅。
别墅别墅，她还真就被他们给别掉了。
余墅想到这里笑笑，低头喝了了口汤。
孟憧回来坐下，看余墅碗里肉吃完了，又拿勺子给她盛了点：“羊血也挺好吃的，还有羊肚，这家的不膻。”
余墅嗯了一声应着，等他盛完，说了声谢谢。
孟憧放下勺子说着：“不是说不要谢我吗？”
只能以身相许。
余墅喝汤的动作卡了一下，继续。
她没说话。
孟憧动了动嘴角，也没说什么。
第二碗肉和汤泡饭吃完，余墅吃饱了，孟憧吃了三碗，但他吃得快，余墅吃完时他已经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了。
他看余墅放下筷子：“吃饱了？”
余墅嗯了一声，孟憧起身收拾桌子。
她今天有点乏力，没和他客气。
床上的手机连着震动好几下，余墅刚要起身去拿，孟憧给她拿了起来。
屏幕还没熄灭，他不是故意的，但也看到了。
“你的消息。”孟憧把手机递给余墅，拎着打包盒出去。
包和手机都没拿。
他还会回来。
像被子的包裹，含糊其辞的回答，和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半的时间。
余墅疲惫地叹了气。
她解锁看消息，竟然是钟祺佑。
-我回家了，刚才在吃饭。
没了。
没有问她为什么没去巷子。
余墅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不知道该回什么。
新消息弹出。
-明天……
-你还来吗？
余墅叹了口气，打字。
-不来了。
本来她也生病，去不了。
但不来，是明天不来。
不来了，是以后都不来了。
又是好几分钟的静止。
钟祺佑回复。
-知道了。
来啦[猫爪][猫爪][猫爪]
（依旧是亲亲and心心～[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紫心][紫心][紫心][紫心][紫心][紫心][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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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溯野风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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